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刑侦八虎破案故事：一条不起眼的自行车印，也能成为破案关键

刑侦大佬对于细节的把握有多厉害呢？一道车印，一个严重变形的脚印，或者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被抓出破绽，成为锁定元凶的突破口。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家信用社夜里被两名蒙面歹徒抢劫。一名歹徒在外面用枪逼住值班者，另一个则进到屋里，一个个撬保险柜。就在他撬开第三个后，外面的歹徒突然说了句：“该走了，已经三点半了。”里面的歹徒听了这话，居然放弃了已经撬开的保险柜，只拿着前面两个柜子里的钱，匆匆逃离了。

当负责侦破此案的吕登中，听到这番回忆时，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三点半。凶手为什么对这个时间如此敏感，甚至于连已经快到手的钱都不要了。经过走访，吕老得知，原来当地的居民，在早上五点就起来上班了，街上的人也会多起来。凶手算好时间撤离，一定是怕一旦走晚了，在街上持枪行走，会被路人发现。三点半至五点，大概一个半小时，这就说明，凶手的落脚处到犯罪现场，步行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距离是在十公里左右。

以这个思路，警方马上以信用社为圆心，查找方圆十公里的地方。果然，就发现了凶手作案的枪支，并顺藤摸瓜，抓捕了两名匪徒。靠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抓住案犯的命门，一举破案，吕老无愧于东方神探的称号。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吕登中的故事！

经常看刑侦节目的朋友都知道，刑侦领域有多个分支，不同专家各司其职。而吕老则比较特殊，他是一个全才。50年代，他先在最高人民法院研究所读法医专业，毕业后又到司法部痕迹鉴定研究生班学了三年，之后分配到了公安部的刑科工作。刑侦领域的知识门类，吕老可谓是学了个遍，而这种丰富的知识体系，使得他对案件的把握十分周到而全面，既能抓住每一个细节不放，又能从宏观角度综合案情，做出符合逻辑的推理。下面要说的这起无名女尸案，就体现了他的这一点。

苗圃地无名女尸案

沈阳市沈河区苗圃地里发现一具女尸，由于案发突然，现场聚集了大量的围观群众。由于当地维持秩序的人没能保护好现场，使得吕老他们赶到时，现场已经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各种人的脚印杂七杂八地铺满了苗圃地，根本就找不到凶手的脚印了，也就无从判断凶手是如何进入现场的。

中心现场被破坏，对于破案来说是毁灭性的。不过，吕老却没有沮丧。既然案发中心被破坏，那就反其道行之，在中心以外的区域寻求痕迹。他料想，在案发地四周，一定会有线索。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辆自行车。在那个年代，自行车算是个大件，没有谁会随意丢弃，这一定是个重要线索。吕老顺着自行车车轮印，一点点向前搜寻，来到了一处水沟。在水沟里，他突然有了另一个意外发现：车轮印由一行变成了两行，两行车印挨得不远，从水沟一直延伸到公路旁消失。吕老判断，这是两个人同时骑着自行车从水沟旁通过。

经查证，现场发现的那辆自行车，是死者的。那么，另一行车印的主人，能与死者并肩骑行来到现场，即便不是凶手，也肯定与案情有重大关系。接下来，就是要通过车印，找到这辆自行车和它的主人。吕老从现场提取了一块不足两米长的清晰车印。在这里，我们要科普一个小知识，那就是如何提取现场的印迹。常用的方法就是石膏筑模法，就是先将印迹范围用硬板圈起来，再向里面注入石膏粉与水，这样地面上的印迹就会清晰地复刻到凝结的石膏面上，再用铲子将其取走就可以了。这个方法在接下来要介绍的案子中也会运用到。

吕老将车印放在实验室，一面研究它的纹理，一面派人去走访沈阳的各大车厂，看看哪家生产的车轮带花纹与这车印相似。在提取了数十个车带模印后，吕老认定这是一家车厂生产的东方红牌加重自行车。然而，光确定品牌还不行，整个沈阳骑这种车的人多了，还需要更细节的信息。吕老再仔细观察车印，发现前后轮外胎的纹理磨损程度不同。一般来说，自行车的磨损是前轮轻后轮重，而这辆车恰恰相反，说明后轮有可能换过新。此外，吕老还发现，这车印还有一处很细小的花纹，经过他反复核对，应该是前车外带的一处小裂纹，在寻查时要特别留意这一点。

