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花宝娣虽然参与过两起杀人案件,听上去似是老手,其实,她对什么黑道、犯罪基本一窍不通。就是个“普通人”。但她此时知道,现在的她已经完了,如果说还有一丝化险为夷的希望,那就寄托在“老八”身上了。可她也知道,“老八”跟女人打交道有一个原则,就是必须听话。
可这次呢,“老八”已经把她安排去安全屋了,她却自作主张午夜出逃,才有了眼下这个结局。“老八”若是知道,哪里还会来救她?可又一想,这回情况特殊,“老八”必须考虑自己一旦落入警方之手会不会把他供出来的问题,一旦把他供出来,“老八”不是也就完蛋了?
这个时候,二人已经到了伙房,厨子和伙房里一个叫周婶的妇女耳语几句,回头就对花宝娣说:“你听周婶的,她让你干啥就干啥。”
周婶说:“我们在那边树下包馄饨吧,馅儿已经拌好了,包完馄饨,你跟我去打扫一下伙房。”
要说干家务活儿,花宝娣还真是一把好手,她包馄饨的速度之好,就连周婶都赞口不绝。实际上,花宝娣打从开始包馄饨,她的注意力就一直在外面,就在这个时候,伙房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花宝娣一听就是老阎的!
当初花宝娣的丈夫王老二的师父是苏州黑道有名的帮会老大金雄天。苏州沦陷后,王老二跟着金雄天投靠日本人,王老二成为侦缉队的一个小组长,手下有十来名与其一样帮会出身的小特务。王老二手下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勤务兵阎祖根,小阎子名义上是勤务兵,干的却是给花宝娣当佣人的活儿。老阎有时进城去看儿子,都是去王老二家里的,跟花宝娣混了个脸熟。
阎祖根是泥水匠出身,一手活儿做得不错而且速度快,业内人称“快手老阎”。后来可能是觉得跟着金雄天挣钱太少,后来就太湖匪伙老大“湖龙王”许福山混上了,自此就再也没有和花宝娣见过面,此时的阎祖根一边做泥水匠活儿,一边相帮打探作案目标及踩点,给“湖龙王”提供情报。抗战爆发前一年,“湖龙王”病殁,匪伙内讧分裂为三股。老阎趁此机会及时退出,算是金盆洗手。而现在花宝娣和阎祖根算是意外相逢了。
当下,花宝娣刚刚分辨出老阎的声音,阎祖根恰好就从屋里出来了,他是来叫钟婶去灶下烧火,这都是厨房的下手活儿,厨师是不屑沾手的。钟婶正在包馄饨,寻思去烧火的话,手就弄脏了,回头还得洗,于是她就叫花宝娣跟老阎去试火。
老阎也是老江湖,他对花宝娣出现这里也是十分意外,但他假装不认识,对花宝娣正眼也不瞧。直到进了灶房没有人的时候,这才悄声问话:“花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花宝娣马上意识到这是老天爷赐予她的逃命机会,双膝一弯就要下跪:“阎伯伯救救我!”
老阎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花宝娣。听花宝娣说了事由后(花宝娣只说她意欲划走军方舢板,没涉及其他),便说没事,我自有法子让你脱身,一会儿你跟我儿子小阎出去,我们爷儿俩是划船过来的,小阎子会载你离开。
像老阎这样的老江湖,要把花宝娣弄出去,真的是易如反掌,当即他让已经完成烟囱整修活儿的儿子收拾一应工具,从后院角门搬出去放上船,花宝娣则充助手搬搬抬抬,尽管被钟婶看在眼里,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戏。
过了半个多小时,横泾区派出所接到苏州市公安局的协查任务,要求寻找如此这般一个女子,联想到昨晚被军方抓获的那个女人,估摸着应该就是花宝娣了,于是所长赶紧带领民警前往庄莲镇政府要提人,但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花宝娣。钟婶说先前曾看见花宝娣帮泥别人搬运工具,派出所长于是找到正在呼呼大睡的泥水匠老阎,将其唤醒问话,老阎说他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派出所长问老阎,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是什么人。老阎说他是我去年收的徒弟,姓丁,派出所长又向镇政府了解老阎的来历,得知老阎是苏州有名的匠人师傅,是泥工行业的翘楚,再问他是否有徒弟,答称徒弟收过很多,五六十个不稀奇。镇政府愿意给老阎作保,说此人可靠。
派出所长一边打电话,一边瞄着老阎,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再加上先前找到他时呼呼大睡的一幕,便相信了老阎关于“昆山徒弟”的说法,一行人只得悻悻而归。阎祖根对付走了派出所警察,收拾了随身携带的工具包,跟镇政府会计结算了工钱,便不慌不忙告辞而去。
阎祖根有两处住房,一处在苏州葑门,另一处在东山镇上。他是土生土长的东山人,镇上那座前后两进的小院落是其祖屋。阎祖根与儿子小阎子平时是住在苏州城里的,东山镇上的老屋住着其妻辛氏。老阎搭救花宝娣后,就让儿子直接把船划到东山镇家里,和住在老屋里自己媳妇辛氏住几天。反正辛氏也是认识花小姐的。
老阎离开镇政府后,和一家自行车修理铺老板借了一辆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老阎是当过匪伙暗探的,很有警惕性。应该说,花宝娣将自己的情况向其和盘托出,他肯定不会以这种方式进行“救助”,可花宝娣哪敢吐露自己身负两条人命,而老阎呢,做梦也没想到花宝娣摊上了多大的事,他的意思就想让花宝娣在那儿待上几天,等风头过了就好了。
一个多小时后,阎祖根来到老屋,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他拿钥匙捅开司必灵锁一开门,门上挂着白纱门帘,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老阎伸手去撩门帘,一边还说:“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开电灯?”
