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里的神秘包裹，2009年淄博市周村区“6·28”女尸案侦破始末

2009年6月28日下午，山东淄博市周村区的沈大爷倒背着手，哼着小调，悠哉游哉地在村外的河边散步。当他转悠到小桥上，河面上漂着的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好像是一个编织袋装着什么，边上还露着一截小树干模样的东西。

沈大爷一下子来了好奇心，他从书上经常看到有人路拾奇宝之类的奇闻，说不准自己这次是撞大运了，沈大爷这样想着，使劲眨了眨眼睛，这下可看清楚了，然而这东西可是自己这辈子从没见过的，七十多岁的他差点晕过去。

那露在编织袋外的东西不是树枝，却像是只人手。沈大爷“啊”的一声连滚带爬地往村子跑。一会儿的工夫，沈大爷带着几个村民又来到河边。这时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几个村民都仔细地看着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露在外面的像是人手，但又不敢确定。很快，天完全黑了，这里显得有些阴森，几个村民的腿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发“不管是什么，咱们又不敢下去看，还是报警吧。”经过一位村民的提议，其他人才意识到。有人随即拨打了110。接到报案后，周村区公安分局的民警迅速赶赴现场。

警方第一时间对现场进行了封锁，办案民警迅速对河道内的包裹进行了初步查验。经过勘查发现是具尸体。

河道里突然漂来了一具神秘尸体，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原本平静的村庄立刻炸开了锅。有人说是有一伙变态杀人狂潜逃到了这里，见人就杀；有人说这是欠债太多被人杀的。说什么的都有，千奇百怪。警方立即兵分两路开始初步调查，一路民警对现场进行了拉网式的检查，另一路民警对周围群众进行了走访。令人遗憾的是，两路民警的初步调查都没有什么结果。

第二天一大早，警方组织人员对包裹进行了打捞。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竟然是具裸体女尸！

尸体经过水的浸泡已经浮肿、腐败，面部遭到人为的毁坏，已经无法辨认。尸体全裸包在编织袋里，没有任何说明身份的证件，经过仔细辨认，周围群众没有人认识死者，附近更没有失踪人员。警方沿河道方向南北搜索后，确定这里只是抛尸现场，而不是杀人第一现场。这就给侦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一具没有确认身份的尸体，一个没有痕迹的抛尸现场，这样的案件实在令人头疼。

民警对抛尸现场调查发现，抛尸地点周围有一片树林，树林的隐蔽性大，凶手会不会利用这一点，在树林作案，就近把尸体抛在河道里呢？带着疑问，民警对树林的每个角落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事实再次让他们失望了，树林里根本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既然杀人现场不在附近，那么到底会在哪里？

警方又把视线转移到河道里。这条小河自西向东，会不会是凶手在河的上游抛尸，尸体又顺水流冲到了现在的地方呢？

每一种推测都可能是一线希望，警方立刻对周围村民进行了解，他们找到了沈大爷。沈大爷在这里土生土长，对这条河再熟悉不过了，再说，尸体是他发现的，民警或许通过他能得到些启发。

“沈大爷，您当时是在桥上发现尸体的，是吗？”

“是啊，我当时还觉得这里风景挺好的，没想到，居然就看见这东西了。”

“哦，那您看见尸体时，它是漂着的吗？”

“是啊，是漂着的，还露着一只胳膊，可吓人了，现在想想，腿还哆嗦呢。”

“也就是说，它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冲下来的？不大可能，你别看这水像是挺大的样子啊，现在雨季还没来呢，水还是小。”

经过试验证实，河水现在的流速不足以把装着尸体的编织袋冲走。又一个可能性被否定了。

如果不是被水流冲下来的，那么尸体是怎么出现在河里的？凶手总得通过一种方式来搬运尸体，然后运到这个地方来。

针对犯罪嫌疑人是如何运送尸体这个问题，警方进行了这样的推断，死者的体型并不十分瘦小，犯罪嫌疑人不可能采取肩扛的方式运送尸体，应该是通过某种交通工具运到桥上，然后扔到河里的。警方对桥的周围进行了详细的勘验，但没有发现可疑的足迹，也没有发现可疑的车辆痕迹。

