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科幻联合征文大赛初审作品：14号 | 《自我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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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初审作品：14号

自我叙事

全文约8851字

预计阅读时间23分钟

项目：自我叙事

项目编号：039512

备案地点：二级病院

25世纪中叶，

一个开放而自由的时代，

一个百无禁忌的时代。

香渚紧张的坐在检验室的沙发上，她的旁边是她治疗了半年的DIO病人，12岁的小女孩艾达。她要陪着艾达完成一场严格的测试，这场测试由AI小文来进行，测试的结果影响到两个人的未来——艾达能否出院，以及香渚的心理学博士考核能否通过。

艾达很开心，因为陪了她半年的姐姐香渚——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灯塔的香渚，要带自己从单调无聊的医院里离开了。艾达还清晰的记得，昨天香渚姐姐给了自己承诺：“只要你成功出去，我就带你吃鸡排，吃很多很多冰激凌，带你去游乐园，去你没去过的所有地方！”小艾达信任着香渚姐姐，她对香渚姐姐描绘的未来非常非常的向往，她纯真地期盼,期盼香渚姐姐能和自己永远快乐的一起玩。

检验室的沙发是皮包的硬沙发，艾达和香渚坐在沙发上，虽然一点都不舒服，但艾达还是乖乖地坐下，努力的保持着这个这个几个月前她根本做不到的姿态。

检验室的顶灯静静地发出乳白的光，艾达感觉香渚姐姐的身体有点发抖，她本能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香渚的手。体温的接触，能让人镇定下来——这个应对情绪的方法艾达是跟香渚学会的。

直到布满伤痕的小手和香渚温暖却在微微发抖的手握在了一起，香渚才反应了过来，“小艾达看出了我的紧张，呼……我要缓解一下。”随着香渚刻意控制的呼吸和手上小艾达暖意的传来，香渚渐渐恢复了冷静。

“我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半年来,我付出了以前从没付出过的努力，艾达的成长也这么大，如果再加上我的随机应变，没理由不通过的。”她转过头，看着艾达脸上被她新学的化妆技术遮的几乎看不见的积攒了多年的伤疤，她更喜欢这个小女孩了，她对艾达笑了笑：“谢谢你，艾达。”

艾达也回以笑容，此刻的小姑娘，像一朵在砖缝间静放的黄花。

香渚拉着艾达的手，翻开了艾达在理想人格下画的画集，”艾达，你想在测试开始之前看看你画的画吗？我觉得，你的这些画都挺不错，可能对我们的测试有点帮助哦。”

“嗯”艾达微微地点头。

在等待测试进行前，两人开始了温和的人格稳定疏导。

不到十分钟后，AI小文走进了房间，小文是管理和监督艾达和香渚这个长达的半年项目的AI，她们两人的对接，日常事务处理，以及最后的考核都由小文负责，小文全名伊莱文，只不过医院里所有其他AI都叫他“小文”，可能是他最年轻的原因吧。

他轻轻的关上门，对二人点头示意，道：“受试者艾达，博士生香渚，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你们二人将在我的指挥下完成考核。接下来宣读注意事项：

1、考核将会提出一系列尖锐的问题，受试者如若治疗不完全或者没有对考核做出充分的准备，可能会出现惊慌，愤怒，大哭，甚至暴力行为。以上情况一旦出现，有极大可能导致受试者心理情况恶化。请博士生香渚认真考虑考核是否进行。

2、考核过程中，博士生香渚只允许在我做出指示后开始行动或者回答问题，其余时候一律不得说话或者做出超过限度的动作。作为补偿，香渚，你被允许出现在不遮挡我和艾达交流的艾达视线范围内。

3、考核过程中，本AI伊莱文的情感和交流能力被限制到日常行动中的20%，请不要过多对‘伊莱文‘个体抱有期待，你们不会得到超出可能的帮助。

4、考核结束后，艾达的考核结果会在5分钟之内产生，请不要离开，待在原地等待考核结果。

最后，进行考核最终确认：“香渚，你确认进行考核以及承担可能的后果吗？”

