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一位改变蒙古的契丹人，他挽救了中原千万汉人

1244年五月十四，历史上最后一位契丹名人去世，他就是耶律楚材。消息传出后，中原的汉人士大夫无不悲痛欲绝、如丧考妣，哭泣之声传遍大街小巷。除汉人之外，“蒙古诸人哭之如丧其亲戚。和林为之罢市，绝音乐者数日。天下士大夫莫不茹泣相吊。”耶律楚材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为何得到了汉、蒙两族的共同爱戴？

契丹族，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伟大的游牧民族，他们曾经建立了辽国、西辽等强大的帝国，对中国历史演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辽国时期，契丹族不断接受中原文化，逐渐和汉族融合在了一起。金国时期，契丹国破家亡，遭到金国的残酷压迫，于是契丹和女真成为了世仇。蒙古兴起后，许多契丹人投靠蒙古以反抗金国。此后，契丹族跟随蒙古一起征战，最终分散到全国各地，融入了蒙古、汉等民族之中。

契丹壁画

耶律楚材，算是最后一个契丹名人了，他是中国游牧民族汉化的典型代表。1190年六月二十日，已经60岁的金朝金朝尚书右丞耶律履喜获一子，他高兴地说“吾年六十而得此子，吾家千里驹也，他日必成伟器且当为异国用。”于是他以《春秋左传》中的“虽楚有材，晋实用之”的典故，给儿子取名为“楚材”，没想到这个名字竟然预示了耶律楚材将来被蒙古所用的生涯。

耶律楚材从小就在燕京接受良好的教育，受到了儒家文化的熏陶，不仅如此，他还“博及群书，旁通天文、地理、律历、术数及释老医卜之说，下笔为文，若宿构著”。1206年，耶律楚材得到了金章宗的提拔，被征召授予掾职，后任开州同知。随后，蒙古大举入侵，金国被迫于1214年迁都开封。耶律楚材的之兄耶律辨才、耶律善才均南迁，而自己则留在燕京。

1215年，成吉思汗占领了燕京，耶律楚材成为了俘虏。成吉思汗听说耶律楚材才华横溢，精通天文占卜，就召见了他。成吉思汗说：“辽金世仇，朕为汝雪之。”耶律楚材则回答：“我的祖辈都从事于金国，作为臣民，如何能对君主复仇呢？”成吉思汗就此得道耶律楚材有忠贞之心，于是将他纳入幕僚。

从此，耶律楚材就随着蒙古大军东征西讨，而每次占卜，成吉思汗都亲自“灼羊胛，以相符应”。在西征过程中，蒙古军到处烧杀抢掠，导致生灵涂炭。耶律楚材则对成吉思汗说：“陛下天之元子，天下之人，皆陛下之子，愿承天心，以全民命。”成吉思汗接受其意见，逐渐改变自己的行为。

1226年，蒙古进攻西夏。蒙军攻下灵武时，将领都争夺俘虏和钱财，而耶律楚材却收集遗书和药材。后来，蒙古军发生瘟疫，耶律楚材则用药材去除了疫情。

1227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去世。他去世前，曾在窝阔台面前指着耶律楚材说：“此人，天赐我家，尔后军国庶政，当悉委之。”可见，耶律楚材已经成为了成吉思汗钦点的宰相人选了。

1229年，遵照成吉思汗的遗嘱，窝阔台被各王公推举为了大汗，史称“元太宗”。当时，王公们将窝阔台拥上宝座，拖雷举杯奉觞，与会者在官廷内外行三次跪拜，对窝阔台宣示忠诚。但是，蒙古刚刚从部落转为国家，汗权实际上没有多大的保障，更何况成吉思汗将蒙古的常备军都给了拖雷，这让窝阔台的权力显得有些虚弱了。

这时候，耶律楚材开始大显身手了。他仿照中原的制度，为蒙古制定了礼仪。他又对察合台说：“王虽兄，位则臣也，礼当拜。王拜，则莫敢不拜。”于是察合台欣然同意，带领皇族拜窝阔台于帐下，这是蒙古礼乐制度的开端，有利于加强集权。

窝阔台

蒙古汗国的统治是军政合一，这种制度又被推广到华北，将领在地方为所欲为，横征暴敛。加上华北原来的统治崩溃，民多误触禁网，社会治安很差。耶律楚材则提出建议，制定了《便宜一十八事》来规范治安，防止官员的肆意掠夺。在该法律中还规定军政分离，使军官牧民，万户总军，相互牵制。耶律楚材对窝阔台说“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而治之”。窝阔台也非常乐于接受耶律楚材的建议，他说“凡卿所奏，无不从者”。

