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值秋末初冬之季,一艘客船从扬州行至徐州,已有数日。暮色映出一派水上风光,却暗藏凶险。
船外,扬州巨富苗天秀,人称苗员外,正悠闲地欣赏风光。
此次,他应表哥黄通判之邀,带着2个家仆小厮,上京游玩,并拜访京中达官贵人,为日后谋得好前程铺路。
踌躇满志之时,全然不知一场杀机正悄然逼近。
“老爷,外头风大,还是进舱吧。”家仆苗青躬身劝道,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
这苗青原是个浪子,得苗天秀好心收留。却本性难移,和苗天秀的小妾刁氏私通。
一日,二人在后花园亭内相倚私语,被苗天秀撞见,一顿痛打,赶出府邸。苗青央求亲邻,再三相劝才得留下。
但苗青却记恨在心。
此刻,苗青早已和2个船夫陈三、翁八预谋了一场惊天谋杀。
行至陕湾,苗员外看见天晚,命舟人泊船休憩。
是夜,天气阴黑,苗天秀与另一家仆安童在中舱酣睡,苗青在橹后假寐。
将近三鼓时分,那苗青故意连叫有贼。
苗天秀从梦中惊醒,便探头出舱外观看,被陈三手持利刀,一下刺中脖下,推在洪波荡里。
那安童正要走时,已被翁八一闷棍打落于水中。
苗青对着河面阴笑道:“2000两货物,够咱哥仨下半辈子逍遥了。”
三人分赃后,分道扬镳。
陈三、翁八得1000两金银并苗员外衣服,撑船回去。
苗青得货值千两的缎货布匹,装到清河县城外官店内卸下,打算售卖。见扬州故旧商家,骗说:“苗员外在后船,随后就到。”
2
家仆安童被艄子一棍打昏后,落于水中,浮没于芦港,被水冲上岸后,苏醒过来,不见主人,不禁在堤边嚎啕大哭。
安童的哭声被一老渔翁听见,救回家中。
安童知道主人已死,便和老翁一起过活,帮助老翁卖鱼为生。
一日,安童卖鱼时遇到那两个船工,正穿着主人衣服在街上摇摆。
安童回家和老翁商量,一纸诉状告到提刑院。
夏提刑见事关人命,未敢怠慢。旋即于街市将陈三、翁八获住。
二艄见安童在旁执证,也没等动刑,一一招承了,供出主谋苗青。
恰逢节间放假,提刑官吏一连两日没来衙门中问事。
早有衙门首透信之人,悄悄把这件事报与苗青。
苗青听罢,赶紧把店门锁了,悄悄躲在隔壁店铺掌柜乐三家。
这乐三家住狮子街,和王六儿家是紧隔壁。
王六儿自从和西门庆刮喇上后,一家子鸡犬升天,从牛皮小巷的破屋搬入了十字街的豪宅。
邻居们都知道她是西门大官人的外室,个个对她毕恭毕敬。
乐三老婆更是羡慕王六儿刮喇有钱男人的好手段,隔三岔五来寻王六儿作伴。
这日,乐三见苗青愁眉不展,便问缘由,苗青泛泛告知,却隐去了故意杀人之情,佯说员外意外落水。
乐三道:
“不打紧,间壁韩道国家。他老婆王六儿就是提刑西门老爹的外室,西门老爹对王六儿凡事百依百顺。韩道国又是他家绒线铺伙计。
俺俩家交往的甚好。你若肯破费一些银子,俺保你无虞。”
这苗青听了,连忙就下跪说道:“只要除豁了我身上没事,必然恩有重报。”
于是写了说帖,封下50两银子,两套妆花缎子衣服。乐三叫他老婆拿过去,对王六儿说明原委。
王六儿见到白花花的雪花银子,喜欢的了不的,把衣服和银子并说帖统统收下。一心等着西门庆来家幽会,却迟迟不见。
3
原来,西门庆那几日忙乎着去东平府送礼,分身乏术。
那天,王六儿见玳安骑着头口打门前过,连忙将玳安叫进屋里。
安排上好酒好菜,把此事告知玳安,玳安答应转告西门庆,临走前说道:“有啥好处,可别忘了我!”