“嗯，确认。”

“艾达，你同意进入考核吗？”

“同意……进入……考核”艾达费力地多说了几个字，艾达虽然说起话来吃力，但她想从现在就开始展现自己的能力。

“两位主体确认，祝你们二位顺利，考核开始：”

”香渚为你治疗了半年，觉得她怎么样？“

”唔……渚姐姐，渚姐姐是个好人，然后，然后……“

”好的，回答确定。艾达，资料显示近半年来你尝试了很多新的食物种类，说出一到两个你比较喜欢的食物吧。“

艾达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显然她对于这么灵活的问题没有心理准备，她求助地看向香渚。香渚正对着她夸张的张嘴，还抬起两只手，就像用嘴在撕咬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鸡……鸡的……鸡排？”

“好的，还有吗？”小文追问。

“没……有了。”艾达看着香渚快速摇动的头说出了这句话。

“呼”香渚心里嘘了一口气。“没有出意外。”

”好的，回答确定。艾达，你，知道你现在多少岁吗？小文冷静的提问。“

”年龄明明是艾达的深层问题才对啊……糟了，这么快就问了？”

三，二，一……三秒过去了，小艾达低头思考，没有回答。

“糟了糟了，测试不会这么快就要结束吧，小文怎么回事，测试进度有这么快吗？”香渚看向小文，小文没有管香渚，反而放起了一首音乐。

检验室响起了25世纪初期的经典歌曲《Biology》。音量不大，但刚好能让人听见。

香渚反观艾达，艾达的身体出现了小幅度的晃动，随着音乐的重音，似乎在抽搐，她原本坐在沙发上挺直的腰也渐渐变低，正在往椅子里缩，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小艾达脸上的伤疤似乎在狠狠地揪着她的脸，让她的表情越来越可怜，甚至流出了泪水。

香渚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艾达的情景，她为了不迟到，急匆匆地穿过一道道隔离设施，检查，消毒……作为一名心理学博士生，那天看见藏在玻璃房间内的艾达被医疗护士带出来，自己将要和她进行第一次的聊天的时候，艾达也是这么的……

“靠，伊莱文！”

“好的，允许辅助。”

香渚以最快的速度跪坐在艾达旁边，轻轻环抱住小艾达，“艾达，艾达，听我说，你是谁？小艾达，你是和我一起玩了半年的艾达，不是吗，”香渚扶起艾达的头。

艾达的耳边出现了她分不清的声音：“不看伤疤，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但她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你的过去已经不重要了，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艾达听着这句话好像特别耳熟。

“你过去的档案我看到了，以后我陪着你”

“想想我教给你的法宝，把想要的东西都扔掉”

“我以后会教给你很多东西，希望我能治好你吧。”

艾达有了一丝感觉，是熟悉的温暖，刚才说话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话的，是个能让她安心的声音，“香,香，是……香渚吗？”

香渚抬了抬艾达低垂的眼皮，给她擦了眼角的眼泪，“没错，是我，艾达，想起自己在哪里了吗？”

“我……在检验室，在香渚面前，我……12岁。”艾达脑袋里第一次见到的香渚的形象在和眼前现实的香渚重合。是的，是香渚，我还在检验室，我正在进行对渚姐姐和我重要的考核。艾达脑海里的灯塔为她指出了一个方向。

”好的，回答确定。测试者受辅助程度：中。你们表现的不错，”小文冷静的记录，好像刚才的惊险与他无关。他继续说：“香渚，现在请回去。”

香渚十分在意测试进度居然这么不讲理，没有铺垫就给了艾达一个这么大的考验。她非常想去质问小文，不过现在艾达还在测试，她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坐回了位置，继续看着艾达。

“艾达，能继续考核吗？”