有了这些信息，走访的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一辆后轮比前轮新的自行车，并连夜将车送到吕老面前。吕老转动了几下链条，果然在一段车带上，发现了一个细小裂纹，一对比，与现场车印的裂纹位置、大小都相同。警方立即逮捕了这辆车的主人，后者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死者是他的情人，因在一起骑车时发生纠葛，这才激情杀人，而后埋尸离去。自此，案件真相大白。吕老在中心现场被破坏的情况下，仅凭一段车印，就锁定了案犯，这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轰动，人们纷纷用火眼金睛来称赞吕老。

不过，这起案子，吕老的妙手更多还是在于能避开中心现场，变换思路去外围查找线索，减少了干扰因素。而下面要说的这起案子，吕老是真正从几百个干扰项中，凭借着缜密的逻辑，找出了唯一正确的选项。

万柳塘抢劫杀人案

沈河区万柳塘公园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被害者是一名军人，在与女友游园时被人持刀抢劫。根据死者女友回忆，他们被抢的位置是在一条长凳前，被抢后，军人觉得太窝囊，于是又冲到路上去追劫匪，结果被反身一刀刺死。由于女友当时太紧张了，没看清劫匪的脸，所以吕老在接手案子后，决定通过脚印来寻找真凶。

可办案人员们来到抢劫现场长凳前时，都不由得眉头紧皱。长凳前的地面上，肉眼可见的就有上百个脚印，杂乱无章，说明这个地方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这该怎么确定哪个是凶手的脚印呢？

这时，就体现出吕老的冷静和头脑的缜密了。他站在一块空地，假装自己右手持刀，而后连续做出向前伸递的动作，然后又蹲下身子，盯着地面看，而后再站起来，继续做递刀子的动作，来来回回好几次。其他办案人员各个看得头脑发蒙，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其实，这是吕老在做一个实验。他想要确定一下，凶手在持刀抢劫时，双脚的位置、发力程度和走路有什么区别。在进行了反复的体验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持刀者抢劫时，如果要把刀子向前伸出去威胁被抢者，左脚必然要微微向前迈一步，并且重心都压在上面。这样一来，凶手左脚的印痕必然要比其他人的脚印更深。这就是区别！

接下来，吕老将长凳前几平方米的地面全部圈住，在里面浇筑了整整50斤石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立体石膏模型。待凝固后，吕老将这个“大饼子”一般的模型带回了实验室，逐层逐层地切开，观察上面的脚印。脚印越深，渗透的层数就越多。第一层的脚印最多，但是切到第二层，脚印数量明显减少。当检测到第三层时，一双脚印进入了吕老的视线。这双脚印不但印迹很深，是为数不多能渗入第三层的，而且，脚印足尖是对着受害者方向，而两脚的位置也符合之前左脚微微向前的推演。这双脚印的嫌疑陡然上升了。

当然，现在就认定这是凶手的脚印，还为时过早。吕老又找来被害人女友，请她回忆一下，凶手穿的是什么鞋。女友说，当时她吓坏了，一直低着头，隐约看到凶手穿的是一双白鞋，但具体是什么鞋，她记不起来了。吕老得知这些信息后，先吩咐警方去市场购买所有白色的鞋子，他再回到实验室里，切割下那双脚印，用放大镜仔细搜寻，看看有什么新的细节。经过几日几夜的观察，他终于在脚印的侧边，发现一处细小花纹。通过对比买回来的鞋子，吕老发现熊猫牌白色回力鞋的宽边花纹，与那双脚印的花纹相似。吕老由此推断，凶手应该是穿着这双白色的回力鞋。

