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我家隔壁小区的刘立明,在闲鱼上开了一个账号,卖山姆超市的副卡。我有些好奇地联系了他。他却告诉我,那张卡已经卖出去了,而且是帮他的同事卖的。1998年出生的刘立明,从2023年开始在山姆云仓做配货员。当时家里人都劝刘立明考研的。用刘立明的话说,考研就是找个“窝”藏起来。学历并不能让他有安全感。他希望能靠“基础的体力劳动”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01
考研不等于养活自己
早上六点半,刘立明一睁开眼,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多睡了十分钟!这十分钟意味着他可能会迟到并被扣钱。一次三十,虽然不多,却够一天的饭钱了。刘立明穿上那双亚瑟士,那是他从自己所工作的山姆云仓买的唯一一样东西。特价,二百多块,穿了四个月了,每天都两万多步,脚也不疼。多亏了那位看起来像妈、其实一样是90后的女同事的推荐。
山姆云仓的位置在一个挺大的小区后身。小区的正门有一个喷泉,那是刘立明上班的必经之路。也是他进入云仓完全封闭的、只靠人工照明来运转的空间前,最后一次看看这个喧嚣的世界。刘立明在读大学时,看过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那是中文系学生的必读书单。此时云仓就是刘立明心中的冷酷仙境。
刘立明的人生还不够长,但已经有了他觉得是遗憾的事。2020年,他从双非大学毕业。大学位于辽宁省锦州市。那是一次网上毕业典礼。刘立明看了个开头,校长致辞就跟作报告似的。他退出直播,打开游戏。那天,刘立明特意从实习公司请了假。当时父母还劝他,不如考研究生。刘立明不愿意。他着急想知道一件事:脱离了父母给的生活费、靠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刘立明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个想法,好像是2020年看了太多起起伏伏的报道,活着成了他眼中重要度排第一的事情。在这之前,刘立明一直按照父母的要求,很看重学习成绩。刘立明不愿“听话”地考研,也气坏了父母。用父母的话来说,“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好日子”很快就到了。2022年5月,刘立明的公司关门大吉。所谓公司不过就是一个教培机构罢了。文科生的刘立明在其中负责当销售和文史老师。这次失业,让刘立明接下来开始了“信心勃勃地投简历、试讲、通不过试用期”的循环。“考研吧!”父母再次这样说。可刘立明那些读研毕业后的同学,照样没有工作。
一个周末的午后,睡到中午才起来的刘立明和父母发生了争吵。“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供你吃供你喝,你可好,连个研究生也不读。”父母的观念里,只有考个什么,才能有个好的结果,“考公也行。”刘立明反问,“难道我一定能考上?考完一定能养活自己?”这把父母喧住了,半天挤出一句,“你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
刘立明赌气随便投了一个纯体力劳动,在山姆云仓里当配货员。没想到,一投即中。甚至在二十多个人的面试里,刘立明半开玩笑的一句,“我是文科生,我的英语好,能看懂进口商品的配料表。”竟然让面试官很感兴趣。但面试官也和他说了一句,“你一个文科生,在这里上班一天要站8个小时。能行吗!”刘立明到底年轻,还不服气地来了句,“免费试工三天!”
刘立明从5岁上幼儿园起,这是他第一次做体力工作,他才知道坐着干活是多么幸福。在山姆云仓,第一天就被这种纯纯的体力劳动来了一个下马威。站8个小时最难受的根本就不是腿,而是腰。难怪那十几个配货员只要没有单,就立刻靠在打包台上休息。
开始的两天,刘立明要跟在一位老员工的身后。熟悉整个云仓内货架的货物。刘立明听说有的云仓会帮助配货员规划拣货的路线,但在他工作的云仓只会显示货架的号码和货物的代号。不过虽然用户下的订单里货物是在不同的货架上,但在生成取货货架时会把同一个货架的货物合并到一起。
山姆云仓的货架和超市一样,宽大且高。听起来云仓占地很大,但由于有一部分空间会作为冷链仓库。剩下的常温库自然需要把货物排的很满,高处自然也堆放货物。
一般二层货架上高一些的货物,刘立明都会踩着货箱上去搬运。这一举动让带他的“师傅”目瞪口呆。“师傅”是一个工作了一年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他先是对刘立明说,不需要这么拼。见刘立明继续满头大汗,不管不顾地上蹿下跳,他又劝刘立明,这样的操作是不符合要求,一旦受伤了,没有人管。刘立明还是太年轻了,他有些天真地问,“这样不是可以多接几单吗?”
