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家、思想与逃亡

本文作者赵建，原文发表于2014年10月。重发此文，对理解当下犹太文明及巴以冲突仍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全世界犹太人只有大约1500万人，相当于中国的一个二线城市比如成都。但一百年以来，却有139名犹太人获得了各种诺贝尔奖，占总人数的23%。其它杰出成就也是数不胜数。比如金融界的巴菲特索罗斯，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弗兰克，大思想家马克思、茨威格等。可以不夸张的说，犹太民族虽然是个小民族，却为人类文明作出了无比巨大的贡献。

但是，犹太民族也存在一个巨大的缺憾，那就是历史上长时间内没有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几千年来，除了短暂的扫罗、大卫和所罗门王朝，其它时候都是受尽埃及、巴比伦、亚述、波斯、罗马等帝国和中东其它国家的奴役与压迫，长期以来处于一个没有自己国家的状态，直到1948年才重新建国。那么为什么一个如此优秀的民族没有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甚至长时间没有自己的国家呢？

这个问题可能是政治和历史学家长期追问的问题。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我用一个反问来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一个智慧的民族，必须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民族和国家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

我的回答是，没有必然联系。虽然国家多多少都带有民族性，但是有些民族能建立统一的国家，大多数民族并没有建立起自己的国家。

从国家的起源理论来看，有战争起源论，宗教起源论，大型水利起源论，地理起源论等等，并没有所谓的民族起源论。其中战争起源论占主导。

也就是，相对于部落、部落联盟、城邦等其他组织，国家在组织战争方面更具有规模和效率优势。所以，政治学家福山在他的著作《政治秩序的起源》中，对中国的国家建设历史给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对秦国，他认为秦国是当时世界上组织能力最强的国家形式，而且具有了现代国家的味道（非人格化）。而秦国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民族。

世界上的大帝国皆是如此。埃及、马其顿，波斯、罗马、英国、美国，这些帝国虽然有些也讲民族主义，但绝不是民族国家，甚至宗教国家都不是。

因此，说犹太民族优秀强大，就应该建立与之相匹配的国家，这个没有必然的联系。相反，我大胆提出一个观点：大一统、权力高度集中的国家，反而不利于智慧和思想的创造。而犹太民族这种松散的组织结构，以及长期以来处于受压迫的患难境地，使得他们可以更加有忧患意识的、自由的去思考，去创造。

因为长期以来，他们是没有根的民族，他们的思想不受政治和社会等诸多约束。如果与所在国家的统治者产生了冲突，他们可以选择逃亡。逃亡，对犹太人来说简直是一种历史传统，从被逐出伊甸园，到出埃及，到被德国人追杀迫害，他们五千年多年来就在逃亡。

马克思逃亡过，爱因斯坦逃亡过。他们有用脚投票的能力，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自己信仰的坚韧和思想的自由，思想与当政者不统一，大不了就像他们伟大的先知摩西，出埃及去迦南。

伟大的思想，属于伟大的流浪和逃亡者。苏格拉底逃亡过，孔子逃亡过，王阳明逃亡过。文明灿烂的时代，都不是国家稳定的时代，而是文人逃亡的时代。原因你懂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流浪的民族都能创造伟大的智慧，比如吉普赛人。流浪中不忘思考，不忘读书，不忘信仰，才能创造出伟大。圣经中说：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

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旅行者拜访到当地的一个及其虔诚的教徒，他看到这个教徒就住在一个破败的帐篷里，生活用品简陋的不能再简陋，几乎什么都没有。

旅行者：这是你的家吗？

教徒：是啊。

旅行者：怎么什么财产也没有啊，你怎么生活。

教徒：你不是也什么没带吗？

旅行者：我不过是个旅行者而已。

教徒：谁说我不是呢。

对于这个教徒来说，世俗的世界不过是旅行，思想的国度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