警方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在公园周围摸排穿这款白色回力鞋的人。一个多月后，警方终于抓住了穿这款回力鞋的人。然而，被抓的人死不认罪。吕老明白，仅根据一小片花纹就给人定罪，是不合理的。为此，他又将被抓人的鞋，与脚印模型进行了深入对比。一个关键性的证据被找出来了，被抓人的鞋两厘米处的宽边上有一道划痕，而脚印模型上恰恰也有一道，位置、磨损程度和距离完全一致。如果说鞋底花纹，同款鞋子有可能相同的话，那这道划痕就完全是这双鞋独有的了。在证据面前，凶手只得认罪。

吕老通过缜密的逻辑和细致的观察，从上百双脚印中锁定了凶手的那一双。这需要深刻的解读现场的能力，以及冷静清晰的头脑。吕老曾经说过，现场就像是罪犯作案时整个过程的“下载”，而刑侦人员要做的，就是从现场去找能够证明犯罪的所有证据。“发现物证、提取物证，让物证说话”。上述的两个案子，吕老就充分展示了他的这一能力。

后来，随着吕老职位的提升，许多基础的取证工作已经不需要他亲自负责了，他的工作也由单纯的勘察现场，逐渐扩展为对整个案件进行指导，调度和指挥警力完成侦破。下面要说的这件横跨五省的连环大案，吕老就是在对全局的掌控中，发现了突破口，进而带领公安一举侦破。

横跨五省连环大案

19982月至1999年4月间，在陕西、河南、江苏、安徽和浙江，相继发生系列性盗窃、抢劫、杀人案件60余起，造成死伤100人，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然而，这群犯罪分子却极其狡诈，他们反侦察能力极强，专走农村山间的小路。并且每次作案都就地取材，临时找铁锤、棍棒等比较常见的工具实施犯罪，这让警方很难从工具入手锁定他们。此外，他们还很会进行跳跃式流窜作案，这一次在一个地方作案，下次可能就跑到很远的另一处，让警方根本摸不到他们的踪迹。因而，虽然公安部门立案侦查了很久，但却毫无进展。不得已，只好请吕老出马。

吕老上任后，马上就绘制了一副他们流窜作案的轨迹图。轨迹图上显示，团伙作案的地点呈扇形分布，但在扇尾附近的河南商洛地区，却没有犯过案。这难道是巧合吗？吕老记住了这个地名，继续梳理其他线索。现场曾发现过案犯的足迹以及一条裤子，根据推算，其中一个人身高应在1.54米左右。团伙的侵害对象主要农村小卖铺、富户和卫生所为主，并且善于利用瓜棚等处进行隐蔽。很有意思的是，他们作案时间季节特征很明显，春播、秋收等时节就没有作案。因而，吕老推断，这些案犯应该是生活在农村，尤其可能距离商洛不远的农村。他们当然不会在自己老家作案，但老家外围的地区，一定会有他们留下过的踪迹。

依据这个判断，他马上在地图上勾出了商洛可以通到外界的公路，发现这三条公路中，有两条都经过一个地方：灵宝。那么，在灵宝附近能不能发现这一团伙的蛛丝马迹呢？吕老请来了灵宝的公安局长，局长讲述，他们那里有一桩积压的强奸案，案犯彭某在逃。资料显示，彭某的身高与之前留下裤子的主犯相似，而且彭某口音听起来，像是商洛地区的人。吕老推断，这个彭某很可能就是连环案团伙的主犯，于是调度警力，对彭某进行搜捕。经过不断地调查走访，警方得知彭某已搬迁到了湖北钟祥，还在那里安了家。警方立即包围了他的住所，并将其缉拿归案。彭某很快就交待了犯罪事实，还供出了其他几个同伙。自此，这桩震惊全国的连环大案，在吕老的指挥下得以告破。

在数十年的刑侦生涯中，吕老参与侦破案件数千起，无论是作为侦查员还是指挥员，他都能保持头脑冷静、思维敏捷，找线索、寻物证，扎扎实实为案件提供方向。丰富的知识体系和严谨认真的办案风格，让他在任何案件前都能驾轻就熟，寻找突破口一举侦破。而除了在第一线发光发热外，吕老还专心于学术，撰写了数十篇刑事侦查和痕迹技术论文，曾获多项科研大奖。他还参与编写了《刑事侦查学》一书，为公安部门培养刑侦方面的后起之秀立下了汗马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