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窗》
我推开一扇雕花木窗,宋词便从青瓷色的晨光里漫进来。那些长短句像极了江南的雨,细细密密地织着人生的网。
苏轼的黄州月色还在竹枝上挂着,照过乌台诗案的墨砚,又照着我案头的咖啡杯。“人生如逆旅”的叹息,原来可以酿成“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酒。词人把苦难研成墨,写出来的却是云淡风轻。
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打湿了所有乱世儿女的衣襟。双溪舴艋舟载不动的,何止是愁?当她把“守着窗儿”写进《声声慢》,整个南宋的黄昏都停驻在那扇雕花窗前。原来最深的孤独,是守着时光看它一寸寸老去。
辛弃疾的剑穗上系着整个北方的雪。醉里挑灯看剑时,剑气在词牌里凝成霜。他把豪情与失意都压进《破阵子》的韵脚,让后人在平仄间听见金戈铁马的余响。最悲壮的句子,往往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
如今我的城市没有更漏,只有电子钟的脉搏。但每当夜深,那些宋词里的月光就会漫过手机屏幕,在钢筋森林里种下八百年前的桂树。词人们早已参透:人生不过是把沧桑过成风景,把风景写成词章。而我们在千年之后,依然在他们的平仄里寻找自己的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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