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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刘超
整理：水笙
01
儿子刘金鹏七岁时，我们把他送进了小学一年级，中午在那里吃一顿饭，这样一来，我与林娟有足够的时间做生意。
由于我公买公卖，由于我们夫妻两人待客热情，经过几年的经营，生意越做越顺，计划再过两年，我们就能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与林娟就十分兴奋。
其实，儿子四岁那年，我们一家三口曾经回去过岳母家一趟，希望求得她原谅。
可这老岳母脾气不是一般的坏，我们还没有进门，就被她挥舞着擀面杖打了出来，她叫骂道：
你们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们，尤其是你。
她一边骂一边指点着我：尤其是你，你这个穷 鬼，你这个骗子，你把我唯一的女儿拐走，还想我认可你，你真是白日做梦！
林娟哭着喊：妈，妈，阿超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坏人，他对我可好了，他也在很努力的挣钱……。
可老太太哪里听得进去？她就像魔怔了一样，一门心思要把我们打走。
她还骂林娟：我把你养这么大，真是白疼你了，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居然把我一个孤老婆子扔下，你还是人吗？
看到她面目狰狞的样子，儿子吓得哇哇哭，一头扎进我怀里。
老太太停止谩骂，迟疑了片刻，一转身回去屋里，砰一声关上门。
我与林娟失望而归，想着继续努力，只要买上房子买上车，条件变好后，老人总归会原谅我们的。
只可惜还没有等到那天的到来，意外发生。
儿子去小学后，为了多挣钱，林娟也开始去各大酒店送货，甚至哪家小门小户要，她也会骑着摩托车亲自送达。
我再也没料到，这个举动会要了她的命。
02
2011年秋，这一年我们开始着手买房，都已经看好了楼盘交了定金，她却出事了。
中秋节前夕，生意格外的好，订货的人络绎不绝，很多要求送货上门。
那几天，我与林娟忙得焦头烂额，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但是看到一天天收入那么高，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林娟说：
阿超，等过了这个八月半，等我们交了余额拿到房本，我们一家三口再去我妈那儿一趟，你看行不？
我点头：行啊，只要有了房子，我想你妈一定会同意我们婚事的。
林娟憧憬一笑：是的，我妈看到你的能力与努力，肯定会十分喜欢你这个女婿。
谁知，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
第二天下午3点，我在送货途中接到电话，林娟出了车祸。
我疯了一样跑去医院，她满脸满身是血，挣扎着对我说：
阿超，我不行了，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我的母亲，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谅。
我哭着答应：好好好，我会做到的，你放心吧。
林娟惨淡一笑，伸出手替我抹眼泪：阿超不哭，跟了你九年，我一点都不后悔，虽然生活艰辛，虽然没有婚礼，但我过得很幸福。
没有了我，你不要太伤心，要带着我们的儿子好好过日子。
不要再花钱抢救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阿超，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愿意嫁给你，我走了……。
这些话说完，林娟闭上了她美丽的眼，一滴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滚下，滚落在我的心上，砸得我生疼。
我好后悔啊，如果不让她去送货，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灾祸？
如果不让她嫁给我，或许她能一直幸福生活下去。
可再后悔，也不能挽回林娟的生命。
我通知了老岳母这噩耗，她睁大眼睛一点都不相信，等看到林娟的遗体，老太太就跟我拼了命，一个劲骂我是有预谋的刽子手，让我赔她女儿来。
那一声声索命哀号，听的人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好像我真做了见不得人的鬼事。
在建萍姐夫妻的劝解下，老岳母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
好容易把林娟的丧事办完，她态度大变突然提出：
我把金鹏带去我家，你好好做你的生意。
我讶然的看着她，不知道这老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眼睛一瞪：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是我女儿生的孩子，是我嫡亲的外孙，我照顾他哪里奇怪了？
听她这么说，我想了想点头答应，原因有二。
第一，林娟去世，岳母肯定万分悲痛，金鹏在她身边，也能多少给她一点安慰。
第二，我做生意，的确也不能很好的照顾到儿子，跟着岳母，我放心。
我与岳母同意了，没料到儿子死活不肯跟着老人走。
我只好劝他：小鹏，这是你的亲外婆，她最疼你了，爸做生意没时间照顾你，你去了外婆家，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给你吃。
你放心，爸过几天就去看你，如果你待的不习惯，咱们就回来。
儿子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在我的劝说下，即使他万般不情愿，还是跟着老岳母走了。
03