“师傅”没再吭声。直到有一个订单中有盒装的纸抽。纸抽是大包装,在货架的二层。刘立明像往常一样,脚踩在一层货架上,跳起来去拿。本是能够得着的,但他应该是累了,手抓到纸抽盒的边缘,纸抽盒硬生生从二层落到了地面。没有砸到人,但外包装砸出了坑。
“师傅”是看到了的,但没吭声。刘立明见状,也觉得不是什么问题,继续用保鲜膜和塑料袋打包。但这个订单在两个小时后被退了回来,同时接到了客户的投诉。理由是山姆订购的纸抽盒子居然是烂的。刘立明没有想到外包装损害,但不影响使用,只是看起来没那么美观,居然会被退货!
找刘立明谈话的配货组小组长告诉他,这是山姆云仓。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价格不便宜,服务就要好。刘立明还是很年轻,不会偷奸耍滑,没有张罗着要查监控。而是主动认了下来,是自己配货时的失误。承认错误并不是结束。在当天下班之前,小组长给配货员开会时提到了这一点。小组长说那一单不但不给刘立明打包费,还要扣掉他30块钱。刘立明被恶心到了。
原来这种“恶心”是不分工作的。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都会有这样的事。刘立明倒不是心疼这30块钱,而是自己不再认为干体力活的人就头脑简单。
以前刘立明觉得凭体力干活,像送外卖,干快递,都是按单子提成。他不喜欢那些工作的原因就是需要在外面跑。刘立明毕竟还是年轻人,还没有交女朋友,样子上不想因为工作搞得过度的衰老。而山姆云仓是在室内工作,太阳照不到风吹不到,同时由于云仓内是有冷库的,夏天不会太热,冬天又不会太冷。难怪那天一上班就看到门外站着六七十号人,都是来面试做配货员的。
这配货也有“勾心斗角”的时候,看起来是独自完成的配货,实际上也受着系统和其他同事的控制,这样的控制往往也会别有用心。
02
一个“螃蟹盆”
“姐,你帮我配一下。我已经配了一半,肚子实在太疼。”刘立明喜欢吃辣的,肠胃却不好。再加上快到夏天,云仓里面空调开得愈发的足,一冷一热,让他在每天下午总会闹肚子。前两次他还忍着,但这一次中午吃的螺蛳粉放了太多的辣椒,汤又太臭,导致刘立明到了第三单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排在刘立明下一个位次的配货员大姐没吭声。刘立明立刻说,这个订单的配货费算大姐的。大姐笑起来,还叮嘱刘立明不要着急。可等刘立明回来,大姐已经打完包发出去了。系统上是不能临时更换配货员的,所以还是显示刘立明的名字。结果,大包装的麻薯被拿成了中包装。
“姐,你故意拿错货?你这不是坑我吗!你也没啥好处!”刘立明气得当着很多人的面质问大姐。如果是公司内发生争执,恐怕会有人来做和事佬,劝说一下两个人不要发生这么激烈的争执。但这是云仓,这里的配货员有三分之一都是临时的。只要不动手,吵几句,嚷几句,骂几句都不是什么问题。何况刘立明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就算喊起来,那些“老姜老蒜们”怎么可能怕?
刘立明的这番话就好像是挥出了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的声音在换气扇嗡嗡作响的室内停留了还不到半秒钟,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姐面无表情,那些配货员们也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刘立明,然后继续把身体斜靠在配货台上等待轮到自己的配货。
刘立明遇到了这件事才明白门道:一旦出现了客诉,而且是在配货员工作的过程中,那么这位配货员就要停掉当天剩下的班次去反思整改。被客户投诉的问题的整改由配货组组长确认后才能重新进行排单。换言之,一次投诉就会让这些配货员们减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就有可能多数单。
那时刘立明还不确定自己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所以当他得知这些配货员这点小心思的时候,又好气又好笑。
刘立明早就发现,当自己迅速配货之后,前面的六七个人都在聊天和等待,没人搭理他。系统里只有前面的排次订单完成后,才会轮到后面的配货员接单。而工作台也是按照订单的顺序依次使用的,拣货用的塑料筐车也同样是共用的。
但人不就是这样吗?刘立明是95后,体力好、手速快。而做配货的,大部分是临近四十岁的人。他们的反应是跟不上刘立明的,只能用这些不能上台面的方法来挤兑他。
配货组组长是一个35岁的男人,也是大学毕业。他对刘立明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拉肚子的情况,就直接停一个轮次,也不要请别人帮自己。
其实不论是干体力活还是脑力活,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会枪打出头鸟。就像他的速度太快,其他的配货员没有他这样的手速和体力时,心里是不舒服的,显得自己干的不好、不够努力。种种原因之下,大家自然会默契地形成对于干的特别好的人的排斥。
这并不是一个竞争的世界。刘立明听过一个寓言:把所有的螃蟹倒在一个塑料盆里,盆很浅,但螃蟹是爬不出来的。每当一个螃蟹要爬出盆的时候,就会有其他的螃蟹把它拽下去。刘立明感觉像在说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可不就是一个典型的螃蟹盆?
