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秋丨演“活”人物 摘得“梅花”——写在著名北路梆子表演艺术家杨仲义从艺50年

演“活”人物 摘得“梅花”

——写在著名北路梆子表演艺术家杨仲义从艺50年

李艳秋

人物简介

杨仲义，国家一级演员，著名北路梆子表演艺术家；1999年任忻州市北路梆子青年团团长，2016年任忻州市北路梆子戏剧研究院院长；现为山西省文联委员、山西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山西省戏剧研究会副会长。

杨仲义主攻须生，在梢子功、髯口功、靴子功等方面颇有建树。他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北路梆子代表性传承人；中国戏剧第十届梅花奖获得者，第八届中国金唱片（演员奖）获得者；山西省“三晋英才”支持计划拔尖骨干人才，山西省“五一”劳动奖章和山西省劳动模范荣誉获得者；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家庭熏陶 结缘北路梆子

地处晋陕蒙三省交汇处、黄河岸边的保德县，素有“民歌之乡”的称号，信天游、爬山调、二人台、北路梆子等艺术在当地有深厚的群众基础。1961年1月，杨仲义出生在一个文化家庭，父母经常参加县里举办的各类文艺活动，村镇赶集和庙会演出是他最早的戏曲启蒙。在家庭氛围熏陶下，杨仲义兄弟姐妹相继走上了艺术道路。大哥是有着“黄河之滨民歌王”之称的杨仲青，二姐杨爱珍以一曲《走西口》荣获全国“三民”调演大奖，二哥杨仲阔演唱、编曲、乐器演奏样样在行。“家乡的灵气、父母的基因、家庭的熏陶，使我走上了从事艺术的道路。”杨仲义如是说。

大哥杨仲青回忆说，他从小不惧人，也不怕生，敢于表现自己。6岁时一次家庭聚会中，他穿着大姐的花棉袄，头上拧一个红绳、扎个小辫在八仙桌上给大家表演。上学的时候，他是班里六一晚会、文艺活动的组织者，上学路上、放学回家总能听到他的歌声。在文化氛围浓厚的大家庭里，杨仲义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

1974年，对杨仲义来说，一生难忘。这一年忻县地区戏校到保德县招生，正读小学五年级的杨仲义在姐姐杨爱珍带领下参加考试。在激烈的竞争中，一段京剧学唱，一首新歌，外加一套虽不很规范但却令同行小伙伴瞠目的戏曲程式与文武带打表演让他脱颖而出，也让主考官李桂枝校长记住了他。最后，杨仲义如愿以偿考进了忻县地区北路梆子戏剧表演班，走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戏曲之路，从此与北路梆子结缘。

开学典礼上，时任名誉校长的著名表演艺术家贾桂林先生的一席话，让他至今难以忘怀。“同学们，旧社会家里穷，因为吃不上饭才去学戏，社会地位低，称我们为‘戏子’；如今不同了，新旧社会两重天，文艺工作者是受人尊重的，你们一定要努力学艺，刻苦练功。要记住：要想人前夺魁，就得背后受罪！”贾桂林的教导深深地影响了少年杨仲义，指引着他在学艺期间勤学苦练，不断成长。

凭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刻苦努力，杨仲义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和一副洪亮的铁嗓子，早早就登台亮相。他也很珍惜每一次表演，山区农村临时搭建的舞台，多是凹凸不平、又滑又硬。但他在台上表演“高抢背”“转僵尸”等翻扑动作依旧一丝不苟。1978年，山西省首届戏曲教学剧目会演在太原举行，杨仲义代表戏校以北路梆子名剧《祭桩》一折参演，外加一组精准的基功组合和一套把子，赢得了省城专家和观众的赞誉。由于在校表现比较突出，杨仲义毕业分配到北路梆子剧团工作，近距离学习北路梆子名家贾桂林、李万林、董福等的表演精髓。扎实的功底、独特的唱腔、激昂的台风日渐成熟，渐渐地他在剧团独当一面，并在各大戏曲比赛中崭露头角。

