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位老人围在一起唠嗑。
“听说了没?老李和老赵分了!”
“不是才搭伙半年?咋又掰了?”
我正拎着菜篮子路过,耳朵一竖,就听见了八卦。
老李,67岁,老伴早走,儿女都在城里安家,很少回来。老赵,大家叫她赵大姐,65岁,守寡多年,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去年冬天,俩人在村委撮合下搭了伙,热热闹闹过了个年,谁知这会儿闹掰了。
中午,老李气鼓鼓地坐在自家院子门口,见我经过,扯着嗓门就抱怨开了。
“她赵桂兰啊,真不是东西!不要脸!”
我一愣,忙上前劝,“李叔,别气坏了身子,慢慢说,咋回事啊?”
老李拍着大腿,“你说说,她搭伙的时候说得好听,说家里事都能包了,做饭、洗衣、种菜,结果呢?一天天光知道打麻将、串门子!啥也不管!”
我听着,只能“嗯嗯”地点头。乡下人搭伙,本就是搭个伴儿,讲的是互相照应,不是一个干活一个享福。
老李还没骂够,赵大姐就提着一袋东西气势汹汹地来了。
“老李,你给我说清楚!”赵大姐叉着腰,脸气得通红,“谁不要脸了?”
俩人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就呛了起来。
“不是你?天天不在家,我一个人伺候院子,种菜喂鸡的,都是我!”老李拍着胸脯喊。
赵大姐冷笑一声:“你种菜是为了自己吃的吧?你伺候鸡,鸡下蛋还不是你收着?”
“那我吃的喝的,都是给你添置的!”
“添置?你买过啥?你家那锅碗瓢盆都是我买的,米面油也是我添的,谁不清楚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路人围了一圈。
我拉着旁边的邻居小声嘀咕,“搭伙这事,感情没基础,就全是算账。”
邻居叹气,“是啊,到了这个岁数,想找个知冷知热的容易吗?”
回到家,我忍不住跟妈念叨。
妈剥着豆子,头也不抬地说:“哼,搭伙嘛,就看谁能忍。忍得了,就搭;忍不了,早晚得掰。”
听妈这么一说,我更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散伙的。
几天后,赵大姐在菜市场遇到我,主动拉着我吐苦水。
“闺女,我啊,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搭伙也不指望他给我多少钱,想着有个伴儿,搭把手。”
“可是你说,他小气得要命,冬天买根葱都得掰两半算账,一天到晚在外头吹牛说‘养着我’,回到家,一口热水都舍不得给我烧!”
赵大姐越说越委屈,眼圈都红了。
“更气人的是,他儿子回来,连句客气话都没有!饭也让我做,屋也让我打扫,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听得直摇头。搭伙不是伺候,是互相扶持啊。
赵大姐说,真正让她下决心散伙的是那天夜里,她咳嗽得厉害,喊老李倒杯水。
“结果呢?他扭头睡觉了,说:‘老年人咳几声,正常。’”
赵大姐长叹,“我当时心一凉,这人心里只有自己,搭什么伙?”
第二天一早,赵大姐就收拾了行李,扯着车走了。
临走只丢下一句话:“散了吧,李大哥,你活你的清净日子,我活我的自在日子。”
散伙后,老李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其实也不痛快。
有时候我路过,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鸡圈早就荒了,菜园也杂草丛生。
村里人都说,老李后悔了。
可是人老了,爱面子,不肯低头。总要嘴硬:“搭啥伙!女人嘛,就是贪我的钱!”
只有我知道,赵大姐那几个月,不光添了米面油,连老李穿的棉袄棉鞋,都是她省吃俭用买的。
五月底的一天,村委办老年活动,组织大家去邻村采风,顺便聚餐。
我帮忙端菜的时候,看见赵大姐和一群大妈笑得合不拢嘴,唱着歌,跳着舞,脸上全是风吹日晒后的自在。
而老李,端着碗,一个人缩在角落,默默扒着饭。
他偶尔抬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落寞。
赵大姐没看他一眼。
回程的车上,赵大姐身边的老太太笑着打趣:“老赵,不后悔?”
赵大姐笑眯眯地回,“不后悔。搭伙啊,不是搭饭搭屋,是搭心。心不对,过一天都难熬。”
故事到这儿,就算有了个了结。
老李还是那个脾气倔的老光棍,赵大姐则越活越有精神,后来还跟村里另一个性格随和的大爷成了搭伴,日子倒也安安稳稳。
有时候,我站在窗前,看见远处赵大姐和新伴儿一起下地种菜、拉家常,心里就一阵感慨
到什么年纪,过什么样的生活,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人陪,而是能不能让自己舒坦。
搭伙也好,单过也罢,一生到头,心里踏实,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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