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荒唐弊政之下，一个重臣的“晚年成长史”

◎罗松

福建省戏曲创作在全国久负盛名，尤以高品质古装戏和历史剧创作赢得赞誉。福建省漳浦县竹马戏（芗剧）传承保护中心秉承这一传统，推出了新编芗剧《一代相国蔡新》。

忠奸斗法激烈残酷

剧名虽为《一代相国蔡新》，但该剧并非对蔡新生平的全面叙述。它选择聚焦乾隆帝晚年一项颇具争议的制度——“议罪银”的兴废历程，展现蔡新这位元老重臣在其中发挥的关键性作用，呈现一个有新意的人物形象。

蔡新是乾隆朝福建漳州籍的名臣，文武皆有建树，生前身后广受赞誉。但与刘统勋父子、纪晓岚等几位影视剧、舞台剧“常客”相比，他的事迹知名度逊色很多，是个很值得挖掘和抒写的历史人物。

《一代相国蔡新》围绕核心事件“议罪银”制度，巧妙地将牵涉其中的各方势力纳入紧张的剧情中，用激烈残酷的忠奸斗法，揭露乾隆帝晚年弊政丛生的政治生态和荒唐可笑的官场法则，当然还展示了蔡新作为一代相国在乱世中的智勇与担当。乾隆帝、和珅与蔡新、尹壮图的斗智斗勇构成了曲折复杂的戏剧冲突。和珅对行贿的理解绝不止银钱珍玩，他看人下菜碟，手段高明。尹壮图一身正气，满腔热血，却急于求成，不讲策略，险些丧命。这样的主题与立意，无疑具有现实警示和借鉴意义。

曲折心路比结果更动人

该剧对蔡新的人物塑造既生动又深刻，即使是老年时期的蔡新，也展现出了个人成长和变化。比如，蔡新对“议罪银”弊病的认识是由浅及深的。身为老臣和重臣，他为官清正且如履薄冰——乾隆皇帝为他赐匾时他小心谨慎。然而，在和珅以《四库全书》正总裁之职为诱饵，并承诺将“议罪银”部分款项用于编书时，蔡新为追求名声而轻易上当，同意颁行“议罪银”制度。学生尹壮图向他陈述该制度弊病时，蔡新初不以为意，直至其子出示书信为证，他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决定承担责任，劝谏乾隆帝收手，尽力挽回损失。这一转变和最终的自我牺牲，展现了忠勇老臣的高尚品质，极为可贵。人物最终的选择固然重要，但曲折的心路历程更为动人。

此外，蔡新的睿智老辣和顾全大局尽显老成谋国的长者风范。在国泰案中，他虽明知和珅牵涉其中，但为保皇家颜面，故意隐瞒。当尹壮图与皇上打赌查案时，他预料到和珅会从中作梗，便修书让尹认错回京。在金殿上，在乾隆帝盛怒的情况下，蔡新却巧妙地骂徒弟、赞皇上，四两拨千斤，成功保住尹氏的性命。他劝皇帝废除“议罪银”时，虽直言弊端却揽下罪责，为皇帝开脱，让乾隆帝心存感激。这一系列的举动，充分展现了蔡新非凡的政治智慧。

不取浮华取简洁

另外，该剧音乐和舞美没有盲目追求新奇和豪华制作，服化道整体给人雅致而不浮华、简洁而不失深度的感觉。值得一提的是，在新编历史剧动辄采用好几十人大乐队的普遍现象下，该剧只用小编制乐队，反而保持了剧种的音乐特色。导演采用灵活且简约的处理，将音乐、灯光与剧情、人物结合，实现转场的无缝衔接。比如，在第五场结束时，金殿上所有人在暗光中隐去，独留下定点光下蔡新怅然若失的身影。伴随着笙的独奏响起，自然过渡到第六场，为后续蔡新自我反思的核心唱段做了铺垫。

在线性叙事的主体上，该剧构建了两个戏剧性的平行时空。比如，蔡新接到门生尹壮图的狱中来信后，此时舞台全黑，两处定点光分别聚焦在近台的蔡新和远处身穿囚服、奋笔疾书的尹壮图身上。这是蔡新的想象，也是师徒二人的心灵感应。年轻的尹壮图慷慨赴死的决心点燃了垂暮之年的蔡新内心深处的责任感。蔡新终于鼓起勇气，决定立即采取行动革除弊制。

这台演出主要由年轻演员担纲，蔡新一角的表演不事张扬，符合人物锋芒不露的处事风格，既有官场人的内敛深沉，又有真性情的刚正不阿，将内心的纠结与碰撞、坚定与勇气展现得宜。

摄影/周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