1980年，杨仲义在首届“山西优秀青年演员评比演出”中夺得一等奖，之后，他在山西戏曲比赛中连连夺冠，有了“六冠王”的美誉。

迎接挑战 塑造“活”的人物

杨仲义不断在舞台上塑造人物，每演一个新人物都是一次挑战，也是他戏曲认识上的一次进步，他的演出功力就是在不断刻画人物中一步一步提升的。

一个演员上台后，有“戏”没“戏”主要看其所饰演的人物是否“活”了，是否可信，能否立得住。戏曲演员要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外化为形体动作，透过唱、念、做、打把人物的喜怒哀乐展现给观众。如何准确把握人物的内心活动，并将人物内心活动外化，这是能否将人物演“活”的关键。为此，杨仲义在戏外狠下功夫，他很注意设身处地将自己带入人物，将自己的真实情感经过“加工转化”渗透到戏里，赋予人物以“真气”，使人物不再是自己，又离不开自己。在《魂断明宫》中，为表现出崇祯在剧中的愤懑、不甘和绝望，他虚心向剧团的老艺术家请教，通过各种方法了解人物经历，揣摩人物性格，在对剧本人物有了足够把握的基础上，努力琢磨如何呈现给观众一个“活”的崇祯。观众最终看到的《魂断明宫》中的崇祯，一起手、一动作、一眼神都是杨仲义在舞台下事先进行过无数次心理描摹的崇祯，才有了舞台上那样令人难忘的“帝王”。杨仲义也以《魂断明宫》中崇祯一角获忻州地区“山花杯”青年演员折子戏大赛一等奖，荣登全省第二届“杏花奖”戏剧表演奖榜首。

善于抓住“戏眼”，聚气凝神，刻画人物，是杨仲义的又一特点。同样是演帝王，《汉宫惊魂》中杨仲义饰演的刘秀，完全是另一种形象，一腔一字，一招一式，让观众深信不疑，看得入神、入心。在《朱买臣休妻》一剧中，他饰演的朱买臣被妻子崔氏逼着在休书上按指印的时候，他面临人生关键的抉择。手印按还是不按，决定了他和妻子是离还是合，决定着家的存亡，人物的内心世界此时焦灼不安。如何将人物心理表现在观众面前，这对演员是个极大的考验。只见杨仲义饰演的朱买臣将染墨的拇指高高竖在空中，一边抖动，一边用目光凝视拇指与休书。目光在拇指与休书之间划出一道道虚线，把朱买臣混乱的思绪表现得淋漓尽致，将人物形象刻画得入目三分。北路梆子《华子良》以华子良的形象塑造为中心，通过华子良与亲人、战友、上级、敌人之间的关系纠葛、冲突，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这是杨仲义塑造的又一个经典角色。华子良的情感是复杂的，敌人的戏谑谩骂还好，自己战友的白眼、心里边那份难受，不能说、不能讲。15年，唯独能陪伴他说说心里话的是一棵石榴树苗。累了、困了、烦了，他只对着石榴树默默诉说他心中委屈。华子良在外人眼里是个疯子，但他是在装疯。装要怎么装，怎么像个疯子才能骗得敌人的信任？杨仲义反复琢磨，他穿着练功衣在剧团院里不停地跑、练，找疯子的感觉。他穿着破旧衣服，练功服松松垮垮，眼睛斜视，歪着下巴，反复拿捏，把握分寸。辛勤付出终得回报，《华子良》参加山西省首届移植剧目调演，在全省13个院团演出剧目当中，获得了第一名的成绩，杨仲义获表演一等奖。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杨仲义以坚定的信念、迎难而上的韧劲、攻坚克难的拼劲，不断挑战新角色，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生动鲜明的舞台艺术形象。他饰演的房玄龄《醒醉记》、寇准《背靴》、张元秀《清风亭》、伍员《逃国》、杨四郎 《拜母》、崇祯《魂断明宫》、刘秀《惊魂》、韩琪《杀庙》、周遇吉《宁武关》、朱买臣《休妻》、续范亭《云水松柏续范亭》、长寿《香火》、华子良《华子良》、宋江《宋江》……从文臣、武将、君主、义士、寒儒、贫民到现代戏的农村老头、地下党员等均个性鲜明、各具风采，受到戏剧专家和广大观众的热情称赞，杨仲义成为了继贾桂林、李万林之后，北路梆子的第三代领军人物。

承载重托 摘取“梅花”大奖

“梅花奖”作为中国戏剧表演领域最具权威性和影响力的奖项，一直以来都是每一位戏剧演员追求的梦想。1992年6月，已是北路梆子剧团团长的杨仲义承载着几代北路梆子前辈的重托和忻州大地万千戏迷的期待，赴京参加第十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评选。一个月里，杨仲义始终保持着一流的竞技状态，一连7场演出，直把《逃国》《杀庙》等拿手戏演到了中南海小礼堂。他凭借精湛演出一举夺魁，实现了北路梆子历史上梅花奖零的突破。这是北路梆子剧种的第一朵“梅花”，也是忻州戏剧界的第一朵“梅花”。

