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学业最后的十字路口

距离儿子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很久远了，他依然在学校。还没有毕业。这几天，面临学业最后一次选择。
为什么提到小学毕业呢？那时，面临第一次选择。为什么不是幼升小的时候呢？纯属巧合。
由于学区对口小学的调整，我们定点公办小学是一所可以接受的学校，在合肥市能算中上等。而小升初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定点公办初中很差，差到了学区居民子女几乎没有去上的。所以该校学生很少，很多还是外地民工子女。
择校，是小学和初中的热门话题；择校，是家长的能力问题。量化为金钱，你适时购买一套名校学区房即可。也可以不用钱，有权有关系任何学校都是畅通的。另外，合肥市任何初中都不存在掐尖的小升初考试，我们有理由这么说。当穷人家的孩子不可避免地进入公办非名校和民办学校的时候，家长的心在流血，伤痛伴随一生。我儿就这样无奈进入了民办初中了，不是愿不愿，而是不得不。
无论怎样宣传，私立学校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方法，都与公立学校相差甚远。如果你能成为国家公务员，还愿意成为打工仔吗？
中考，是人生第一次大考。我儿顺利进入顶尖高中的顶尖班级。但是，表面看，高中同班同学的中考分数都差不多；实质上，民办初中尖子生的知识结构仅限于教学大纲，范围仅覆盖中考，深度呢？中考没有难度。而公立初中名校的尖子生，都涉猎数学和信息等竞赛，理科知识的深度和广度无远弗届，初中毕业至少已经高中毕业。上了高中，两类学生的差别，立竿见影。
高一结束时，选择错误。儿子心有所属，没有坚持，他妈妈坚决反对，我无所适从，也没有坚持。于是放弃竞赛班，进了理科实验班。但开学后，儿子坚持了化学竞赛。
高中的孩子，对于自身家庭有了清醒的认知；高中的家长，会把孩子的潜力跟家长的实力联系起来。怎么说？原生家庭的不幸，对于孩子是有心理伤害的。
高考确实考差了，我儿的真实水平应该是华五临界生。几乎没有选择，我们就读了那一年中坚线下的第一所985高校，华南理工大学。
中坚，也可以理解为中间。那是一条模糊的但无比重要的分数线。我说的是理科。
大学一年级结束，凭成绩可以选择专业。儿子没有按照父母的意见选择电力系统及其自动化，依然继续他喜欢的化学。
恢复正常状态的儿子，大学学业顺风顺水。到了大学三年级上学期结束，又面临选择。
保研还是出国留学？
大学时的优秀学生已经跟着导师做科研了。儿子的科研方向是有机化学，并且也有论文在国外权威期刊上发表，但不是第一作者。
出于保守的观念，我偏向于保研。名额不用可惜了。
对于留学概念，已经被纷繁复杂的信息搅乱。至今也没有完全厘清。
高中的国际班，上了高中，还有出国意向班，他们不参加国内高考，是出国上大学的。国际班的入学标准最多是普高线，可以理解为学渣，但是，他们的家庭有钱。
大学，无论什么样的大学，甚至大专，毕业了可以申请国外大学读硕士研究生。国外硕士研究生，都是自费的，但不能理解为学渣，因为不乏985和211高校的本科毕业生，都走了这一条路，前提还是他们的家庭有钱。
国外的大学大多都是私立的，他们接受捐款，也靠招收本科和硕士生营利。因此，花足够多的钱可以上足够好的大学。
但是，还有一种留学。就是记忆中八十年代的那种留学，象牙塔顶上的留学，依然存在，江山代有才人出嘛，只是媒体上从不涉及，生活中几乎没有人讨论，因为遥不可及。本科毕业直博，全额奖学金。不用花钱还能存钱的自费出国留学，对于学生的要求极高，基本生源为清北华五理科尖子生，本科中坚线几乎是底线。
举几个儿子身边的例子吧。
高中物理银牌，中科大物理学院第一名，郭沫若奖学金得主，这是属于地球任何大学随便挑的精英，最后去了斯坦福大学。
世界顶尖大学的教授们对于生源的分辨极为精确，儿子的高中化学竞赛团队J同学，国赛化学银牌，中科大化学与材料学院，申请了三所学校，剑桥大学、耶鲁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这三所学校，一般人哪里能分出优劣？具体到化学专业，局外人就更不知道了。最后，伯克利没有通过，剑桥通过了但被更优秀（或者更合适）的学生挤掉了，最后去了耶鲁大学。
儿子大学时曾经去夏令营的学校，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高中化学竞赛团队W同学，高中物理省一，中科大化学与材料学院，成功申请了。相比之下，我儿无论竞赛层面还是高考层面，都不如他。
对于中间的985，一共13所，要求苛刻。高中化学竞赛团队Z同学，高中化学省一，南开大学伯苓班，整个化学学院GPA第一名，导师推荐导师的导师，去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曾经的同桌，非竞赛生，华中科大，为出国做科研项目延迟一年毕业，最后去了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
