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越南战争”：打败了布尔人，输掉了名誉

布尔战争在很长时间内都被表述为布尔人（荷兰等欧洲国家在南非、纳米比亚的种族后裔）与英帝国的战争。英帝国在该次战争中谈不上一败涂地、颜面扫地，但套用20世纪晚期才出现的软实力概念而言，布尔战争让英国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老大帝国严重损伤了软实力。

这场战争如同英帝国陷入的19世纪阿富汗战争一样，招致了严重损失，而且更恶劣的是，英国不仅在战场上毫无必要地屠杀了已经投降的大批俘虏，而且还发明出一种拘留营体系，大量关押被之视为不可靠的非洲当地民众，造成至少2万名儿童死亡。英国在真正期间，随意关押占领地民众，造成数万人死亡，还采取系统性破坏的方式，损害当地的基础设施。

布尔战争有什么不同？

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历史学家开始揭示非洲本土居民和有色人种卷入布尔战争的情况：布尔人一方雇用了7000-9000名非洲人和有色人种参与行动，而英国人也让未经武装的非洲人和有色人种来做各种各样的杂务。而在战事胶着阶段，英国人又祭出了北美独立战争时期的法宝，也就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或者说把敌人的邻居发展为盟友——雇用、训练、武装黑人，其规模达到了3万人；还一再挑唆南非以外其他国家的有色人种行动起来打击布尔人。

布尔战争与英国等列强在世界其他各地发起的侵略战争所不同的是，对手的武器装备并不比欧洲人逊色，甚至而言，在开战之前，布尔人从欧洲军火市场上买到了大量性能优越的武器。而且，南部非洲的气候和地形与英国都不相同，一些地方从早到晚再到深夜，几乎完整地经历类似于四季的气候，让英国人吃尽了苦头，而主场作战的布尔人则以逸待劳。如果说英国人仍然有什么优势，那就是他们相对于布尔人拥有更多的作战经验，军事组织体系更为健全。

布尔战争以英国人取得了战局上的胜利而告终。但英国人发现自己损失惨重，不仅消耗了2.17亿英镑，更是有2.2万名士兵阵亡。尽管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自治领的南非加入了支持英国的一方，派出军队与英军并肩作战对抗德国人，但二战后，南非国内的反英情绪卷土重来，最终切断了与英国的从属关系。

布尔战争的深远影响

在我们今天的中学历史教科书中，很少提及布尔战争以及19世纪阿富汗战争。实际上，布尔战争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并不亚于后来一战时期的任何一次会战。布尔战争期间，欧洲大陆尤其是被视为布尔人母国的荷兰鼎力支持布尔人一方（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而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毫不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支持布尔人争取国家独立和自由，俄国沙皇等其他很多国家的权贵，知识阶层，还有广大民众对布尔人都予以了声援。

也就是说，英国在当时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处境，从来没有如此孤立过。这种情况下，英国的外交家、政治家才开始考虑如何选择欧陆的结盟方。

第二个影响就是布尔战争在1899年打响后，英国国内掀起了反战运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仇视英国对爱尔兰的殖民统治，不少爱尔兰人远赴南部非洲，为布尔人效力，在敌人不熟悉的战场打击他们。

至于第三个影响，如荷兰历史学家、乌得勒支大学副教授马丁·博森布鲁克在其所著的《血染开普敦：布尔战争史》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因为英国的动员，加剧、恶化了布尔人与有色人种的对立关系，让布尔战争结束后，种族隔离制度应运而生，作为对有色人种在战争中支持英国人的一种报复。

当然还有一个影响，那就是这场战争为英国后来应对纳粹德国带来的严重挑战培养了坚毅的政治家温斯顿、丘吉尔。丘吉尔以暧昧不明的战地记者身份出现在战场上，随行还带着仆人，还有一大堆酒精饮料，俨然一个浪荡狂妄的公子哥儿，结果狼狈地被俘，又非常蹊跷地独自逃离了战俘监狱。这场战争使得丘吉尔对于战争的理解，毫无疑问要比英帝国的其他贵族出身的政治家更为深刻。

为什么说布尔战争不可避免？

《血染开普敦：布尔战争史》这本书采用了两条主线，第一条主线为读者展现了100多年在非洲南部呈现的残酷战争，以及同期出现在欧洲各地的声援、政治斡旋等复杂进程；第二条则是选择了布尔战争中的三个典型人物，包括荷兰律师、供职于布尔人一方的威廉·莱兹；英国战地记者温斯顿·丘吉尔；布尔突击队队员丹尼斯·雷茨，讲述了这三个人的战争参与和心路历程。

不同于之前我们所看到的讲述布尔战争历史的作品，《血染开普敦：布尔战争史》这本书相当程度上凸显了荷兰对于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的支持。这当然一方面得益于布尔人的争取，另一方面显然与19世纪末欧洲列强掀起全球范围的殖民地和势力范围争夺有关，荷兰人曾经是大航海时代的重要赢家，但到了18世纪后期至19世纪大部分时间，除了东南亚殖民地以外，在世界其他地方的领地争夺已经远远不敌英法俄，甚至实际影响力还低于新兴的德国和美国。布尔人虽然已经建立起独立的国家，但仍属于荷兰人的血脉，而且前者在政治制度等很多方面仍然仰赖荷兰的输入和支持，这让荷兰人看到了参与其中彰显国家地位的机会。

19世纪晚期，英国在不断扩展对于南部非洲多地的占领，还竭力驱逐葡萄牙等老牌殖民国家的影响；布尔人不仅已经建立了德兰士瓦共和国和奥兰治自由邦，还在不断渗透南部非洲其他地方，建立起一些新型的迷你国家——然后这些国家会在合适的时候，与德兰士瓦共和国进行合并，类似于美国在西部扩张时，煽动墨西哥部分地区独立建国，然后再接纳对方的方式。必须指出的是，无论是英国人还是布尔人，在这一阶段以及之前的垦殖开拓，都是以侵略吞噬非洲本土居民原有国度、部族为前提的。

偏偏这一时期，南部非洲还被勘探出惊人的黄金和钻石矿藏。这使得包括但不限于英国、荷兰在内的各国财团看到了机会，而开采矿藏，德兰士瓦共和国需要引进更多的人力，还要修建更多的铁路。正如我们前面所提到的那样，这些铁路线最终帮助了丘吉尔完成了史诗级的逃脱表演。而南部非洲丰厚的矿藏，也是德国等欧洲大陆列强对布尔人对抗英国予以支持的重要诱因。

所评图书：

书名：《血染开普敦：布尔战争史》

作者：（荷）马丁·博森布鲁克

英译：伊维特·罗森博格

译者：徐彬、金凯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