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91年,大明,万历朝。海风依然吹,消息依旧来。
自从郑和下西洋结束后,海上来的消息基本都和倭寇有关。
这次的消息是倭寇要借道朝鲜进犯大明,不但大明的情报体系这么说,附属国朝鲜和琉球也这么说。
可明廷不这么认为,从经验主义来看,大概率还是类似嘉靖朝的东南倭乱,来点儿海盗土匪,从海上登陆,烧杀抢掠。
做生意讲究效益,海盗土匪抢劫也是一种生意。
借道朝鲜这件事儿,对海盗土匪来说属于成本大,收益小。打通朝鲜,再跑到并不富裕的辽东和山东劫掠,和直接在富裕的东南沿海抢钱相比,收益是天壤之别。
所以经过认真不准确的分析,大明认为倭寇来是真,借道朝鲜是假,他们目的还是东南沿海。
于是东南沿海开始积极备战,一边增加战船,一边修缮城墙。
可东南沿海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却没等到倭寇这个二百五。
1592年5月,倭寇从釜山登陆,攻打朝鲜。
面对这种情况,大明很快有两个反应,一是防线北移,山东辽东等地加强防御;二是进攻,安排辽东猛将祖承训率领三千精骑入援朝鲜。
三千精骑,在辽东属于尖刀式部队,对强悍的土蛮来个突袭不成问题。在大明眼里,土蛮战斗力肯定比倭寇强。
行动很自信,现实很打脸。
祖承训的三千精兵在平壤被包了个饺子,全部成了倭寇的馅。一代猛人祖承训还被倭寇吓破了胆,直接把倭兵妖魔化,搞得后来李如松差点儿以惑乱军心把他给砍了。
朝鲜八道尽丢不是事儿,朝军本身就没战力。祖承训三千精兵玩儿完让整个大明震惊。
倭寇不但来势不小,志气也不小。
万历大手一挥,任命宋应昌为朝鲜经略,援朝。
至此,轰轰烈烈的抗倭援朝开始。
万历大手挥得很豪迈,宋应昌的现实步子不好迈。
为保质保量完成抗倭援朝任务,宋应昌和万历皇帝认识一致,必须召集大明的精兵名将。
可屁股决定脑袋,各地大帅们不这么想,我的兵凭什么让你用。
经过一番艰难的调兵遣将过程,在明朝边境,终于邀请来了名将李如松和四万多的精锐兵马。
作为文官的宋应昌,在大明军方地位自然不如将门出身并刚在宁夏立有大功的李如松。
所以,对兵马的安排宋应昌必须做到既让李如松满意,也能制衡李如松,并且还得在战斗中有实用性。
总结一句就是战术和战略都要平衡,战术是打法,战略是人际关系。
入朝作战的明军共由三部分兵马组成,辽东蓟州军,这是李如松的嫡系;宣府大同军,虽和辽东蓟州军一样属于北兵,可不是一个体系,这对宋应昌来说是中立派;浙江来的南兵,也就是震古烁今的戚家军,宋应昌本身是浙江人,南兵自然成为宋应昌的“自己人”。
北兵擅长马战,南兵擅长火器攻城。
宋应昌把抗倭明军分为三路,李如松是总兵,三路各有一个副总兵。
为保证李如松的指挥权,三个副总兵是杨元、李如柏和张世爵,这仨人都是辽东系将领,李如柏更是李如松的弟弟,这个安排让李如松很满意。
既然满意,就得有不满意的地方。
宋应昌让自己两个亲信袁黄和刘黄裳在李如松身边当“高参”,傻子都能看明白,这俩人就是宋应昌安排在李如松身边的“间谍”。表面上宋应昌将指挥权全部让给李如松,实际上还要掌控李如松的动态,这么做合理合法,李如松也只能接受。
这样在援朝核心领导权方面,现场指挥权归李如松,宋应昌作为援朝最高长官,具备了遥控指挥能力,实现了明面用人不疑,让李如松便宜行事的豁达领导态度,暗地里宋应昌处处不在,却又无处不在。
在将领和士兵安排方面同样也充满平衡性,副总兵们的嫡系,中立派和亲宋应昌派面面俱到。
中路军杨元部,部将有杨绍先、王承恩、葛逢夏和梁心四个蓟州辽东系将领,共计士兵4700余人,这是杨元的心腹。中立派大同系将领任自强、高策和高升,领兵5000人。南兵将领戚金,领南兵1000人。
左路李如柏部,有辽东系将领李宁、张应种、章接、李如梅和方时辉,领兵5500人。宣府将领周弘谟,领兵2500人。南兵将领骆尚志、李芳春和王问,有南兵2600人。
右路张世爵部,辽东系将领刘崇正、祖承训、孙守廉和查大受,共计士兵5000人。南兵将领吴惟忠和钱世祯,率南兵4000人。
可见宋应昌对三部兵马基本做到辽东派、中立派和亲己派平均分配。虽然右路军没有出现中立派的宣府大同军,可南军人数更多。
宋应昌这么安排,充满了平衡主义的艺术性。
三路主帅都是辽东系将领,方便李如松指挥,但每部都要有南兵,不让南兵自成一军。
从人事角度,南兵来的将领职位偏低,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正好宋应昌是浙江人,各部南兵和宋应昌形成自然的亲近关系,方便宋应昌掌控基层军队。
从作战角度,南兵擅长火器和攻城,朝鲜战场有大量攻坚战,这是擅长弓箭和骑马的北兵的弱势,三路兵马南北兵结合,才能更好发挥。
正是宋应昌充满的平衡性的安排,才有后来的平壤大捷。不过却因为叙功不公,导致南北兵最终交恶,也是第一次抗倭援朝的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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