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材晋用｜齐国中军佐申鲜虞投奔楚国，楚康王任命他为楚国右尹

壹

话说春秋晋楚争霸，由于晋国位于北方的黄河流域，楚国位于南方的长江流域，晋楚争霸的性质更接近于南北争霸，南方的楚国军团和北方的晋国军团为了争夺中原区域的控制权而展开的军事博弈。

如果从南北两大集团争霸中原的角度来观察，则齐国也属于黄河流域，齐桓公时期与楚成王的召陵对峙算是替晋国预热了一把，那么晋楚为代表的北方集团和南方集团的对抗，自公元前656年夏的齐楚召陵之盟起，至公元前557年夏的晋楚争霸第十一战湛阪会战，前后历经了整整有一个百年，南北各方都打得疲惫不堪打不动了。

公元前548年，晋国的上卿换上了赵武，楚国的令尹换上了子木（屈氏的屈建），这两个首席执政卿士有一个交叉，这个交集就是双方有共同的圈层好友宋国的卿士向戌。向戌也用上了这么好的人脉，出面斡旋晋楚双方达成停战盟约。向戌为稳妥起见，先委托了一个中间人穿梭于晋、楚两国高层之间，进行意向确认试探性的访问，这个人物是蔡国太师公子朝的儿子、蔡国大夫公孙归生。

公元前547年7月，公孙归生从晋国出访归来，接着出访楚国，与楚国令尹屈建子木汇报出访晋国的收获情况。

子木和公孙归生正事谈完，就聊起了其它话题，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子木的话题还是围绕两国政务相关的主题。子木问公孙归生，怎么评价晋国和楚国大夫这个群体？

公孙归生回应道，晋国的卿士阶层比不上楚国的卿相，但是晋国的大夫明显地比楚国的大夫贤能，晋国的大夫们都具备升任卿士的才能。就好比梓木、杞木、皮革，都是从楚国流入晋国的。虽然楚国有人才，但是实际都是为晋国所用的。

子木就好奇了，追问道，难道晋国就没有公族子弟或者有联姻的贵族出任大夫吗？

公孙归生回复道，当然也是不可避免，但是楚国为晋国所用的人才则更多。

贰

楚庄王初年，公子仪发生叛乱，楚析邑大夫奔晋，晋景公重用析公，用他作晋景公的高级参谋。晋楚争霸绕角之役的时候，晋军想要撤军，是析公建议晋军采用入夜扰乱楚军的战法，入夜时分晋军不断擂响进军的鼓声使得楚军无法正常休息，不得不趁着夜色连夜撤军；于是晋国军团趁机讨伐蔡国、沈国，俘虏了蔡国、沈国的国君，还在桑隧之地打败了楚军的申息之师，俘虏了楚国的申邑大夫申丽，于是郑国不再与楚国结盟。楚国失去华夏的损失，正是因为流失了析公才造成的；

楚共王年间，雍子的父兄诬谄雍子，楚王和楚国大夫们也不善待雍子，雍子投奔晋国，晋悼公赐予雍子鄐邑（河南焦作温县一带）作为封地，用他作了晋悼公的高级参谋。晋楚争霸的彭城一役，晋军和楚军遭遇于靡角之谷，晋军想撤军，雍子代替晋悼公向晋军发布命令说，让老年的和幼年的兵士回家去，让孤儿和受伤的兵士回家去，一家同时有两人参战的让一个人回家去，其余精选出来的兵士查检战车喂饱战马，让兵士饱餐一顿、摆弄阵形、烧掉要废弃的垃圾，明日决一死战。最关键的是全部释放了被俘虏的楚军兵士，结果楚军兵士连夜逃奔回楚军大营，扰乱了楚军军心，令楚军连夜逃窜。晋国军团则攻克了彭城，将彭城交还宋国，也将俘虏的宋国叛臣鱼石交给宋国。楚国从此失去了东夷领土，楚国令尹子辛因此被处死，这正是因为流失了雍子造成的恶果呀；

楚共王年间，楚司马子反公子侧与申邑大夫巫臣争夺夏姬，子反破坏了巫臣与夏姬的亲事，巫臣投奔去了晋国，晋景公赐予巫臣邢邑（河北保定定州邢邑镇一带）作为采邑，用他作了晋景公的高级参谋。抵御北狄，使吴国和晋国邦交通好，为吴国培训集团军阵地作战战法，让他的儿子屈孤庸出任吴国的邦交大臣。吴国开始侵扰楚国，伐巢邑、攻驾邑、克棘邑、入州来，让楚军疲于奔命，吴国至今成为了楚国的大患，这正是流失了子灵巫臣的后果啊；