警方随即转变思路，决定从寻找目击证人入手。民警再次对附近的村民进行走访。村民反映案发现场的这条路是进出村庄的便捷通道，当时正值农忙季节，白天来往的人比较多，可是并没有人看到可疑的人往桥下扔包裹。

既然白天没有人发现异常情况，那犯罪嫌疑人肯定是选择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抛尸。于是，警方扩大了排查范围。距案发现场东边五百米有一条宽阔的马路，是周村通往其他地区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来往车辆众多，沿马路向北三公里就是济青高速公路，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是利用发达的交通网，长途奔袭，来周村抛尸。看来，犯罪嫌疑人是动了番脑筋的，处心积虑地编织了一张迷惑警方的大网。

警方迅速对周围各大路口的监控录像进行了拷贝，安排人员仔细查找，尤其是对过境车辆逐一重点排查。

然而所有的监控录像中并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车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和警方作对，女子被杀害的作案地点无法判断，抛尸的交通工具也无法断定，警方从外围展开的调查工作一无所获，案件侦破工作似乎陷入了僵局。

周村警方又把侦查的焦点对准神秘包裹和无名女尸，侦破这种无名尸体案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先查找尸源。

犯罪嫌疑人的凶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逃脱警方的追捕，竟然对尸体采取毁容的残暴手段，让人无法确认体貌特征。警方只好把尸体送往法医解剖中心，进行详细的科学检验。

经过检验确定，被害人年龄在三十三岁左右，身高一米五五左右，曾经有过生育史。尸体上没有明显的创伤，解剖发现尸体颈部舌骨骨折，由此确定被害人是窒息死亡。

在确定了一些特征的基础上，警方下一步的任务就是根据这些特征确认死者身份。淄博市流动性人口比较大，查找工作并不容易。尤其有一些人出来打工，长年累月不和家里联系，这要是等着家人报失踪，可能得过去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时间。不过，现在的科技手段为警方提供了一些帮助，就是无名尸体库、失踪人员库和指纹库。因此警方对被害人的十指指纹和DNA进行了采集，经过网上比对，却没有发现符合的人员。

侦破工作再一次陷入僵局。不过包裹尸体的编织袋又引起了民警的注意，这个编织袋也是抛尸现场唯一有价值的物证。警方试图从上面提取一些有关犯罪嫌疑人的证据。但是由于编织袋在水中浸泡时间较长，又经过河水的冲刷，所以并没有留下嫌疑人的指纹等有效证据。一条路走不通，就要尝试另找条路，民警又围绕编织袋的来源展开了调查。

周村城区有三家销售点卖这种编织袋，但是买的人实在太多了，学生、民工、市民买过，这东西又不像飞机票似的实行实名制，所以民警在编织袋销售点的调查也是无功而返。

线索一次次都中断了，警方的侦破工作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正当民警一筹莫展的时候，法医尸检又有了新的发现，死者的手指甲做过美甲，十个脚趾甲也涂过粉红色的指甲油，这说明死者进过美甲店。只要找到这家美甲店，案情也许就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转机似乎就在眼前了。就在这时周村警方之前发出的协查通告有了消息。据潍坊警方反映，前几天当地有一个女人失踪，体态特征跟死者有相似的地方。

这可是案发以来最重要的线索了，民警们激动不已，但是这个女人与死者的DNA并不相符。又是空欢喜一场，警方的侦破重点还是回到了死者的指甲上。

通过调查了解，死者美甲的工艺比较原始、劣质，美甲的时间大约是在十天以前。根据美甲时间再结合法医的解剖报告，警方推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五天前。民警迅速组织警力对分布在城区各个角落的六十多家美甲店一一进行排查走访，遗憾的是，走访没有结果。

之后，警方对被害人的指甲进行技术处理，结合个体特征，印制了一万余份悬赏通告，在周村城区及周边地区进行张贴。各种媒体也被充分发动起来，通告铺天盖地地在周村散布开来。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警方很快就收到了大量的反馈信息。

