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浇花的人，为你开灯的人，是你最值得记住的人

我还难得起得这样的早，匆匆吃过早饭，便出发了。当然，我这是像往日一样，踏上上班的路途，但是，在中途我要拢一个地方，那是我父亲与母亲所住之处，所以我得提前一点。

在这个时辰行走在早晨的路上，我才知道确实有一点不合时宜，因为我途经的地方，有一个学校，这才知道，我以往经过的时候那条宽敞无比的大道，此刻竟然封堵着送孩子上学的吵杂人流。我不得不在川流不息的人与车的夹缝中，找到自己插足前行之处，当我把学校的喧嚷抛在身后的时候，我又接轨上了铺面而来的宁静道路，以及秋日的早晨的凉丝丝的轻风……

赶到父母的住处，开了门，直奔阳台。因为从今天起，爸爸妈妈一起到母亲的故乡去，会她的兄弟姐妹了，在出发前，父亲交待了我两样事情：一件是把楼下的信箱钥匙交给我，让我及时取信，另一件事是为阳台上的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花盆浇水。

这两件事情，应该不复杂，但却不在我的习惯性做的事情的行列中。所以，在出发前的一天晚上，父亲又特意叮嘱我，不要把这两件事忘了。

我自然不会忘记，这也是我起的这么早的原因。我拉开阳台的窗户，仔细地想一下，父亲告诉我水在什么地方，这么一张望，便看到阳台内的玻璃台板上，立着四五个空旷的雪碧瓶子，里面灌满了水，看样子，父亲已经把空瓶子荷枪实弹，放在醒目的位置，只要我站在这个位置，就可以举手之劳完成浇水任务了。

瓶子口上，有一个小孔，我倒覆着瓶子，里面射出一条细细的水线，没多久便终止了，我把瓶子扶正，让空气流进去一些，再倒下来，水线便又强劲地冲出，随即又开始断断续续，如此正过来，倒过去，我依次为阳台外面的花，浇上了水。

这是什么花呢？我还真没有留意，只认得其中有三四盆是草莓。这是我的父亲专门为我的孩子种的。孩子喜欢吃草莓，所以，父亲便将花盆里一些花啊草啊给移走了，留下更多的生长的空间，给了草莓。此刻，我是为父亲的花草浇水，但是，父亲又是为谁长这些花、为了谁等待着果实的出现呢？就是为了我的孩子。这是一种循环，最后我明白，我似乎为了自己在完成着父亲交办的一项任务。

我在想，父亲为什么要长花，要长草莓，而我却无论如何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去伺候着花与草？我觉得，花与草还有它们的果，其实寄托着父亲的那么一种精神上的爱好，一种倾注着爱的期盼与凝结。当花结成了果，便也凝固了父亲对他的孙辈的那种关切之情。

父亲长的是花，但愉悦的却是那一份心情。

我联想到，我为父亲来浇花，浇的是花，但照应与伺候的却是父亲的那一份精神上的寄托，那一份心情中的爱的倾注。

我似乎明白了，我起了一个大早专程来浇花的原因所在。

写到这里，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五十左右，我好像被心底深处的条件反射给激活，立刻跳了起来，看看钟点，果然离十点不远了。

我打开廊道外的灯，并把防盗门打开了，透过稍微敞开的一点门缝，看出去，方才黑漆漆的楼道，都暴露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明之中。

这个时辰，应该是孩子放学回来了。然后我又回到电脑前，心里却想着敞开着的大门，有时候，也难免会想入非非，假如有一个什么歹徒之类的人，悄无声息地从虚掩着的门溜进来该怎么办？但是，这种念头不过是流星般地一瞬而过，因为对住处环境的异常熟悉，好像楼上楼下，都是家里的一部分似的，从没有想过会有陌生人，会闯入到大门内外这一段范围之内。

再敲一会键盘，外面便传来了孩子的上楼的脚步声，然后门开了，于是，这一刻，在一个完整的日子以黑夜划上句号之后，全家的人都按部就班地回归自己的巢、悉数返航了。

想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我这时候就禁不住换一个角度想，有一个为你浇花的人，那是有人知道你的精神与理想，为你的寄托润泽爱的水分；有一个为你开灯的人，那是有人知道你的行进中会有风险与阻挡，为你的行动开启爱的光亮。

浇花，是为了那一份精神的支撑；开灯，是为了那一份行动的安全。于是，一个家里，精神与行动都有了一份依仗着的关爱，一份默契的呵护。

有一个为你浇花的人与为你开灯的人，家才显得那样叫人放心，那样叫人依靠，松弛一天来工作中的劳累，以及不期而至的诸种不快，心情因而变得平顺而平和。

同样，你也可以做一个为家里人浇花的人，与为家里人开灯的人，把你平常无法表达的那份关爱，注入到清澈的流水里，浇灌在碧绿的精神的期冀里，或者融入到那倾洒而下的光明中，给亲人拓开更多的黑暗的纠缠与阴霾的袭击，这样，你会觉得自己是一个被需要的人，也在这种需要中，读懂了自己的意义与存在的目的所在。

也许你浇的花，不是郁金香这般的名贵品种，但是那种平凡的花，那种依靠果实而存在的花，却同样珍含着爱的营养；也许你开的灯，映照的不是什么豪华小区的敞亮楼道，但是，你依然可以指点着一份安全的路径，表达着一点没有残缺的完整的爱。

于是我相信，明天的花，会很灿烂，很妩媚，于是，那照着未来的灯，会更清澈，更明亮。

（撰文：葛维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