同样是“螃蟹盆”的,还有越来越大的商品包装。那些动不动就16个、24个一盒的瑞士卷,3斤一盒的三文鱼,十斤的牛肋条,都是给谁吃的用的呀?一家除非有10口才能在保质期内吃掉这么多!
刘立明的疑问到了其他配送员嘴里,就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现在的人多讲究排面。刘立明开玩笑,幸亏牛仔裤不是按包卖的,搞不好一包10条都会有人买吧。
刘立明的配货订单和月收入
03
被看不起的大学生
听说刘立明在山姆云仓负责配货,有大学同学联系他,能不能帮忙在山姆买点东西?刘立明说不是不帮忙,自己那双亚瑟士还是借了同事的山姆会员卡才买到手的,他压根就没有山姆的会员卡。这让大学同学无法理解,“你就在那上班,还没有员工价吗?”刘立明说没有员工价。
刘立明每天和大量的商品打交道,他已经对购物这件事有点生理上的恶心。刘立明每天都在各种商品中挑来选去,那些看起来让人愉悦感满满的商品,如果每天都是不断地拿起来、用塑料袋打包,甚至在逛街时看到那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商品,刘立明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我又上班了。”
刘立明就是这样开始对二手衣物有了感觉。他开始在闲鱼上买东西。尽管一开始买回来还要不断地用酒精消毒。可用原价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买到时,内心感觉还不错。可父母知道后,非常生气。
原价三件220元左右,刘立明用130元就买到了的二手衣服
“你一个月到底赚多少钱?”父母的语气是小心的、质疑的。“一般是一万出头。”刘立明回答。这在东北已经算是不错。“那你为什么要穿旧衣服。”父母的声音大了起来,“你知道那些衣服被谁穿过?”刘立明解释,衣服拿到手里,都会认真消毒,洗了以后再穿。可父母还是接受不了。
这样的接受不了,何尝不是一种“歧视”。尽管刘立明每天都在有换气和空调的室内工作,到底还是一个体力劳动者。一次下班坐地铁,旁边有两个女孩。刘立明刚在旁边站了两三分钟,两个女孩像是闻到了什么,又细细地吸了两下鼻子,然后诧异地打量了刘立明,很快走到2米开外的地方站住。
刘立明闻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他每天回到家会冲一个澡,也会换洗干净的衣服。直到那天他决定去浴池洗个澡。走到前台的时候,他问卖票大姐说,能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吗?大姐看了他一眼,吸了一下鼻子说,“汗味,酸了吧唧的。”
汗酸味,这可是刘立明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评价。尽管做了体力的工作。他还是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学生。直到看到同学群里有一个在北京上班的同学,说自己所在的事业单位在2024年忽然转制成了公司。这位同学以前是一个负责做计算的技术员,但按照公司要求,现在也要去联系客户。在同学群里说这件事,就是希望如果后续同学有相关的业务可以联系,他可以不拿提成,只要能够多几个销售单,好在这个公司继续干下去。刘立明看到这番话忽然觉得汗酸味也没那么可耻了。大家不过是为了谋生而已。
谋生往往没办法单打独斗。有一个打包工看到是刘立明的单子就会慢吞吞,可操作上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尤其是进口水果和甜点等商品的打包,是有标准的打包步骤的。如果出了问题就可以查监控,看是哪个打包工出了问题。刘立明催不动打包工。
刘立明索性和其他人一样。在大家都忙的时候,他就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刷着手机。从众往往是安全的,但并不会让刘立明感觉舒服。刘立明的摸鱼很快就被领导看到,别人都是小心地把手机藏起来玩,刘立明大大方方地拿在手上。领导点名批评并罚款以示警示。这像一根刺,刺痛了刘立明。倒不是因为摸鱼摸出了把柄。而是领导的那句话,“现在的大学生,真的是……”