一天，一位女士来到周村区公安局。

“我朋友好像是失踪了。”

“失踪了？”好几个民警一下子都围上来了，因为这个案子，很长时间以来，他们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一听到“失踪”二字就条件反射般兴奋。

“好，好像是。”女士被这样的热情着实吓了一跳。

“失踪几天了？”

“好几天了，给她打电话也不接，别的朋友也说找不到她了。家里也没锁门，都找遍了，真急死人了，我看到电视里的通告，挺像她的，年龄体态啥的都差不多，她也美甲，可千万别是真的啊，千万别是她啊。”说完女士开始掉眼泪。

这个失踪女人会不会就是死者呢？

眼前这个女人提供的线索，跟死者的信息惊人地相似。民警不敢耽误，立即对那个失踪女人的住处进行了现场勘察。

民警到达失踪女人住处，在她的生活用品上提取了大量的指印，把提取的指印与被害人的指印进行比对，认定符合。裸体女尸的身份终于确定了，这下离案件彻底侦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侦查人员在她的住处勘察时，发现贵重物品都丢了，现场没有搏斗痕迹，说明这里不是杀人现场。但是能推断是熟人作案。既然是熟人，那杀人动机是什么呢？情杀？仇杀？还是单纯的劫财？

从报案女士那里得知，死者姓吴，今年三十八岁，潍坊昌乐人。生前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为了逃避婚姻带来的伤害，几年前独自一人来到周村闯荡，却阴差阳错地进了周村一家歌舞厅当起了坐台小姐。吴某在灯红酒绿的生活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不断放纵借以麻醉自己。由于吴某生前特殊的职业性质，接触人多，关系复杂，这就为警方查找嫌疑人带来了重重困难。民警对受害人的亲友进行访问后，得知有两个人跟受害人的关系很密切。

这两个人都是吴某在歌舞厅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姓刘，一个姓伊。刘某是一家废品收购站的老板，据吴某的朋友介绍，死者遇害的前几天，刘某还去歌舞厅找过吴某。警方马上传唤了刘某，从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作案动机等几个方面，对刘某进行了详细的询问。刘某交代，两人前一段时间的确见过面，之后刘某因为有事就离开了。因此刘某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

这时，死者的哥哥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另一犯罪嫌疑人伊某一直想娶吴某为妻，但是吴某不同意，两人因此发生了一点纠葛。警方随即对这位叫伊茂涛的犯罪嫌疑人进行了周密的调查。据他单位同事说，伊茂涛以前的确交往过一个女人，后来发生了矛盾。前一段时间他还请了两天假，没去单位上班。由此，警方认定伊茂涛有重大作案嫌疑，决定实施抓捕。

为确保万无一失，7月6日早上，警方兵分两路进行追踪，一路民警赶赴其打工的单位，一路民警在其居住地布控。

在伊茂涛家楼下，布控的民警守候了几个小时，一位民警受不了天气的炎热，走到报刊亭那买了瓶冰镇可乐，顺便和另一位民警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今天可能等不来了，是不是先撤。另一位民警刚要和他搭话，一个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马上示意所有民警提高警惕。来人的相貌和体态特征与伊茂涛非常相似，这么多天的辛劳也许就在今天有结果了。等这人一进楼洞，所有民警迅速上前趁其不备将其抓获，没错，这人就是伊茂涛。

抓住伊茂涛后，民警又对他的住处进行了勘察。在他家里，民警发现了被害人的存折、银行卡、电动车等物品，由此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在审讯中，三十八岁的伊茂涛很快供认了犯罪事实。

“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的周村？”民警审问道。

“我是淄博桓台的，六年前来周村打工。”伊茂涛耷拉着脑袋回答。

“你和被害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平时打工赚的钱都花在了娱乐场所，今年三月，在一家歌舞厅认识了她。”

“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们同居以后，我很在乎她，就是因为一条短信。”

