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破斨缺｜田乞建言齐景公，援助范氏中行氏，趁晋国病要晋国命

【成语·斧破斨缺：谓武器破损残缺。出自《诗·豳风·破斧》：“既破我斧，又缺我斨。”】

壹

齐景公四十七年，齐太宰鲍国去世，鲍国之子鲍牧接任鲍氏家主，并世袭出任齐太宰；

齐景公四十八年，齐国相晏婴去世，晏婴之子晏圉接任晏氏家主，并世袭出任齐国相。

这一时期，齐国内阁的组成大约是这样的，国相晏圉、太宰鲍牧、司田田乞、司马公子鉏、司行公孙青、司谏公孙叟、司寇公孙晳、中军将邴意兹、公宫大夫弦施。

齐景公五十年冬，晋国邯郸城主赵午突然率领部众侵扰齐国的高唐邑，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祸害就撤兵了。高唐邑，是田氏一族的封地，也是齐国的粮仓之一。

对于晋国的挑衅行为，不一日，齐景公召集了国相晏圉、司马公子鉏、中军将邴意兹等商讨是否采取相应对策，由于涉及田氏的领地，所以司田田乞也受邀出席军情会议。

对于是否要展开对等报复的军事行动，与会成员全部赞同要展开报复性质的军事行动。

在讨论是否征伐晋国的邯郸城时，中军将邴意兹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建议征伐晋国的河内地区。晋国河内地区，位于河南省内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的新乡、焦作、济源区域一带。

邴意兹的意见是要敲一敲晋国的卿士班底，让他们要约束好封邑的领主。当时晋国的六卿组成是这样的：中军将智跞、中军佐赵鞅，上军将中行寅、上军佐韩不信，下军将魏曼多、下军佐范吉射；其中赵、魏、韩三家为一派，智氏、中行氏、范氏为一派，而邯郸城的领主赵午虽然是赵氏一族的却与中行氏、范氏是一派的。邴意兹的意图就是既然出手了，就顺便给他们内部制造一些摩擦。

司马公子鉏提出，从齐国境内出发，进攻晋国河内，单程车程距离超过1000华里，不计战场对峙的时间，光往返路程就接近一个月，担心到时遭遇晋国大军的围堵和截击。

邴意兹分析道，河内距离晋国国都新绛至少600华里，我齐国军队征伐河内，从河内将战报送达新绛至少也得四、五天，晋国即使马上动员组织晋军前来截击我齐军，他们没有三个月时间是抵达不了黄河的，那时我齐国军队早就南渡黄河撤回齐国国境了。

于是齐景公决定了，征伐晋国河内地区，给晋国的六大家族掺一掺沙子。

行动前，来年（齐景公五十一年）的开春，齐景公约了卫灵公见面探讨是否一起组成齐卫联军再次攻伐晋国，卫灵公同意了，在卫国境内的垂葭组成齐卫联军。垂葭，山东荷泽巨野县一带。齐卫联军北渡黄河攻伐晋国河内地区。

这一轮掺沙子的军事行动，没想到却挑动了晋国六大卿士家族的大内斗。

贰

齐景公五十一年，公元前497年六月开始。

齐卫联军攻伐河内之后，先是赵鞅处死了邯郸赵午，赵午的儿子赵稷和家臣涉宾宣布反叛；于是赵鞅下令，命令晋国上军、下军的将和佐率兵讨伐赵稷；

晋国上军将中行寅、下军佐范吉射居然抗命，反而率领部卒围攻赵鞅，赵鞅撤回到封地晋阳；

晋定公责成中军将智跞率领韩不信、魏曼多一起围攻晋阳的赵鞅；

中军将智跞向晋定公建言，赵鞅、中行寅、范吉射都触犯了晋国“始祸者死”的刑律，所以连同中行寅、范吉射都属于应该被讨伐的对象，晋定公同意了，智跞率先攻伐中行氏和范氏；

中行寅、范吉射却调转弓弩去攻打晋定公，被智氏、韩氏、魏氏以及公宫近卫四路军队围殴，落败后占据了朝歌；

韩不信、魏曼多向晋定公建言，撤消对赵鞅的指控，晋定公乘机裁撤六卿为四卿，仅保留智氏、赵氏、韩氏、魏氏四家作为卿士家族，四家被迫接受晋定公的裁决，四家联手围殴盘踞在朝歌的中行寅、范吉射。

当年深冬，齐景公针对晋国产生的连锁过激反应，召集内阁班底主要成员再次展开讨论，探讨齐国是否介入晋国的乱局。

上一趟讨论会时，田乞没作太多发言，因为事由是因自家的封地高唐邑而起，如果正面表达报复晋国邯郸领主赵午的话，毕竟还有假公济私的嫌疑。这一次田乞提出了非常中肯的建言。

田乞先是咏诵了《诗》中《国风·豳风·破斧》其中的一节：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然后展开了PPT般的激情演说。

