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东西像抓不住的沙,心愿也常常如镜花水月,人生最扎心的事,莫过于 “以前挺好的,因此常常会有对逝去美好的追忆,和面对眼前失去的失落、惆怅。
如此种种,古人早就写进了诗里词里。
例如以下八首经典诗词,道尽物是人非之感,读来不胜唏嘘!
《鹧鸪天·曾为梅花醉不归》
朱敦儒
曾为梅花醉不归。佳人挽袖乞新词。轻红遍写鸳鸯带,浓碧争斟翡翠卮。
人已老,事皆非。花前不饮泪沾衣。如今但欲关门睡,一任梅花作雪飞。
译文:想当年,为梅花醉得不回家。美人拉着我的袖子求我写新词。她穿着浅红绣着鸳鸯的衣裳,提着翡翠酒杯给我斟满酒。
如今人已衰老,事事都变了模样。站在花前无心喝酒,眼泪沾湿了衣裳。现在只想关上门睡大觉,任凭那梅花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去吧!
这是作者晚年回忆年轻时风流潇洒的赏梅时光。上片全是回忆杀,那时美景在前,美人相伴,美酒助兴,浪漫快活。
可现在呢?人老了,当年的美人、热闹都没了,花虽然还是那花,但人没了心情,连酒都喝不下去,只想“关门睡”,梅花爱咋飞咋飞,跟我没关系了!
强烈的对比之下,表现了极致的失落。
《踏莎行》
吕本中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记得旧时,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译文:
雪像梅花,梅花像雪,像也好不似也罢,都美得特别。这股让人心痒的风味,谁能懂?你问问南楼的月亮就知道了。
记得以前,每年探梅的季节,现在老了,那些旧事没人说了。我为谁醉倒?又为谁清醒?到现在还恨自己当年轻易离开。
吕本中生活在南北宋交替时期,亲眼见过战乱。这首词应该是他晚年看见雪梅交融时,回忆往事所作。
开头写雪梅交融,美得很奇幻,但他的重点不在眼前的梅花雪,而是在怀念以前“探梅”的人。
年轻时和谁一起看梅?现在老了,连提都不愿提,只剩“为谁醉倒为谁醒”的迷茫。
“恨轻离别”四个字,道尽了所有遗憾:当年没当回事的分开,成了现在最大的痛。美景依旧,故人不见,心事无人懂。
这让我想到了一句歌词:如果当初勇敢的在一起。会不会不同结局。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埋在沉默的梦里。
《武陵春》
李清照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译文:风停了,尘土里还留着花香,可花已经谢完了;天晚了,我也懒得梳头发。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可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所有事都像完了似的,想说话眼泪先掉下来。
听说双溪那边春色还好,也打算去划划小船散散心。只怕那双溪的小蚱蜢舟儿啊,载不动我心头这么多的愁!
李清照经历了丈夫去世、北宋灭亡、文物散失等凄惨经历,此时寓居江南 。江南好,江南的春天更好,可李清照没心情也没精力去赏春。
“倦梳头”、“泪先流”连打扮的心情都没了,话没说出口眼泪先下来,说出了她身心俱疲的惆怅状态。
愁太重了,重到小船都“载不动”,这一千古名句,读来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呀,国仇家恨、丧夫之痛、漂泊之苦,桩桩件件,都令人心烦意乱,以至于春天还在,她的世界只剩寒冬。
《题都城南庄》
崔护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译文:去年的今天,在这扇门里,少女的脸庞和盛开的桃花相互映衬,红艳艳的。今年再来,少女那如花的面容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桃花依旧,在春风中开得灿烂,仿佛在笑。
这首诗是“物是人非”最直接、最经典的代言,曾经的美丽保存在记忆中,如今风景一点没变,可是“人”没了。
时间只带走了人,留下风景无情地“嘲弄”着失落的诗人。 这种“寻而不遇”的的遗憾,谁还没有过呢?
【5】
《生查子·元夕》
欧阳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译文:
去年元宵夜,花市灯火亮如白昼。月亮爬上柳梢头,我和心上人在黄昏后甜蜜约会。今年元宵夜,月亮还是那么亮,灯火依旧辉煌。却再也看不到去年的那个人,泪水打湿了我的春衫衣袖。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多浪漫?可今年同样的月亮、同样的灯,身边空了一个人。
元宵节本来是热闹的,但作者偏要挑“花市灯如昼”的时候写孤独:因为越热闹,越显得自己孤单。
去年和今年,同样的热闹,不同的心境,完美的诠释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的落寞。
【6】
《江楼感旧》
赵嘏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译文:独自登上江边小楼,思绪茫茫然。皎洁的月光倾泻如水流淌,江水悠悠映着辽阔的天空。去年一同来望月的人啊,如今在哪里?只有眼前的风景,模模糊糊,仿佛还和去年一样。
月光、江水、天空,一片清冷空阔的美景,可越美越扎心,却更衬托出人的孤单。
“风景依稀似去年”,不是完全一样,是 “差不多”,这种 “似是而非” 的熟悉感,最容易勾起回忆。风景越“似”,越提醒人“不同”,孤单感就越强烈。
因为诗人注意力根本不在风景上,心心念念的是之前那个“同来人”。
【7】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辛弃疾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译文:
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忧愁是什么滋味,总爱爬上高楼(感慨)。爬上高楼,为了写首新词,还硬要说自己很愁。
如今啊,尝遍了忧愁的滋味,想说点什么吧,又觉得算了,还是不说了。最后只淡淡地说一句:“嗯,好一个凉爽的秋天啊!”
辛弃疾一生抗金报国,却屡遭排挤,多次闲居在地方。这首词是他中年时写的,表面写“愁”,其实藏着对国家的失望、对自己壮志未酬的不甘。
沉默是最大的悲哀,真正的痛苦是说不出来,或者说了也没用的。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用一句最无关痛痒的天气来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
风景还在,心境全非,一句“欲说还休”,完美的体现“物是人非”带来的沉重和无奈。
【8】
《木兰花·池塘水绿风微暖》
晏殊
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铮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译文:池塘水绿,微风送暖,记得那是第一次见到玉真的时候。她唱着重头歌曲,声音像玉器撞击般清脆;跳到入破的高潮,腰肢旋转,红裙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在玉钩挂帘的栏杆下,香阶旁边,酒醉后竟不知夕阳西下天色已晚。当时和我一起赏花饮酒的人啊,如今算算,剩下一半都不到了。
晏殊一生当大官,日子过得滋润,但他对时间也很敏感,毕竟任何人也抵不过流逝的时光。
上片浓墨重彩过去的宴会盛况:美女、歌舞、酒宴,极尽声色之乐。连时间都忘了,多嗨!
现在呢?“点检如今无一半”,人走了大半,只剩自己回忆。这种“热闹后的冷清”,咱们普通人也能懂:就像热闹的聚会散场,灯光亮起,你数数剩下的人...那种繁华落幕、故友凋零、物是人非的悲凉感扑面而来。
为啥这些诗词这么打动人?因为它们戳中了人类共同的情感软肋。
春会再至,花会再开,月会再圆,但陪你一起看花、赏月、醉舞高歌的那个特定的人,那段特定的情,那个特定的自己,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读这些诗词,是让我们明白:美好易逝是人生常态。
正因为知道会失去,才更要珍惜眼前人、眼前景、眼前情。
趁现在,花还在开,人还在身边,多看两眼,多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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