一条短信引发了一场悲剧，真是不可思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三月，正是青草幽幽、柳叶发芽的美好时节。伊茂涛在一家歌舞厅结识了美丽的坐台小姐吴某，两人聊得很投机，不久，他们就住在一起了。一天晚上，伊茂涛正在家里看电视，吴某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这位是？”伊茂涛有些惊讶，因为女友从来没有往家里领过人，更别说是男人了。

“哦，呵呵，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哥；哥，这是我男友，茂涛。”两个男人互相握手寒暄了几句。

“茂涛，你不是长牛皮癣嘛，我哥是医生，今天就让哥给你看看。”吴某说明了带哥哥来的目的。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还得劳烦咱哥，真是的。”伊茂涛说着客气话。

“没事的，我不是懂这个嘛，我要是个泥瓦匠，你让我来，我也不来啊。”哥哥说着笑起来。

就这样，吴某的哥哥连续给伊茂涛用了三次药，他的牛皮癣渐渐地好了。正是因为这件事，伊茂涛觉得女友真是体贴，感情也越来越深，他甚至萌发了娶她为妻的念头。

转眼又过了一段时间，伊茂涛给吴某买了部手机讨她欢心，可是把手机给她后，她却一直没跟自己联系，他打过电话去，吴某也不接。这下可急坏了这位痴情汉子了。他又打电话给吴某的哥哥。

“哥啊，小吴不见了，你跟我说她去哪了啊？”伊茂涛带着哭腔说。

“我也不知道啊，你再给她打打吧。”

“她不接啊，我这么喜欢她，她怎么这么对我呢，她不是想甩了我吧？”

伊茂涛挂了电话，突然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立马动身去了吴某工作的歌舞厅。在歌舞厅里，伊茂涛找到了吴某。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忙啊。”

“你干这种活能忙什么啊？”

“干这种活怎么了？我又不偷不抢。”吴某显然对他说的话很反感。

“我不管，你别在这种地方干了。”

“不在这干，你养我啊？你很有钱吗？”

吴某的话把伊茂涛问了个哑口无言。是啊，他也是个打工的，没钱就没有底气。吴某见他不说话了，掏出手机塞到了他手里。

“你这手机还是拿回去吧，我用不着。”吴某说完走进了一个包房。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终于有一天吴某向伊茂涛提出了分手。伊茂涛心有不甘，对吴某念念不忘，上班也无精打采。

二十多天后，吴某主动找到了他，经不住诱惑的伊茂涛，心理防线被攻破了——两人和好了。吴某一周去伊茂涛那儿两次，有时候他们也出去玩。但很快，伊茂涛发现吴某有些异常，她经常鬼鬼祟祟的，接电话的时候总是避开自己，手机短信也不让他看，两人曾经多次为此争吵。

2009年6月23日中午，一条手机短信终于给吴某招来了杀身之祸。

“有人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伊茂涛问女友。

“我这不是给人家回短信了吗？行了，我有事，先走了啊。”吴某说着话就收拾东西准备走。

“你先别走，我看看你手机。”伊茂涛一把拽住女友。

“你凭什么看我的手机？”

“我看看谁给你发的短信。”

“门都没有，你有什么权力啊？”

“你不让我看就是有事！”

“有事，就是有事，实话跟你说吧，有人长包了我，不行吗？”

伊茂涛心里顿时燃起一股无名怒火，一巴掌把女友打倒在床上。吴某也不吃亏，她跟伊茂涛在床上厮打起来，失去理智的伊茂涛顺手拿起床上的一条毛巾，将吴某的脖子勒住，不一会儿，吴某便停止了呼吸。

伊茂涛亲手勒死了自己深爱的女友，他感到后悔的同时还有深深的恐惧。等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想到必须先把尸体处理掉。于是，伊茂涛骑着电动车，在一个村子附近发现了个水沟适合抛尸，等到天黑，他把面容尽毁、全身赤裸的吴某塞进编织袋里，扔进了水沟……

伊茂涛自以为杀人抛尸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他最终受到了法律的严惩。从吴某的歌厅老板口中了解到，吴某同时跟几个男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其中有一个自称是老板的男人想包养她，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痴情”的伊茂涛醋意大发，对吴某狠下杀手，酿成了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