暮色漫过窗台时,我总爱盯着爷爷留下的那只搪瓷缸发呆。缸身的红漆早就斑驳成星点,"劳动最光荣"的字迹被岁月啃得缺了角,可每次用它泡浓茶,总觉得能尝到一点爷爷当年的烟火气——他去世时我才五岁,关于他的记忆只剩这只缸子,和奶奶偶尔念叨的"他炒的花生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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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往下数呢?我儿子见过爷爷的照片,却记不清他的名字;等我的孙子长大,大概只会在翻旧物时问一句"这破缸子谁的"。就像村口那片老坟地,新草每年都把墓碑遮得更严实些,那些刻在石头上的生卒年月,终会被雨水冲成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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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以为自己是例外。拼命往银行卡里攒数字,把名字刻在写字楼的玻璃上,甚至在社交平台上斤斤计较每个赞——可这些东西,说不定还熬不过小区门口那棵老槐树。去年秋天它被台风拦腰折断时,整个街区的人都站在路边叹气,那些在树下纳凉的夏夜、躲雨的黄昏,忽然就成了集体记忆里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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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楼下的张阿姨活得明白。退休后每天拎着菜篮子转遍三个菜市场,花半小时跟摊主讨价还价,只为买最新鲜的嫩豌豆;周末扛着相机去郊外拍野花,镜头里的蒲公英绒毛比任何奖状都让她眼亮。她说:"我奶奶活到九十岁,临终前还惦记着没吃完的那碗桂花汤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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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么?我们赤手空拳来,赤条条地走,带不走的何止是房产和存款。那些加班到凌晨的疲惫,为琐事红过的脸,甚至某次争吵后没说出口的道歉,都会像晨露一样蒸发在时光里。能攥在手里的,不过是此刻杯中的温度,眼前人的笑脸,还有风吹过发梢时那点转瞬即逝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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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花园里,总有些老太太聚在石桌上打麻将,洗牌声哗啦哗啦像流水。她们从不聊股票或退休金,只说"昨天的酱鸭太咸","小孙子画的太阳是绿色的"。阳光穿过她们的白发,在牌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觉得,这些琐碎的欢喜,或许比任何宏大的意义都更接近生命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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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别总盯着终点的那扇门发愁。路途中的花草自会记得我们的脚印,就像爷爷的搪瓷缸记得他的温度,就像此刻的风记得我们扬起的衣角。把日子过成一串糖葫芦吧,酸的甜的都嚼出滋味,至于最后那根竹签被丢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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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能在凉夜里喝到热汤,能在春天摸过带露的花枝,能在某个寻常午后,忽然想通"活着本身就是礼物"——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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