“能。”我还有香渚姐姐，香渚姐姐是最好的人，她一定会和我一起渡过考核的，天真不谙世事的艾达心里这么想。

”艾达，听说你有几位别的护士没见过的朋友，能把她们给我介绍一下吗？“小文机械的身躯在白色灯光照射下泛出让人晕眩的光。

香渚的脑子差点宕机了，反应过来后，她的心里只剩下了脏话，小文的这个问题非常的不对劲。

”先别急，艾达，你的朋友似乎有十几个这么多，我们不能把她们全都认识一遍，你只介绍两个你的好朋友就行了。“小文继续补充。

”该死的，我针对DIO的人格养成疗法就是利用艾达对其他人格的遗忘来达成意识连续的目的的，伊莱文居然直接攻击我的疗法，尤其是刚才才刺激了小艾达，这还治疗什么，谁也不可能成功啊。“香渚想，“小文，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艾达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啊，在见到渚姐姐之前，自己，好像还有好多朋友的，自己都忘记了，好久没见到她们了，她们现在在哪里呢？

艾达尝试在大脑里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她就像一头仍人宰割的羔羊，被伊莱文冷漠地牵到他想牵去的地方，不过香渚做不到干预。很快，第一个被遗忘的朋友出现了，这个被发现的朋友似乎比艾达还小很多，脸上甚至还血淋淋的，她向艾达扑过来。占据了艾达的身体。

……易拉罐和玻璃瓶从她头顶飞过，锋利的剪刀从她脸上划过，尖利的边沿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听不懂的刺耳音乐《Biology》在耳边响，明亮宽敞的卧室里充斥着恐怖的杂音，不知道是“舅舅”的通讯声还是“舅妈”的声音。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响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欢声笑语——那年艾达七岁，有一个饱受尊敬的舅舅，他是当地的中学校长。

”呜，呜，呜，我好疼啊，舅舅，舅妈，求求你，不要！“艾达其他人格出现的异常开始影响到艾达的语言了，香渚急的要跳脚，可是却不能动，因为小文还在继续引导着艾达的思维，她还不能强行介入。

小文继续说”艾达，除了这个，你应该还有一个藏得很深很深的朋友吧，提醒一下，应该是上一个医生在的时候哦，让她也出来说一句话，好吗？“

香渚终于忍不住了，“小文，住口！以前没有这种残忍的测试方式吧，我们不测了，我要带艾达走。”

艾达还在颤抖，对香渚的话没有反应。

小文却用冰冷的语气说出更冰冷的话：“香渚博士生，请服从考核纪律，考核的规定里没有说明博士生可以随意打断询问，请坐下来，等待被测者反应。况且此次考核是有重要意义的，不要轻举妄动。”

香渚讶于小文的拒绝居然如此直接，她想不通平时温和的小文为什么测试起其他人来就六亲不认，她更想不通精神病院标准测试如此严格，要让艾达这么痛苦，她感觉以前急躁而火爆的自己又要出现了。

此时，艾达的第二个朋友似乎也有了反应，她占据了艾达第一个朋友年幼又碎片化的意识：“医生先生，……香渚姐姐；医生先生，能不能不要打针……渚姐姐，你来啦！医生，我……渚姐姐，想和你……”

艾达的第二个意识和现在的意识起了冲突，两个意识以艾达自己都不懂的方式在混乱的交缠，香渚气愤的来回盯着小文和艾达，小文却依然无动于衷，他还在等待艾达更大的反应。

在艾达的大脑里，两个艾达正在进行抽象的对话，一个是穿着病服的艾达，一个是穿着香渚买的活泼衣服的艾达，两个艾达看起来差不多大，或许穿着病服的艾达是遇到香渚之前的艾达吧。穿着病服的艾达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让，可怕的，人们都走开……好不好，舅舅，舅妈，小文……香渚能不能都走开，我害怕……另一个更活泼的艾达正在以抽象的方式回答自己：她们脑海里出现了一张画面，画面里只有两个人和一些光影，那个小人被影子覆盖了一半，影子上盘踞着不知名的各种东西，让人毛骨悚然。然而，另一个高大的人却在发光，她好像在做一些什么事，在纸上画画，在墙上涂鸦，给小人挑新衣服，甚至用生疏的化妆技术打扮那个可怜的小人，神奇的是，这个高大的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身边的光好像在驱赶着小人的身体上环绕的黑影，小人的身体渐渐被阳光笼罩。