有人向窝阔台建议“尽去汉人”，将中原空成牧场。耶律楚材则力劝窝阔台。他给窝阔台算了一笔账，认为中原有地税、商税、酒醋、盐铁、山泽之利，每年可以得到50万两白银，8万匹绢，40万石粮食，窝阔台大为心动，于是让耶律楚材到中原收税。耶律楚材就在中原设置了十路征收课税使，大量启用金国旧官，许多都是宽厚之人。

元朝壁画

后来中原十路征收的金帛摆在窝阔台帐前，窝阔台非常高兴。耶律楚材建议窝阔台在中央设置中书省来管理全国政务，窝阔台欣然同意，并让耶律楚材担任第一任中书令。中书令的设置，是蒙古汗国学习中原典章制度的代表，也是蒙古国家机构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

耶律楚材就任后，立马开始统计户口。他仿照唐朝的租庸调制，推行了以户调为基础的税收制度，命令：每二户出丝一斤，以供官用；五户出丝一斤以与所赐之家。如此，每户的税收是十ー两二钱。耶律楚材还规定商税为三十税一，并设置商税机构，打击高利贷者。总体而言，耶律楚材在税收上力图从轻，这是后来元朝“以宽治国”的来源。当然，由于战乱不断，当时耶律楚材的政策还难以得到具体的执行。

按照蒙古的旧规矩，在攻城之后，必定会进行屠杀。1232年，蒙古攻陷开封，大将速不台请求屠城。耶律楚材立即上奏劝阻，说服了窝阔台，最终“诏罪止完颜氏，余皆勿问。”光是这件事就让147万汴京人活了下来。

开封攻破后，金国皇帝逃走，但是许多城池依然在负隅顽抗。耶律楚材说：“若许以不杀，将不攻自下矣”。窝阔台接受其建议，下止杀令，于是秦、巩二十余州望风而降。此项政策被蒙古所继承，后来元朝灭南宋时，就已经没有了大规模的屠杀行为了。

金国灭亡，河南初破，蒙军获得大量俘虏，但是十有七八都在半路逃走了。于是蒙军推行连坐法，敢收藏、资助难民的，灭其家，乡社连坐。该法令一出，殍死道路者数不胜数。耶律楚材则觐见：“河南既平，民皆陛下赤子，走复何之！奈何因一俘囚，连死数十百人乎？”于是窝阔台立马废除这项法令。

耶律楚材不仅是一位治国之才，还是一位文化学者，他为蒙古的文治奠定了基础。在天文方面，他制定了《西征庚午元历》，发现了地理距离带来的“里差”；在占卜方面，著有《玉钥匙》、《插泥剑》；文学上，他跟随西征，开阔了眼界，其诗歌雄健豪放，境界开阔，情调苍凉；在地理上，著有《西游录》，记载了关于西域的所见所闻；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如铸铁所成，刚毅之气，至老不衰。”

灭金之后，耶律楚材推行文治，求得孔子后人，招揽儒生，恢复学校，并将儒学传播到漠北，让儒生为蒙古王公子弟讲解儒学。1235年，耶律楚材奏请立编修所于燕京、经籍所于平阳，开始编集经史。1237年，窝阔台在耶律楚材的建议下招考儒生，此次一共录取了4300多名汉人儒生，这是元朝科举制的滥觞。此后，蒙古的户籍又增加了儒籍。

耶律楚材大兴文治，发展招揽了大批的汉族人才，如杨奂、张文谦、赵良弼、董文用等，他们后来又被忽必烈所重用，推动了蒙古汗国向元朝的转化。王世贞精妙地评价：“楚材调乳虎而驯之，使不尽血牙中国，又能以死塞利孔，其仁蔽天地矣。”孙承恩则站在更高的角度说：“用夏变夷，辅仁胜杀。弥缝化工，洗濯日月。创立帝制，底绥民生。仁者之功，孰能与京。”由于耶律楚材的功绩显著，许多学者将之称为元代第一名相，并和萧、曹、房、杜并列。

窝阔台去世后，耶律楚材遭到蒙古王公的排挤，最终于1241年郁郁而终。当时的诗人曹之谦在《中书耶律公挽词》中写道：“忽报台星折，仍结薤露新，斯民感天极，洒泪叫苍旻。”不过，耶律楚材应该没有遗憾了，他辅弼成吉思汗父子三十余年，“用夏变夷”，为蒙古的文治奠定了基础，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