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手记 | 争立功降金额，终获缓刑

近年来，“受贿行贿一起查”，成了一个反腐热词。

我的当事人赵赫（化名），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最初涉案金额280万元。我们研究后认为，其中100万元是正常的居间介绍费，30万元是未还的民间借贷款。我们认为，当事人有立功表现。经过努力辩护，关于金额和立功的意见均被采纳。最终，华东K县法院认定赵赫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金额为150万元，综合各种情节，宣告缓刑，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12亿元融资项目

赵赫大学毕业后，先后在大型证券公司、信托公司、银行，担任客户经理、证券经纪人、营销经理、投资经理。

2015年，赵赫入职某大型信托公司，担任中级投资经理。通过朋友介绍，赵赫认识了中介方齐晟（化名）。朋友告诉赵赫，齐晟有一定的社会资源。

齐晟说，Y市国企交通产业集团公司有融资需求，这个项目信托公司能否做？

赵赫说，公司只对房地产融资，对国企融资这方面还没有开闸。

齐晟说，我和Y市交通产业集团公司领导关系不错，可以给你们比较有吸引力的融资条件，我和Y市领导关系也不错。事成之后，会好好感谢你。

赵赫刚入职，也想搞点业绩，想把业务做成。

很快地，齐晟约了赵赫，跟Y市交通产业集团公司董事长吃饭。

吃饭期间，赵赫发现，齐晟和该董事长关系不一般。

赵赫更加觉得齐晟有资源，以后也可以帮助自己。于是，赵赫向信托公司领导汇报、推荐这个融资项目。

此后，交通产业集团公司把Y市欠公司的20多亿元应收帐款，质押给赵赫所在的信托公司，让Y市城投公司也对该笔融资提供担保。该笔融资总金额12亿元。

期间，赵赫所在的信托公司风控部门多次退回该融资项目，理由是该信托公司对国企融资业务尚未开放。赵赫又多次去信托公司汇报项目可行性，积极推动项目落地。数月后，信托公司终于同意，分四次放款，年化利率约为11%。

不下雨为何打雨伞

2015年12月，融资项目落地成功后的一个晚上，齐晟打电话给赵赫，约在一个地方见面。

到了地方之后，赵赫联系齐晟，齐晟又换到一个高尔夫俱乐部门外几百米的地方见面。

赵赫停车以后，发现齐晟就在几十米开外。齐晟打了一把黑色雨伞，戴了一副手套。

赵赫当时很奇怪，那天不下雨，为何打雨伞。后来再想，估计是齐晟害怕附近有监控。

齐晟见面就说，我去过交投，我让他们财务取的现金，我没要连号，没要新钞，都是旧钞，都在交投清点过了，我先拿了一部分，下面还会再安排。在车前方的垃圾桶旁有个袋子，你自己去拿，拿到之后尽快把袋子扔掉。

赵赫预感是好处费，拿到袋子，上车打开一角，全是一百元面值的现金。回家以后细数，有100万元现金，都是10万元一捆，一共10捆。

赵赫知道这是潜规则。齐晟作为中介方，依靠手里的资源，项目落地之后都有高额的中介费。这个12亿元项目落地之后，按照行业一般的中介费率1%，至少有1200万元中介费。他吃肉我喝汤，赵赫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还给少了。

2016年8月，齐晟又打电话给赵赫，约在一个小区门口见面。齐晟戴着墨镜，从香槟色的玛莎拉蒂车里，拿出一个类似用来装鞋的袋子，说，Y市的事情到此结束。赵赫知道里面是钱，回家后细数是50万元。

这是赵赫涉嫌犯罪的一些片段。

监视居住期间会见不易

2022年3月，赵赫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被华东K县公安局监视居住。

接受委托后，我第一时间和办案民警沟通，希望能会见赵赫。沟通的气氛很和谐，但就是见不到当事人。民警先说他们是配合监委办案，能否会见要和监委沟通，又说疫情原因无法会见。我直接去公安局负责人办公室，仍未解决。

于是，我一方面向当地检察院反映，申请法律监督，另一方面，向律师协会反映，希望维护律师执业权利。

2022年4月底，经过努力，赵赫被取保候审。

协助抓捕争取立功

2022年11月的一天，赵赫正在家中。办案民警给赵赫打电话，说在犯罪嫌疑人赵晓波（化名）小区楼下，没发现他的车辆，不知道人在哪里，希望赵赫能够装作正常的语气，打电话问赵晓波在哪里。

赵赫立即打电话给赵晓波，并且在微信上同赵晓波保持聊天，获取赵晓波的位置。在得知赵晓波即将前往的地点后，赵赫立刻将这一信息反馈给办案民警。办案民警根据赵赫提供的信息，抓捕到赵晓波。

我们认为，赵赫协助司法机关抓捕其他犯罪嫌疑人，有立功表现，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检察官一开始认为不构成立功，经过我们多次沟通，最终还是认可。

大幅度降低涉案金额

2022年12月，赵赫再度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2023年1月，被检察院批准逮捕。

我们从两大方面着手，一方面认为涉案金额不是280万元，而是150万元，应当扣掉100万元居间介绍费和30万元民间借贷款；另一方面，愿意退赃，从而尽力争取取保候审。

2016年底，齐晟打电话给赵赫说，我现在和J公司关系比较好，他们也想搞一笔融资，你们信托公司肯定是做不起，你看看能不能找找其他金融机构推荐一下？

赵赫说，我亲戚赵晓波刚入职H银行，他们银行去年刚落地一个产业基金的项目，我可以帮你介绍。

几天后，赵赫把齐晟、赵晓波约出来，谈谈业务能不能做。此后，齐晟和赵晓波单线联系，有时候他们会叫赵赫出来劝解。中间怎么谈条件的，赵赫并不过问。最后，融资金额为20多亿元。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赵晓波曾经打电话给赵赫说，齐晟这个人是个老江湖，拿他的钱会出事。齐晟也打电话给赵赫说，赵晓波以后会出事，给他钱会连累到自己。

项目落地后，齐晟给了赵赫100万元现金。我们认为，这是正常的居间介绍费，没有利用职务便利，不能认为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款。

至于30万元，是赵赫为了买房找齐晟借的，是正常的民间借贷款。赵赫的想法是一码归一码，不想让齐晟认为人品有问题，后来经济确实困难了，没有能力去归还，也和齐晟讲过这些情况，齐晟说可以缓一缓。

经过和检察官多次沟通，这些观点被采纳。紧接着，沟通退赃、取保候审事宜。家人代为退赃后，赵赫再度被取保候审。

赵赫和我说，小时候家里穷，长大后有一种自卑心理，有钱就乱花。进去后，才发现是一场空。这次出来后，要调整心态，重新开始。

2023年12月底，华东K县法院对赵赫宣告缓刑。

蓝天彬律师：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江苏省人大常委会法工委规范性文件备案审查咨询专家，南京市律师协会刑事诉讼法律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前政法记者，毕业于厦门大学，专注于刑事辩护，多起案件获得不起诉或撤销案件、终止侦查、改判缓刑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