活泼的艾达以这副画面回答穿着病服的艾达，好像在说：”看吧，不要害怕，香渚姐姐是好人，她能帮我们。“

在艾达脑海之外的地方，小文或许是觉得时间到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电子资料，递给香渚，作为监督者，小文手里有着艾达进入精神病院之后的详细资料，其中大部分都是香渚没有看过的。

小文背过艾达，高大的机械身躯和香渚留出礼貌的距离，沉声的说：“据判断，艾达第二位出现的人格应该是她在接受上一位医生治疗过程中产生的人格。而她的上一位医生，在精神病院待了15年，”

香渚惊呆了，她本来以为像自己一样，为了一个项目呆在精神病院这个地方工作半年还没发疯已经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极限了，没想到上一位医生居然能在待同一个岗位，而且是精神病院，待15年。

“因为上一位医生自身对精神疾病的特殊抵抗性，这位医生一度参与这家精神病院大部分重点精神病人的治疗，其中大部分治疗都卓有成效，但只有艾达，”

香渚紧张起来了，对艾达抱有的非同一般的感情，让她对小文接下来的话有些恐慌。

“只有艾达起了严重的反效果，因为这位医生其实也有精神病，不过他特殊的精神病只在治疗艾达的过程中体现出来了。并且，不幸的是，因为我们的管理不当，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艾达的意识里，穿着病服的艾达看着活泼艾达脑子里的想象，流下了眼泪，她不是羡慕活泼艾达的经历，而是悲伤每个人格间的记忆为什么不能互通，因为早在活泼艾达依赖上香渚之前，小艾达早已经依赖上了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在病服艾达眼中也是如同现在的香渚一样，光明，温暖。

“上一个医生，是个可耻的变态，他在做精神病医生之前，他的伴侣早已换了七八次，原生女性，原生男性，双性器官人等等他都试过，可都没有后代产生，当时没人想到他喜欢的是幼年人类，他治疗的其他精神病人并没有给他可乘之机，可最后……”

穿着病服的艾达给活泼艾达展现出来她脑海里的场景：那是一个有着温暖阳光的下午，一大一小两个人待在精神病院的花园里，那个大人，也就是医生，也和香渚一样浑身盖满了阳光，他正在对照着机器详细检查艾达的身体状况。花园里医院养的杜鹃在高树上叫，“布谷，布谷”，它们的叫声在玻璃天花板之内回荡冲撞，麻雀在地面上找着机械助手们撒下的小米，一颗颗吃掉。医生说了一个笑话，逗的艾达直笑……当最后一项检查完毕的时候，医生向艾达伸出手，好像是到了晚饭时间，艾达放松的把手递给医生。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世界好像突然落入了黑暗，医生不见了，似乎是被冲来的机器安保按在了地上。

艾达无法反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开始，她还在房间里等待，等待医生回来，她尝试和进入房间的机器人对话，可惜，它们不能告诉艾达任何事。后来，艾达哭了，一连哭了好几天，眼睛肿了，嗓子也哭的疼痛难耐，可是，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来看她。

在这之后，在艾达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不可名状的黑暗覆盖其上，一点点，一点点，覆盖完全……

“上一位医生被抓的时候，艾达只有11岁，然后她在无人治疗且只有AI管理的情况下成长了一段时间，她有时对着她的胳膊和腿又打又咬，或者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直到失去知觉……直到一年后，我们选中了你，香渚，我们之前都不知道艾达居然又有了一个新的人格，甚至发生了严重的语言退化。”

小文冷漠沉静的话从发声单元里一个个蹦出来，香渚却好像在听一个笑话，医生，喜欢幼年人类，AI管理，退化……每一部分都好像是对香渚的嘲讽，嘲讽她白白陪了艾达半年，居然不知道艾达在精神病院里还发生过这些可笑又可悲的事，半年来她自以为和艾达美好的一切在眼前这个AI看来只是一个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的选择。