楚庄王初年，若敖氏叛乱，伯贲之子贲皇投奔晋国，晋成公赐予苗邑（河南济源境内）为采邑，贲皇被称为苗贲皇，苗贲皇也被用作晋君的高级参谋。晋楚争霸的鄢陵之战，楚军一早逼近晋军营寨，晋军想撤军，是苗贲皇的谋划，认为楚军的主力精锐全都集中在中军的王族子弟而已。可以用一招诱敌深入，栾书、范燮的中军诈退，郤錡、中行偃的上军可以快速攻克楚军的左军和右军，届时四路军阵包抄楚国中军，楚军必定大败。果然楚军大败、楚王受了箭伤、楚令尹子反引咎自缢，郑国背弃楚国，吴国借势崛起，楚国失去了中原诸侯的盟友，这都是因为失去苗贲皇造成的后果啊。

四个经典的案例，经公孙归生娓娓道来，楚国令尹子木的后背已经发凉了，不得不附和道，您说的这些情况都是实情啊！

公孙归生话锋一转，为子木点出了又一处要害的情况，现在楚国又将出现这样的场景了而且将面临更大的损失。现在椒邑伍氏一族的伍举娶了申公王子牟的女儿申芈为妻，王子牟获罪逃亡。国君的众大夫都指责伍举说是伍举帮助王子牟逃亡的。伍举因惧怕而逃亡去了郑国，每天里伸长脖子向着南方凝望，心里祈祷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赦免。但是楚国有关方面并不这样考虑和安排呀。现在伍举流亡去了晋国，晋国国君准备给他一处封邑，让伍举的爵禄可以与叔向媲美。到时候伍举为晋国谋划危害楚国，那不就是楚国的大祸患了吗？！

子木这下惊醒了，连忙向楚康王作了完整的陈述，楚康王不仅赦免了伍举的罪过还增加了伍举的俸禄让伍举回到楚国来。

伍举是幸运的，遇到了能为他鸣不平的贵人公孙归生。伍举的儿子伍奢，伍奢的儿子伍尚和伍子胥。伍举的儿子和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伍奢和伍尚被楚康王的弟弟楚平王处死，逃亡的伍子胥后来复仇楚国，那么是后话了。

叁

正是由于公孙归生的铺垫，使得齐国的申鲜虞才被楚康王招揽，楚国才开始反向向中原吸纳人才了。

鲜虞氏，源于河北保定定州一带的鲜虞国。齐庄公时期向天下招揽技击士，所谓技击士，就是有武功特长的人氏，鲜虞氏慕名前往齐国，被齐景公招揽入技击士兵团中，因战功显赫被提拔担任了齐国中军的中军佐，与中军将闾丘婴成为了齐国中军主将的搭子。

公元前548年5月，齐国大司马崔杼联手大司行庆封刺杀了齐庄公，拥立齐庄公的弟弟公子杵臼即位（是为齐景公），崔杼被任命为齐国右相，庆封被任命为齐国左相，崔庆两家就联手把持了齐国朝政。然后崔杼、庆封开始清洗齐庄公的亲信，包括中军将闾丘婴、中军佐申鲜虞。

闾丘婴和申鲜虞事先得到了消息，于是二人驾驶战车沿着齐鲁古道一路向南逃奔，准备投奔鲁国。闾丘婴准备带上妻子一起逃命，被申鲜虞阻止了，申鲜虞告诫问丘婴说，君侯昏聩我们不能匡正，君侯危难我们不能救驾，君侯死难我们不能殉身，你只知道将自己亲密的人藏匿起来，你都不知道会有谁来接纳我们呢？

于是二人一部战车快速驰向古道的弇中（山东淄博临淄西南方位的一处峡谷），到达三百里的峡谷中，申鲜虞建议让战马歇息一下。

闾丘婴说崔杼、庆封的车马还在追逐我们呢。

不要紧，这是在峡谷中，对方的人马只能一辆一辆的经过，一对一，我们就没怕过谁。

于是二人找了一处窝点住下来，将战马喂饱草料，他们也将就吃上干粮，然后头枕着马缰就轮流睡将起来。好好休息了一晚上，天色微明之际，申鲜虞催促闾丘婴一道赶忙起身，驾乘着精神饱满的战马奔驶出弇中峡谷地带，因为出了峡谷进入平原地带，就很容易会被崔杼、庆封的人马给包抄的。闾丘婴、申鲜虞二人进入到鲁国国境后，就甩开了崔杼庆封人马的追击。

齐景公二年，公元前546年9月，庆封借着崔杼家族的内讧，一举铲除了崔杼在齐国朝堂的势力，庆封被任命为齐国国相，从而独揽朝政。

崔杼作为刺杀齐庄公的第一凶手自缢身亡，得到消息的申鲜虞，从鲁国返回齐国，就在齐庄公简陋的陵墓之前祭奠齐庄公。申鲜虞这一真汉子的举动，消息传到了楚国，楚康王大为感动，于是派出使臣前往鲁国寻访申鲜虞，邀请申鲜虞入楚，楚康王任命申鲜虞担任楚国的右尹，位列上大夫，兼任申邑大夫，成为执掌楚军申息之师的一员悍将。

楚国的政务和军职要员为楚国公族成员、公族子弟长期把持的朝堂格局，总算开了一道口子了，这也是北方异族就职南方诸侯国的特定案例，算是人才双向融合的开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