中坚以下的985，这条路几乎没有可能。
华工化工学院化学专业前两名，都直博了清华，第三名保研南方科大，第四名去了清华深圳研究院，第五名保研中科大微尺度国家研究中心，就是我儿。无人走通国外全奖直博这条路。有人全奖直博香港科技大学的，那又不是外国。
“我人不行，只有用钱来弥补！而我们家没有钱，也从没有过钱，所以给我选的都是最省钱的途径！”儿子的话让我无颜苟活于世。
人为什么不行呢？难道跟没上过正规初中没有关系吗？当年初中学校的裸分状元，上高中进了同一个班，上大学跟Z同学同在南开伯苓班，几乎垫底，上研究生又跟我儿在同一个寝室了。还有，高中化学竞赛团队的领头羊，国赛离金牌差之毫厘的化学银牌，是位比同届正常年龄小三岁的小朋友，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换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计算机专业，两次考研清华没能上岸，很不幸，本科毕业就业了。恕我不怀好意地指出，他也来自民办初中。
用钱能弥补？回到普通人的留学。网上充斥着留学广告，也充斥着各种对留学生的差评。花钱留学读的本科和硕士研究生回来能当985和211用吗？现实是，不仅能，而且比985更好用。另外，硕士研究生读完是可以申请转博的！硕博连读时间是五年。
有钱能逆袭不可救药的学渣。这样的例子能看到，国内二本毕业出国读硕士，成功转博，博士毕业，完成两年一期的博士后研究，成功进入中国顶尖大学，成为教授。而寒门学子，即使清北华五从本科一路读到博士毕业，是不可能进入中国顶尖大学任教的。
听起来不可思议，在表面爱国主义情绪高涨的今天，中国顶尖大学（至少清北华五，具体包括范围不详），不接受中国培养的博士当教师，只要外国培养的博士或者干脆外国人？啥意思啊？
这一信息是朋友老婆向我炫耀的。他的儿子，虽然中科大本科没能保研，成绩中等以下，依然可以走通美国全奖直博这条路，尽管学校是排名落后的加州大学河滨分校。
从儿子所在科研团队师兄师姐的毕业去向看出国内博士就业的端倪。淮北师大，合肥师范学院，嘉兴学院……编制内教师岗，有位去上海交大的，是实验室老师即实验员。
不说极端的情况。成绩平平、无法保研的普通985和211本科生，自费出国读硕士，然后转成博士，却是普遍现象。这结局，是不是普遍比保研的985本科生好得多？需要两百万资金支持。
世界的外国又不只有美国。在本科大三上学期结束的那个寒假，儿子申请到了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暑期科研项目，正在准备雅思……过年期间冒了一句“我走了，你们怎么办？”突然放弃。其实他敏感地体会了家庭的意思。这成了他在大学最伤心的决定。
没想到选择还没有结束。
研究生一年级的学习在高新校区和东区之间奔波，二年级就固定在了东区化学与材料学院的实验室里。
到了二年级下学期，就是这几天。学业上面临最后一次选择：申请转博。
很难通过转博考核吗？很容易。那就申请呗。毕业很难。
博士毕业的要求在国外权威期刊发表两篇及以上论文（外文），完成三组课题实验。目前在我家之上的三个年级，即博一、博二、博三，课题组一届两人，六位同学无一人出一篇论文。而硕士毕业仅需一篇国内期刊发表的论文（中文）即可。
国内博士的延毕率极高，八年不能毕业就退学了。可以转硕士毕业，但同样无工作经历，25岁的硕士和28岁的硕士，在就业市场的价值是不一样的。国外的呢？据说很容易毕业，朋友老婆嘲笑说，国内一个导师带一大堆博士，国外一个导师就带一、两个博士。
基于九十年代硕士研究生就能当大学老师的印象，甚至后来都能带博士研究生，认为博士和硕士差别不大，现在发现两者差别比想象的大多了。
儿子选择的是：不转博，硕士研究生毕业就工作。
第一学历很重要，很多还是心理层面，用人单位却对于最高学历有硬性规定。大学和国家级科研院所，不是博士是进不去的。
不转博，可以申请国外读博呀！国外不承认中国的硕士研究生学历，直博还是需要五年，就是说，历时三年的国内读研只增加科研经历，时间重新再来。这时，以中科大毕业生申请是有优势的，但硕士阶段申请最主要的是论文质量而不是绩点。还有语言要求，基本要求托福100分以上。
我联系了留学服务机构，儿子拒绝去面谈，从他抑郁的表情看出，学业再过一年就终止了。
陪伴和欣赏着孩子，一路走来，深感寒门难出贵子。除非十万里挑一能够欧美全奖直博，那大概率不会回来了，否则，工作伊始，你就输在起跑线了。小康之家（不需要富豪）的孩子，考不上高中更考不上三本大学，依然可以通过留学，成为中国的教授、科学家和公务员。
你愿意伤害自己的孩子吗？婚姻的意义是养育孩子，而不是解决性需求，穷人和边缘人是不配结婚的。
2024年0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