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尘埃——趣说吴语：骂人不带脏字的“四摆渡”

原创 柯继承

　　苏州话的词语特别丰富，

它的常用词语、俗语、熟语和谚语，

相当程度上体现了

几千年来国人意象中的江南，

尤其是苏州的风物特色……

北寺塔又叫报恩寺塔

“商量北寺塔”

苏州方言中，有不少字发音相同，有时连苏州人自己也分不清，如“王、黄”、“吴、胡、何”，但，苏州人心知肚明。

所以谈到姓氏时，总要说“三划王”、“草头黄”，“口天吴”、 “古月胡”、“人可何”，以示区别。

有一则故事讲到北寺塔。据说一位北方人来到苏州，问老苏州：“这是什么塔啊？”老苏州自然用苏州话答道：

“（这是）北寺塔 呀！”北方人听苏州话“北寺”，误听作“不是”，心中就嘀咕开了：“明明是塔，怎么又称‘不是塔’ 呢？”，于是双方“是塔”“不是（北寺）塔”地争论开了，直争个面红耳赤。

　　　是塔？不是塔？

这则故事在苏州人中流传很广，其实很幽默。表面上是苏州人取笑北方人，实则是苏州人自嘲。苏州话“北寺”与普通话“不是”的音实在太近了。一边说“是塔”，一边说“北寺塔”。“不是塔怎么又说是塔？”“北寺塔就是北寺塔！”正因为“是塔”还是“不是（北寺）塔”的故事，慢慢地衍生出“商量北寺塔”的苏州闲话来。

商量北寺塔，是什么意思呢？说穿了，就是在讨论、商量某件事，“是”还是“不是”。但商量北寺塔与通常意义上的讨论、商量，又有些微区别。它侧重于讨论，却总是没有结果，没有行动。例句：

“你看，又在商量北寺塔。算了吧，商量来，商量去，什么时候结束啊？”

或：

“整天商量北寺塔，却不见有行动。”

一般情况下，如果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天或悄悄谈着什么，旁人也会说他们“商量北寺塔”。在这种情况下，倒不一定是指称两人在研究些什么，商量些什么，但苏州人幽默，故意将两人聊天形容得好像在一本正经地商量些什么。

在苏州人嘴里，“商量北寺塔”又常与“兜转六城门”连起来讲。不过，“兜转六城门”则另有说法了。

　　民国初年的苏州码头

“四摆渡”

旧时，苏州城墙内外都有护城河围绕，分称内城河、外城河。其中外城河特别宽阔，始终未废。人们除了通过城门（城门口河上有桥）进出外，其他地方进出，就只能乘船摆渡。

苏州城西北著名的桃花坞地区，介于城西的阊门和城北的平门之间，沿西北古城墙（基）外侧，外城河的东岸，有一条长达百余米的街道，称北码头。北码头南接阊门原北童梓门（今西中市西端），北至平四路（惠济桥南堍）。

之所以称它为北码头，就是因为旧时在该路北，有水码头。西侧的称北码头，东侧的称太子码头，北段相合又接第四个、第五个渡口，称四摆渡、五摆渡（20世纪50年代初五摆渡并入四摆渡，五摆渡地名取消）。

北码头位于繁华的阊门地区，明清时，外来官商船只到苏州，多泊于此，人员与货物，多在此上岸。北码头几个渡口中，四摆渡地处桃花坞地区西北角。于此摆渡，是桃花坞与城外西北（今广济路地区）最为便捷处。特别是城北建沪宁铁路苏州车站后，城西北阊门地区内外进出人员多取道于此。

　百年前苏州城的旧模样

河的两边都有渡口，与北码头“四摆渡”相对的广济路前管弄堂南口“四摆渡”附近有著名的苏州精神病医院。它原为美国传教士惠更生1923年创建的更生医院，1951年更名为苏南康复医院，1958年更名为苏州精神病医院，现名广济医院。

医院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旧时周围比较荒凉，唯此医院最为显眼。正因为如此，“四摆渡”就越加出名。

苏州人称精神病患者为“神经病”，喻人“脑子有毛病”、“痴呆”、“痴子”、“疯子”。为此，苏州人十分忌讳“神经病”三字。但苏州人雅儒，骂人不带脏字，于是，就称“疯子”或“脑子有毛病”、“拎勿清”的那些人是“四摆渡来的”。

例句一：

“小王用一个月工资去买了个‘假古董’，我看俚是‘四摆渡’来格”。

例句二：

“人家在帮俚，俚反而说人家是害俚，所以大家疑心俚刚从‘四摆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