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忆往，生日之歌

每每听到生日歌飘过耳畔，不由会想起自己四十多年前所经历的生日场景。

儿时的乡村，清澈的河水会倒映出我幼小的身影。偶尔口干，会随时用双手捧起河水，咕嘟嘟一阵猛饮，喝得透心凉，河水的味道绝对不亚于今天的各色瓶装水。

河边的一切都是孩童玩耍的物件，白蜡杆柔韧性好，往往成为我手中的“金箍棒”，敲击着水面，激起阵阵浪花。待午时的太阳热辣滚烫地扑面而来时，耳畔会响起母亲悠长的呼唤，定然是回家吃饭的信号。

拔腿就跑，全然不顾脚下土坷垃的磕磕绊绊。满头大汗奔驰在乡间小道上，虽未风尘仆仆，却也是喘息不已。

此时，才晓得辘辘肠胃在不断抗议，刚才的一肚子水早已顺流直下，压迫着逼仄的膀胱，形成一阵焦灼的尿意，匆匆又冲冲，在厕所一阵“快意恩仇”之后，才长长喘一口气，舒畅感洋溢在心头。

鼻端氤氲着饭香，堂屋的木桌上摆着一大碗，蒜面条盛得满满当当，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大快朵颐。旁边的碗中放着两个鸡蛋，倍显突兀。忍不住问母亲，辛劳过后的疲倦写在她的脸上，饶是如此，她依旧微微一笑。

“今天是你的生日！赶紧吃个鸡蛋！”说完，母亲又去招呼猪圈中哼哼唧唧的猪仔们。

筷子在我手中飞快地扒拉着，面条顺着我吸溜的地方慢慢“塌陷”下去，一阵生猛吞咽，肚中填充了一定的食物之后，才有片刻安闲功夫去打量两枚鸡蛋。

煮熟的鸡蛋蛋皮略带深色，虽在凉水中浸过，依然带着暖热的温度。舍不得吃，握在手中，把玩片刻，看鸡蛋在桌上骨碌碌转圈圈，逗引得童心顿起，倍感好玩。

“喂狗喂猫干吃粮，不如鸡屁股里面开银行。”特殊年代，平日素常，鸡蛋被母亲细心地攒着，待攒够一筐之后，被带到集市上换几个钱，随即买来家里必备的油盐。

我们的生活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彼时，鸡蛋珍贵，舍不得入锅进口，只有鸡蛋被磕破时，才被母亲轻轻甩进汤锅，熬成一锅鸡蛋汤。

汤稀蛋细，丝丝缕缕，漂浮在汤面上，显得煞是好看。偶尔一大块鸡蛋被挑入我的口中，倍感幸运且幸福，岂不知那是母亲盛汤时的有意而为。

乡村之人过生日，简单、朴实、随性，一枚鸡蛋足矣！没有觥筹交错的碰杯之声，没有婉转动听的生日快乐歌，更没有各色礼物的纷彩呈现。一碗一筷，一面一蛋，在面条的吸溜声中，在鸡蛋的入口之后，一年一次的生日就这样过完。

时日苦短，清贫难捱，已数不清过了多少次这样的生日。

农忙时节，事事件件都需人操劳，待母亲惦记起我的生日，那一天早已过去许久。母亲赶紧从堂屋的柜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摸出两枚鸡蛋，在午饭时煮好，再做一碗蒜面条，权且弥补她的疏漏。

无人计较，更没有些许埋怨，唯有母亲轻轻的一声叹息！

孩童无心，只要有一枚鸡蛋吃，一碗蒜面条吃，一切都是风轻云淡无足挂齿。

弹指一挥间，我已跨过不惑的门槛，匆匆忙忙向着知命的山峦奔去。

我对自己的生日看得很淡然，无可无不可，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母亲却几十年如一日，依旧深深惦记着我出生时的日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记得吃个鸡蛋。”电波中的话语不多，似乎老调重弹，主题却鲜明至极，让我的思绪瞬息拉回到了从前。

清贫的日子在眼前闪过，一碗蒜苗条，一枚熟鸡蛋，在筷子的伴奏下，弹奏起一曲生日之歌。

单调之中有幸福，平淡之中有期望，不只对生活，更是对未来。

本文作者小石头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