我们齐国，在晋国面前遭受过齐顷公时的鞍之役、齐灵公时的平阴之役、齐庄公时的夷仪陈兵、君侯十九年时的邾南陈兵等多次大兵压境、兵临城下的危机和屈辱，晋国组织的中原联盟联军真就是“既破我斧，又缺我斨。”

老国相晏婴，曾经告诉过先父桓子说，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现在晋国出现了如此百年一遇的重大危机，正是我齐国得报大仇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当前先庄公在位，借由晋国栾氏一族的叛乱作为内应，我齐国大军元戎启行，突入晋国境内，长驱直入直抵晋国故都翼城，纵横捭阖于沁水之畔，是何等雄威。

现在晋国被围困的范氏，曾是我齐国晏氏一族的故交，我齐国大军援应占据有朝歌为据点的范氏、中行氏，正是再让晋国尝上一尝“斧破斨缺”的最佳时机。

昔有周公东征，是中原祸乱之际，宗周大军是逆势征讨；现在晋国内乱，我齐国军队顺势讨伐作乱的智氏等乱党，亦是践行当初周公东征之壮举。

饶是齐景公已经年届七十的高龄了，还是被说服得激情澎湃的样子，决定援助范氏、中行氏，与晋国四卿智跞、赵鞅、韩不信、魏曼多斗上一斗。

叁

齐景公五十二年夏，晋国四卿的军队围攻盘踞在朝歌的范氏、中行氏，齐景公组织了鲁定公、卫灵公在鲁国境内的上梁邑（山东济宁梁山县一带）会晤，商讨救援范氏、中行氏的方案；

当年秋季，齐景公又单独会见宋景公，在卫国境内城邑洮邑（山东荷泽鄄城一带）会面，商讨救援范氏、中行氏的方案；

齐景公五十三年夏天，齐景公和卫灵公在卫国境内的渠蒢（河南新乡长垣一带），商讨救援宋国的事宜，是因为五月的时候，郑国出兵与宋军战于老丘，击溃了宋国军队；

齐景公五十四年初夏，齐景公和卫灵公组成的齐、卫联军正式出兵邯郸，围攻五鹿（河北邯郸大名一带）；

当年仲秋，齐景公和卫灵公带领各自的军队在晋国境内的乾侯（河北邯郸成安县一带）会面，齐国、鲁国、卫国、鲜虞国等四国联军深入晋国境内，攻取了晋国城邑棘蒲（河北石家庄赵县一带）；

齐景公五十五年八月，齐国提供粮草，将由郑国的上大夫子姚、子般护送，范吉射亲自率兵抵达戚邑（河南濮阳市区戚城遗址一带）迎接，遭遇赵鞅晋军的伏击；

齐景公五十六年春，齐、卫联军围攻戚邑，戚邑的军民向中山国求救；

齐景公五十七年，齐国的田乞、弦施，联合卫国的上大夫卫跪组成齐、卫联军救援范吉射，继续围攻五鹿；九月，晋国赵鞅率兵围攻邯郸；十一月，邯郸城向赵鞅投降了，邯郸城内的赵稷逃亡去了临邑、中行寅逃亡去了鲜虞；十二月，齐国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弦施率军围攻临邑，直接拆了临邑城墙，将赵稷接了出来；另一路齐上卿国夏率兵一路攻取晋国的众多城池，从鲜虞国援救中行寅，并将中行寅安置到了柏人城，柏人城，现今河北邢台隆尧县一带；

齐景公五十八年初春，晋国四卿部众合围柏人城，柏人城是范吉射的封地，是中行寅、范吉射最后的一处地盘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二人选择逃亡去了齐国，委托邑臣张柳朔看守柏人城。等到范吉射逃亡出城，邑臣张柳朔嘱咐他的儿子跟随范氏一起逃命，他本身则要与城池共存亡，以尽家臣的职责。

肆

齐景公五十八年夏，公元前490年4月，随着范氏、中行氏的彻底出局，折腾了七、八年的齐晋乱拳过招，齐国没有达成预期的目标，齐景公熬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不仅没有达成周公东征的理想，也许还会迎来晋国新一轮的压制。

于是齐景公出面临了当初齐灵公的选项，是将齐国江山交给能守成的国君，还是将齐国继续交由一个更会折腾的充满斗志的继承人，齐景公理解了他父亲齐灵公的选择——将江山交付给一个能守成的子嗣，让齐国远离战火，即使晋国开出一些屈辱的条件，他也能安心地承受，放眼这么多的子嗣中，唯有公子荼能够做到。

放眼齐国，守成的家族中最完美的还是上卿国氏、高氏，于是齐景公拼着最后的清醒，册命公子荼为齐国世子，册命上卿国夏、上卿高张为顾命大臣辅佐储君世子荼；继续册命国相晏圉为太傅担任世子荼的老师，留下了弦施、邴意兹等辅政的班底。

然后，齐景公接着下令将群公子全部安置到了莱都（山东潍坊昌乐一带），包括公子阳生、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等一众公子。

当年秋天，齐景公去世，国夏、高张、晏圉拥立世子荼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