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一花一世界

【能不忆江南按语】2024年高考不远了。印象中每年高考前后，有关作文题的“马前炮”预测与”马后炮“解读常常”甚嚣尘上“，尤其是”马后炮“。不幸的是，解读的名师往往是以阿谀为荣，似乎出题人放个屁也有微言大义。记得2006年浙江卷高考作文题被浙江的一些名师吹得”鸡毛也能飞上天“。下面是老夫当年花费40分钟写出的解读文字

一花一世界
金新
“一花一世界”，佛语不余欺也。眼前这个话题（2006年浙江卷高考作文题）“‘生无所息’与‘生有所息’”，便传神地折射出当今教育“丑媳妇”在应试“公婆”的摧残下所处的尴尬境地。

《列子》是一部哲学论著，除了第一篇《天瑞》的前半部分着眼于对本体论的阐发之外，从第一篇后半部分直到全书末尾，均为对生死理论的表述：从“群有以至虚为宗”的本体论命题出发，经由对认识手段的反思达到对“生实暂来，死实暂往”和“死则返其极矣”的认识，从而消除困惑，坦然地接受生与死。“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其中“倦”者，非“疲”乃“厌”也；“息”者（孔子所语之），非“休息”乃“安息”也。这段话出自于《列子·天瑞第一》，目的是告诉芸芸众生：生命与辛劳相伴，唯有死亡才是彻底的休息和解脱，得其所归，回到和谐安宁的至虚状态之中。
子贡缘于厌学，才“希望能休息一阵“，颇有点像时下在极端应试煎熬中滋生厌学心理的学子，而孔子却说“人生没有什么休息（除非安息）”，又酷似当下无奈之余充当“督学”的毕业班班主任。近年来不谙人世的学生与应试“较劲”厌世跳楼，以为一了百了企求“彻底的休息和解脱”的事时有发生，莫非被歪打正着而有弦外之音？沿海某省一历史悠久的重点高中不是在某新校长上任的短时间内两个学生跳楼“乘鹤西去”！
当然，这样的“拉郎配”，置命题者以不仁不义，似乎有点不公，“传神地折射”只是一种“无心插柳”的偶合，是无巧不成书，因为他们大约毕竟只看过教过《列子·汤问》里的《愚公移山》，《列子》对他们来讲大约毕竟是一个深不可穷的智慧“黑洞”。但批评苦思冥想的命题骨干抑或特级教师们授人以柄，还是应该虚心接受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万不可强不知为知。就像《国际歌》是那么振奋人心，可一旦在下岗的弱势群体中热血沸腾地唱起来，也许会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效应。好在我们的“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得益于应试课外零阅读已使脑瓜近乎愚钝，大抵不会因此触发而对号入座，否则“山雨欲来风满楼”矣！
世界是多元的，人生如何选择确实很难定夺：可以走马观花直指成功，可以闲庭信步曲径通幽……既然有如许答案，何不在多元的世界里，以包容的心态看万事万物，容许作出价值各异的判断取向，让世界更精彩？如斯想，不安分的心复归于宁静。因为开始明白，自己不过是多元天地中小小的一元。“一花一世界”，世界开满色彩各异的繁花，“传神地折射”作为一花，亦有其存在空间或者说理由，至少可以让后人知道中国二十世纪后半叶与二十一世纪初的教育的真实历史，在一个教育造神运动中曾经涌现过一批具有鲜明时代功利特征学养不足却颐指气使的教育家。
一花一世界：我们既可从微观的眼光看世界，也可从宏观的眼光看世界，因而不能“执着”——所谓“破执”——我们不能仅仅以我们自己的眼光看待我们周的一切事物，以免见笑于大方之家。
其实，孔子他老人家是很懂得辩证法，深知劳逸结合的重要性的。孔子思想的精华集中浓缩在《大学》的经里面，中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知止，是对圣贤智慧的一个重要的考核标准：不知止，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力，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就多凶，反之，事业等诸多方面都会顺利一些。
相比较而言，我们的教育家的辩证法就强多了，他们娴熟其三味：一分为二的观点、联系的观点、发展的观点。你看他们有多伟大，将“生无所息”与“生有所息”苟合一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异端”，完全忽悠了戴着应试镣铐舞蹈的弱势学子的内心世界，主题先行（学习是累的，累好，所以有“生无所息”；不过要有分寸，身体亦紧要，所以有“生有所息”），以分数的杠杆操纵议论的“三七”比重与取向：七份“生无所息”详，则三分“生有所息”略；略三分 “生无所息”，则详七分“生有所息”。在言不由衷的文字游戏间偏离诚信的人格底线轨道。
“生无所息”，这是何等的坚强、何等的奋勇、何等的高昂！然而，康德“人就是不断地进行创造性的工作，工作是使人得到快乐的最好办法”，那是因为康德喜欢哲学；歌德“我这一生基本上只是辛苦地工作”，那是因为歌德喜欢文学。没有兴趣爱好的“生无所息”是不人道的。
“生有所息”，这是何等的科学，何等的民主，何等的自由！然而， 医学专家的“人们应该学会超前休息，也就是说在疲劳之前，适当休息效果最佳”，那是因为医学专家不是“钦定”的“那摩温”般收拾“芦材棒”的教育家；《吕氏春秋》“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劳农夫以休息之”，是因为皇上不明白“教绩”是“钦定”的“那摩温”般收拾“芦材棒”的教育家的一条上升的青云梯。
爱因斯坦逝世前不久曾对友人说：“只要有一天你得到了一件合理的事情去做，从此你的工作和生活都会有点奇异的色彩。”
什么叫“合理”？概念太抽象了不好接受，于是乎，列御寇假借了子贡与仲尼的语录当哲学家，我们的教育家又做“二道贩子”挪用了《列子》的转述当教育家。于是乎“一花一世界”，一花能蕴藏整个世界，代表整个道。哲学家的道错了，我们权当“肚中之气，哪有不放之理”，教育家的道错了呢？雨果说过大致这样的话：不造学校，就必然造监狱。延伸一下思路……
教育盛世有危言，可能并不一定是件坏事。以“‘生无所息’与‘生有所息’”伪辩证法来遮盖教育应试的屠刀，窃以为属“一花一世界”内的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