儿子去了岳母家，我整顿情绪，又投入到繁忙的生意中。
隔几天，我就会买上很多东西去看岳母看儿子。
儿子在那里逐渐适应，不再排斥岳母，这应该是岳母的功劳，证明她对孩子很疼爱很照顾。
为了带儿子，也因为年纪大了，岳母索性关了面馆，这我也很赞同。
我把林娟的赔偿金分了一半给她养老，每次去，我也会给她一部分钱零花。
林娟不在了，我时时刻刻记住她的嘱托，一定要好好待老岳母，替她尽孝。
虽然她对我儿子很好，可对我依然冷言冷语没有一句温和的话，就好像真是我害了她女儿的凶手。
我也习惯了她的态度，我只做到我自己应该做的，其他的不论。
年底房子拿到手，我开始找人装修。
第二年的八月份，我搬入了新家，环顾这个崭新而空荡荡的家，我没有一点喜悦之色，满心都是悲凉。
这套房子是我与林娟一直奋斗的目标，如今我住进来了，可她却扔下我去了另一个世界。
擦干眼泪，我去了老岳母处，告诉她我买了房，邀请她搬去与我住，好让我就近照顾她。
可随后她说出来的一番话彻底伤害了我的心，她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用心？你别来套近乎讨好我，我不吃这一套。
你接近娟儿不就是为了吃绝户吗？你看中了我们有一套院子，你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从而挖空心思去欺骗忽悠善良单纯的娟儿。
我告诉你，娟儿傻，我可不傻，从今天起，不许你再来我这个地方转悠，如果你不放心你的儿子，大可以把他带回家去，以后我再也不管了。
还有我告诉你，我有亲友，我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两个亲侄儿呢，等我百年之后，我会把这套房子留给他们，你一毛也得不到。
听了老岳母的话，我犹如一盆冷水浇顶，想不到我在她心中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卑鄙。
看来我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她对我的恶劣看法。
为了避嫌，我只好带着儿子离开了老岳母，从那以后，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
私底下我感觉很愧对林娟，可我有什么办法呢？老人对我成见那么大，都不允许我靠近身边，还怎么照顾她？
我所能做到的，每逢周末，把儿子送过去与她相聚两天。
04
2016年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一道陌生而苍老的女声问：
请问，你是刘超吗？
我回答：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说：你老岳母跌了一跤住院了，身边没有人照顾，你能来一趟吗？
听到这话，问明医院住址，我立刻开车赶了过去。
等我来到病房，老岳母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默默出神，眼神很落寞，整个人显得很是脆弱，没有了以往的凌厉。
我轻轻喊了一声：妈，我来了。
老岳母回头看到是我，眼圈立刻泛红，却一声不吭。
旁边病床上的一位老阿姨急忙说：你就是刘超吧？刚刚的电话是我打的，你岳母不好意思打给你。
她摔倒了，左小腿骨折住院已经五天，却没有一个人来看她，也没有人送饭给她吃。
我老伴看她孤苦伶仃，只能每天出去代替她买点饭。
明天我们就出院了，我担心她，在她的同意下，我打了这个电话。
我向老阿姨道过谢，回头再看岳母，她早已经泪流满，她哽咽道：
刘超啊，我也是没办法，只好找你了，我那两个侄儿把我五十万存款都骗跑了，说是投资做什么生意，还说两年后就还给我。
可这都过去5年了，他们不但一分钱没还来，我上门要，还被哥嫂骂了出来，说根本不欠我的钱。
当时因为是自己的亲侄儿，他们对我又贴心，我就没提出来打借条，如今无凭无据的，我该怎么办啊？
我身上没了钱，平时只能靠打点零工过日子，可我岁数大了，没人想用我，我也不好意思去找你。
5天前我大清早骑车去送牛奶，不慎跌倒，好心路人把我送进了医院，现在还有一部分治疗费没交，护士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打电话给你。
希望你看在娟儿的份上帮我一把，也希望你忘记以前我对你所有的语言伤害，是我错了，是我心术不正，把你看歪……。
看着她声俱泪下一脸悔意，我连忙打断道：
妈，你别说了，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我答应小娟要照顾你的晚年生活，我一定会做到的，出院后你就到我家里去吧，好不好？
老岳母一个劲点头：好好好，好好好，看来我的眼光比不上娟儿，关键时刻我才真正看出来，你的确是一个好男人，值得娟儿托付终身。
只可惜我的娟儿享不到这个福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老岳母哭泣起来，我好言相劝。
后来，老岳母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再婚后，妻子为我生了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老岳母带着，就像疼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我妻子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跟岳母很合得来。
看着她们相处融洽，我感到由衷的安慰，心里默默对林娟说：
小娟，我的妻，你看，我说到做到了，你就放心吧！
窗外一阵风拂过，旋起一片片落叶，就好像是小娟在回应我。
（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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