获得梅花奖之后的杨仲义名声大噪，赢得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邀约演出，但杨仲义明白观众看重演员名气，更看重演员的技艺。他对北路梆子始终秉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并带领大家不断前进。1992年11月，应文化部之邀，杨仲义带领忻州北路梆子青年团赴西安参加秦、晋、豫交流演出，以一出精彩的《杀庙》引得观众掌声如潮，好评连连，获得了“天下第一杀”的赞誉。

学无止境 艺术上求变创新

学无止境，方能行以致远。2004年，43岁的杨仲义进入中国戏曲学院第四届中国京剧演员研究生班，成为常务副院长赵景勃教授的学生，也成为北路梆子历史上的第一位研究生。此时的杨仲义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北路梆子戏曲名家，但他却清楚地意识到戏曲艺术不仅仅是表演技艺的呈现，更需要文化积淀的支撑。当时研究生班上课的老师都是各个流派顶尖的表演艺术家，各大院团的著名导演、编剧、舞美设计等。作为一个地方戏演员，能有这样的一次深造的机会，杨仲义很珍惜。读研的几年里，杨仲义对各个剧种不同风格的武生、老生、须生都认真学习。学习理论的同时，学校组织的各类剧目观摩，他几乎从不缺席。通过学习，杨仲义对戏曲表演有了更为全面和系统的理解。过去一些想不通的、迷惘的问题都有了新的认识。他还利用这次难得的契机拜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王景璐和京剧艺术大师周信芳的嫡传弟子肖涧增为师，向他们学习，不断提升自身素质。

2007年，在赵景勃教授和京剧名家张关正、续正泰、陆惕民亲自指导下，杨仲义的毕业汇报演出剧目《宋江》将北路梆子的慷慨激昂与京剧表演艺术的儒雅大气结合起来，为北路梆子的发展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得到了中国戏曲学院领导、专家和老师的赞誉。在中国戏曲学院研究生班学习期间，杨仲义发表了《浅谈戏曲艺术的变形之美》《我演华子良》等多篇论文，以其对戏曲艺术的真知灼见受到了全国著名戏曲专家学者的高度评价。

在唱腔艺术上，杨仲义不断追求、不断探索，克服了本剧种须生行当多年来存在的高亢激昂有余、婉转沉稳不足的弱点，逐步形成了他清新大气、刚柔并济、声情并茂的演唱风格。除此之外，杨仲义首次尝试了北路梆子特色乐器与管弦乐交响伴奏，在乐队中加入了现代音乐元素，实现了传统风格与现代风韵的融合，使地域性与大众化和谐对接，为提升北路梆子艺术、吸引青年关注迈出了可喜而坚实的一步。

坚守初心 只为热爱艺术

回顾杨仲义从14岁坐科学艺到舞台上的扬名立万，他50年的艺术人生，犹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每一笔都饱含着他对北路梆子的深情与热爱。他塑造的舞台艺术形象，就像一步步台阶，见证着他对艺术的孜孜追求。

如今杨仲义已登上北京、天津、西安、杭州、郑州等地舞台，把北路梆子带向了全国。戏剧家郭汉城先生称赞他“侠骨豪情、全才须生”，著名戏剧编剧家阿甲先生为其题词“功透骸外”。著名戏剧家、原文化部艺术局局长曲润海将其誉为山西四大须生、北路梆子剧种的领头雁。他还被各位专家誉为“集须生、老生、红生”为一体的全才须生。这对于一个戏剧演员来讲，是极高的荣耀。他的诸多实况录像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个人演唱专辑的精美唱段入选中宣部新中国成立70周年重点出版物“乐颂中国”的专辑大典，也是山西省四大梆子唯一入选的戏曲唱段。

2022 年至 2023 年杨仲义圆满完成了中国戏曲音像工程中领衔主演的《醒醉记》《双官诰》两部剧目的录音、录像工作。2024年6月，北路梆子“三朵梅花”应邀参加了香港“首届中华文化节暨第十二届中国戏曲节”活动。杨仲义并不满足于自身的成绩，还想为传承北路梆子做些工作。他收集保存北路梆子剧目、音像、书籍等资料，为各地慕名而来学戏的演员传授传统戏剧表演技艺。2024年8月，杨仲义被正式授予第二批山西省文化名家工作室。他将以此为新的起点，传承、传播北路梆子剧种，培养北路梆子人才。他希望有更多年轻演员继承这一剧种，让北路梆子薪火相传、流赓续芳、发扬光大。

（本文图片来自百度）

(文章转载自《火花》杂志2024年12期）

编辑｜董娜 韩 岩

校对｜王蜜 杨向吉

来源：山西省艺术创作研究中心

穿梭戏剧艺术的历史空间

徜徉逍遥自得的审美世界

大家一起品评戏

微信ID：lianzhongping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