香渚原来是一个生活非常邋遢，做事冲动，没有脑子的女性，随大流学了25世纪最刚需的心理学，甚至一路考上了博士，可在25世纪，博士毕业是要有实绩的。邋遢，并且对未来从没有打算的她一直没有机会毕业，半年前，因为运气，被选入能用到自己的项目也从没有过兴奋。对她来说，她半年所付出的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看到艾达的第一眼，她喜欢艾达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她没想到，在她以为的小艾达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可怜的艾达隐藏在暗处，从来没有争夺身体醒来看过世界一眼，这让她更对艾达感到心痛，甚至比看到艾达时的第一眼更强烈，她此时甚至觉得艾达比以前，比自己看到她时的第一眼更加的……

香渚彻底坐不住了。“我要去帮艾达，我需要陪在艾达身边！”

艾达脑内的冲突和交融危险到了极点，两个经历相似的艾达的人格在不断地争夺着对方的记忆，这种争夺是无意识的，仅仅是两个艾达都非常珍视属于自己的感情而导致的结果。在活泼艾达的想象里，香渚姐姐的脸不断的变模糊又变清晰，香渚给艾达喂饭的一幕被替换成了医生给艾达喂饭，笑容和苦恼，惊吓和安宁，不停地在两人之间变换。艾达“啊”的张开嘴，正要吃下已经到了嘴边的食物，椅子却突然裂开成黑暗的深渊，张开的嘴变成了惊吓的呼喊。

……艾达的世界就快要解体了。

看着艾达蜷缩的身体和不断流下的眼泪，小文知道现在是时候了：“香渚，现在你可以帮助艾达渡过最危险的难关了，”小文罕见地用机械面庞直视香渚，“这种深度的治疗是我们AI不能提供的，这是证明你的治疗和我们的选择的正确性的时刻。”

“小文，你……”可恶，没有时间犹豫了，“小艾达！”现在是艾达精神冲突紧张的时刻，可谓是半年来香渚对艾达的治疗的高潮，对香渚来说，她并没有什么过硬的知识和经验可以参考。那么，我该怎么办呢？香渚心想，她看着艾达，艾达的痛苦让她焦急万分。

“艾达，能听到我说话吗？”香渚下定决心，搂住了艾达的一边肩膀，和艾达并排坐在了沙发上，“不管现在听的是哪个小艾达，你知道吗，你身上的痛苦，只是精神疾病里的精神分裂症而已，人们有很多很多的方法解决……你现在正在和你的朋友，你的另一个人格在打架。小艾达你非常非常的难受，其实我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小艾达，我爱你，”小艾达混乱到像是汹涌着风暴的脑海里随着最后一句话冲出了一缕阳光。

“小艾达，之前咱们就说过，人们的爱，分为很多种，我不知道你的上一个医生对你是什么样子的爱，但是我对你的爱，是希望你能快乐的没有痛苦的活下来，”

艾达头埋在膝盖里，用只有香渚能听到的声音说：“医生……也是。”

香渚很开心：“太好了，原来那个医生也是。但是……姐姐我希望两位艾达，不要把我和医生搞混，姐姐我的爱，是有些复杂的，我没有多有效率的办法来让你脱离痛苦，现在的艾达，你可以用用你的脑袋，想想我有给你做过专业的检查吗？”

迟疑了一会儿，好像是那位活泼的艾达说话了：“没有。”

“是啊，姐姐我其实和你差不多，也是什么都不会，我只有陪着你，用我起名的‘人格养成疗法’来一点点让你自己弥补你自己。还记得你之前给我写的那些没有空格标点和省略超级多字母的‘密码’吗？我一开始根本认不出来，可是，一想到我对你的爱就要这么断掉吗？我就来了力气。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来一句：“嗨，是我，我现在很害怕，真希望‘没翻译出来的什么东西’在这里。毯子在这里，让我感到安全。”