王六儿满口答应道:“俺们的不要,也少不了小爷你的哩!事成之后,分你20两。”
玳安喜滋滋回到西门府邸,告知西门庆:“韩大嫂请爹快些过去,有句要紧话和爹说。”
西门庆便叫上玳安、琴童两个跟随,来到王六儿家,下马进去,到明间客位坐下。
王六儿仿佛见到凤凰一般,一面让至房中,一面安着一张椅儿,笼着火盆,西门庆坐下。
妇人慢慢先把苗青的揭帖拿与西门庆看,说:“这苗青央了间壁乐三娘子过来对我说,只望除豁了他这名字,免提他。他备了些礼儿在此谢我哩。”
西门庆看了帖子,问:“什么他拿了什么礼物谢你?”
王六儿向箱中取出50两银子来与西门庆瞧,一面笑开了花,说道:“明日事成,还许两套衣裳哩!”
西门庆看了,呵呵一笑,道:
“这些东西值几个钱?你不知道,这苗青乃扬州苗员外家仆,和2个船家合谋,杀害家主,把苗员外和另一小厮一起撺在河里,图财谋命。现如今打捞不着尸首。
原跟来的一个小厮安童命大,被水冲上岸后,被一渔翁救下,将3人告了,现在提刑院审理。
这一拿过去,稳定是个凌迟罪名。那两个船家现供他有2000两银货在身上。
他现在拿这点银子来打发要饭的吗?还不快送与他去!”
把个王六儿唬得不轻。一面到厨下唤来丫头锦儿,把乐三娘子叫来,将20两银子又统统交付与她,并告知原委。
那苗青听完,犹如一桶凉从头浇到脚水脚。即和乐三商议道:“只要能保住性命,这2000两货银统统拿去打点。”
乐三老婆赶忙来告知王六儿,西门庆说:“既如此,我吩咐暂且宽限他几日再拿他,叫他立即便来进礼。”
当下乐三娘子得此口词,回报苗青,苗青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摸摸项上人头,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4
西门庆和王六儿简单温存了一番,急急回到府邸。
那苗青回到铺内,将所有绸缎布匹打折售卖,不消三日,统统售罄,得1700两白银。
把原与王六儿的50两不动,另加50两银子,又另送她4套上色衣服。
择一黄昏之日,留下150两,将其余银两统统抬入西门府。
苗青又拿出50两来,并余下几匹缎子,谢了乐三夫妇。
凌晨,天蒙蒙亮,苗青雇了长行牲口,起身往扬州去了。
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似漏网之鱼。
5
苗青走后,不久。
提刑院公堂之上,陈三、翁八被打得皮开肉绽,问成强盗杀人斩罪。
西门府邸卷棚内,西门庆和夏提刑各自分得1000两雪花银子。
狮子街王六儿家中,王六儿着一身全新锦缎华服,和丈夫韩道国抚摸着100两白花花的银子,笑出了声音。
笑声传到间壁乐三夫妻耳朵里,夫妻二人从箱中取出苗青送的50两白银,露出满足的笑容。
勾栏院里,玳安怀揣着20两银子,正搂着一名16岁的粉头嬉笑。
以上故事改编自兰陵笑笑生的长篇小说《金瓶梅词话》第47回,王六儿说事图财,西门庆受赃枉法。
《金瓶梅》一直被世人以淫书著称,殊不知,淫,只占书中极小篇幅。
多说内容揭露了晚明礼崩乐坏的社会现象。
当时初级资本主义已逐渐形成,人们对财富的渴望达到极致,其中部分有钱之人则成了各种人群围猎的对象。
此回中,苗员外就成了这种社会环境下的祭品,读之让人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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