刘立明就纳闷,自己是大学生怎么了?就干不好体力活了?既然想不到答案,他索性就以慢治慢。在取货时,检查一下保质期,再用一块抹布擦一下外包装。一次,刘立明发现苹果醋的纸壳箱子角落有渗漏。在配货的过程里,如果不能发现已经漏了,客户收到以后,一旦退货,要么就惩罚送货小哥,要么就惩罚配货员。刘立明的细心,主要是为了保护自己。
大学毕业五年聚会,同学问刘立明去不去?刘立明说应该不会去。刘立明听说之前有一个大学同学失业以后就做外卖员,被好几个同寝室的另外几个同学笑话了好久,后来这些话传到了外卖员同学的耳朵里,同学愤然退群。
大学生如今是怎么了?做体力工作会被人看不起,找不到工作也被人看不起。刘立明只能更卖力地干活。似乎答案就在这样的忙碌中会慢慢浮出水面。
04
人像猴子?挺野的
“你留下加个班。”领导对刘立明说。在云仓里配货,是不需要加班的。在超市里,反倒是晚班的人下班后,还需要继续整理卖场里的货物。但云仓里的货物基本固定,晚上有送货的人直接上架和清点。留下来加班,意味着刘立明要负责上货。
“领导,我明天还上班呢。这要是继续加班,明天怕累的都起不来了。”刘立明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听领导的“好学生”了。“加钱的。”领导说。“怎么算钱?”“只能计时了。没法计件。”体力劳动这点就很好,怎么算钱可以摆到台面上谈。不存在糊涂账。
对刘立明来说那种没有竞争、彼此帮助的日子,是很难再存在的。但在这样弱肉强食的森林里凭借体力赚到的钱,刘立明很肯定自己可以活下去。
刘立明这天被组长安排负责带一个新人。那些老员工都在旁边笑。带新人会影响自己的配单速度,而且还没有额外的奖励。小伙子比较胖,是2024年7月份毕业的大学生。胖小伙的上一份工作没过试用期。胖小伙子和刘立明诉苦,自己认认真真干了三个多月,却得到了没过试用期的通知。刘立明问他是在什么公司?胖小伙子说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会计机构。
一听就知道,其实是典型的试用期“白嫖”。刘立明跟胖小伙子说,如果是在公司里做项目或者做文职类工作,很难在工作开始前就讲清楚要按着一个工作结算一次工资。毕竟公司的绩效考核是不可能计件的。但在体力劳动中,要么计件,要么计时。除非讲清楚前几天是试用期、没有工资,剩下都可以跟老板或者领导谈,自己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计算薪酬。“没啥抹不开的。这是付出劳动必然要得到的回报。”
但胖小伙显然是吃不了体力活的苦。只干了一天,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刘立明看到组长通知自己,胖小伙不再来的信息后,却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按照一个月一万的收入,他大概只需要干十个月左右就能有七万左右的存款。刘立明以前对攒钱更多的是从生活费用的角度考虑,比如一个月怎么的也要买几件衣服,毕竟在公司里上班,穿得好一点,也会被人高看一眼。在云仓内就不一样了。这里天天穿着工作服,还不允许用手机。工作像逛了八九个小时的超市,下班后购物的欲望也下降了。如果一个月不买衣服,只是支付手机费加上吃饭,2000块钱就够了。这是刘立明在做体力劳动前完全没有想到的状态。他因此有了胆子。一个月2000块,一年的开销就是不到3万块钱,再加上学费,一年全算下来也就5万元左右,三年15万就够了。存款15万,成了刘立明做体力工作后的目标。
刘立明确定了自己凭借一身力气也能活得很好以后,反而不怕学历贬值了。人经历了低一些的位置以后,可以不停地往上爬。刘立明的同事说过一句抱怨,“我们就是被钱驱使的一群猴子。每天不停地按照别人的要求拿东西。然后再用这些换到钱。”像猴子?挺野的。刘立明想到这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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