话音未落,只听得“咯哒”一声轻响,屋里霎时间灯光通明,刚刚进屋的老阎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呆愣在原地,客厅中间八仙桌后他平时回家的专座上,坐着的正是花宝娣,不过,脸上似是还有泪痕,花宝娣旁边坐着他的儿子小阎子,一副办丧事人家常见的苦相。两人一个左肩一个右肩明显靠拢。阎祖根当年跟匪伙厮混时,此刻一看便知,他俩已经被用一副手铐铐在一起了。小阎子见到老爸,急得连忙摇头,又抬起下巴朝两侧示意,那意思是东西厢房都有埋伏。
八仙桌一侧坐着老阎的家主婆辛氏,也是浑身瑟瑟发抖。不过,她的双手放在桌面上,显见得未被控制。她从来没有跟黑道、官府打过交道,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来绑架者也不认为她有什么威胁吧。
阎祖根目睹此状,只觉得后背发凉,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两侧厢房里一左一右出来了两个便衣男子,两人来到阎祖根面前:“警察!不许动!举起手来!”
就在同时,发生了让人意料不到的一幕,那个一直畏畏缩缩的辛氏忽然一跃而起,天知道这个妇人哪来的胆量,挥拳给一个警察打了一个趔趄,嘴里大叫:“祖根快跑!”。
阎祖根顿时回过神来,,随即原地下蹲,就地一滚,已经滚到了大门外。起身正要拔腿开溜,哪知前来缉拿他的警察不止屋里那两位,院门口已被一个警察持枪堵住。阎祖根二话不说,顺手抄起倚大门外的一根竹杖朝警察抡过去。警察闪身躲过,却不知这是虚招,后面的才是实锤,紧跟着阎祖根又是一记扫堂腿,警察猝不及防之下,一跤跌翻,手枪脱手。
好在阎祖根的目的不是夺枪对抗,不理掉在地上的手枪,几步窜过天井,绕过照壁就要开大门。刚刚到得门前,伸手欲扭司必灵锁的手柄,可定睛一看,手柄竟然不翼而飞了!说时迟那时快,警察已经追了出来,阎祖根情急之下,竟然打算夺门而逃。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老阎,你撞不开的,别费劲儿了”。
其实阎祖根心里清楚,这门当初就是他自己安装的,门框都砌进墙壁里了,其牢固程度可想而知,就是把肩膀的骨头撞碎了恐怕也撞不开。无奈,他只得回过身来。
跟他说话的那个男子三十来岁,体态中等,相貌平常,此公手上没拿手枪,一手拿着一把螺丝刀,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放着那个不翼而飞的黄铜手柄,想必是他从司必灵锁上拆下来的。可两分钟前阎祖根进门时,明明是扭过手柄的,老阎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点儿时间,此人居然能将手柄从锁身里拆下来,而且进行这番操作时没发出任何响动。这是一位罕见的高手啊!
高手又开腔了:“老阎啊,我知道你跟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没有关系,你指使儿子把花小姐从庄莲镇带到你家里,不过是想还个人情。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位花小姐犯的案子,绝不简单。不信,你可以问问花小姐。里面的同志,把人犯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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