“翻译这句话我用了一个下午，最后翻译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了。”

艾达笑了，与世界割裂的感觉少了一些，意识里的那个病服艾达好像也笑了。

香渚的头向艾达靠近了一些，继续说：”艾达，你的世界里不是只有你，你还有我，你还可以有那位医生，未来你还会有更多的朋友。“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事实，艾达，那就是……我也会依赖你啊，你感觉不到，但是，你帮助我，就和我帮助你一样，艾达，你甚至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艾达十分的震惊，她小小的脑袋里还没有做好处理这些话的准备。但是，虽然她不懂，但她真的很开心，她，不论是哪个她，都很满足，她们达成了一致的同步，她抬起头，望向了旁边的香渚，“嘿嘿”的笑了，笑中带着晶莹的泪水。当人格达成统一，意识实现连续，艾达的痛苦也就烟消云散。

艾达缓慢而坚定的回应香渚，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姐姐，谢谢你。“

这些都是香渚想说了很久的话，一次性说出来，她也很满足，尤其是，她这次看到的艾达可怜兮兮的脸，好像更加勾动了她的那个还没说出口的想法。

小文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已经看到了艾达的情况稳定下来，他的机械脸上挤出了笑容，说：”恭喜你们，香渚先生，艾达小姐，你们的测试完全的通过了！“

”香渚……先生？“

艾达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她甚至还在傻笑。

”没错，确实是香渚先生，来先生，一会儿请跟随这位护士去做手术，手术结束后，你会得到足够资料解答这一切的。“

艾达不解：”香渚，你要……走吗？“

香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非常恐惧，血压升高，坐起来就想带香渚离开这里。

然后，他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拆除脑皮层介质“

”性器官还原“

”激素调节“

三天之后

香渚躺在病床上，思考着人生，看起来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的颓废，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小艾达坐在他的病床旁边，艾达虽然几乎什么都不懂，但已经可以做到独自呆在病房照看香渚了。

病房屏幕上雪花在片片落下，显示着现在的季节。“已经是冬天了，确实过去半年了。”香渚这么想，他偏过头看着艾达，艾达脸上的伤疤随着笑容一同展现在香渚眼前，让香渚胸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拿起电子合约书，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小文写的项目说明，能让他醒来后看，快速回忆起所有的情况。

说明如下：

你参与的项目名称叫”自我叙事“，项目的方案充分考虑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发挥了自我叙事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潜力，以期高效治疗在25世纪已经成为人类第一大疾病的病——精神疾病。治疗全程只需要AI选型两个人类配对治疗，以及最初的对主动治疗者的合法引导的环节。这样做既能有效治疗两个需要长期感情陪伴的精神障碍者，又保障了人类“人格真实不受干预”的法律。治疗方案甚至还考虑到了未来将要出台的AI机器人劳动法的相关影响，减少了AI机器人不必要的劳动力浪费，保障了AI机器人的合法权益。是多方权衡下的最优选择。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方案的普适性非常高，只要AI针对每组患者稍作修改方案，就能处理社会上很多的精神问题，“实现AI参与决策，人类决定方向”的社会方针。你和艾达两人书写的故事十分感人，和你们同批的项目执行者也都收获颇丰。我，小文，作为万千基层AI之一，也作为你们两人项目的监督AI，深深的为你们感到高兴！

香渚刚看完这页内容，艾达就拉了拉他的胳膊，把小文单独发给香渚的信息给他看，可能是小文嘱咐过艾达什么。

这条信息写着戏谑又有力的一段话，仿佛小文的机械脸出现在眼前：性别转换你是签过字的，不要忘了，以前的你只是个生活空洞宛如废人的还有着喜欢伤疤的兴趣的变态，我可不敢让你变成男的接触项目，不过你的治疗很成功，有缘再见。

香渚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了很多，直到屏幕上的阳光悄悄消失，艾达给他带来了晚饭，“原来，我第一眼是觉得香渚的伤疤……很迷人啊，哈，原来，我也是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