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曰:“我劝你两家不要厮杀,尽在天命。”令左右接过画戟,去辕门外远远插定。乃回顾纪灵、玄德曰:“辕门离中军一百五十步。吾若一箭射中戟小枝,你两家罢兵。如射不中,你各自回营,安排厮杀。有不从吾言者,并力拒之。”
纪灵私忖:“戟在一百五十步之外,安能便中?且落得应允。待其不中,那时凭我厮杀。”便一口许诺。
布都教坐,再各饮一杯酒。酒毕,布教取弓箭来。(以下开脑洞)
却说趁此空隙,玄德转头,以目示关公、张飞。二人会意,聚拢过来,张飞便低声问:“大哥,我拚命射箭,亦不过百步之摇,已不能保证准头,世间岂有能射一百五十步,且能命中小枝者?吕布这厮莫非真有此能耐?”
关公看了一眼吕布,目中尽是不屑,压低了声音道:“某亦不信吕布能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画戟小枝,这厮多半吹牛。大哥,吕布既已收下袁术粮草,此举只怕是做样,不过是找借口不帮大哥,再和纪灵并力啊!”
玄德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关张之疑,轻声说道:“愚兄当初学双股剑,二位贤弟,你们可知其中道理?”
关张二公对望,又看了看玄德,各自摇头。
“只因我左臂力气极大,不弱于右臂,故而仙师传授我双股剑。仙师还说,他曾游遍三山五岳,寻访人杰,但世间再无如我左臂这般大力之人。是以当初虎牢关战吕布之时,愚兄能左手单剑遮拦架隔吕布之戟。然而,纵然如我,左臂张弓射箭,亦只不过百步而已。二弟青龙刀重达八十二斤,比吕布方天画戟还重,自然是力大无穷,三弟亦不逊色。如此,吕布纵然力大,岂能比我们兄弟?他若真能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画戟小枝,我等亦可射之。因此,愚兄知道,吕布乃是狂言耳!”
张飞性急,问道:“既然大哥知道,为何还同意吕布这厮计策?”
“大哥也是没办法,此举至少还能拖延一阵子。”关公恍然大悟。
“二弟言之有理,但也不尽然。多日接触,愚兄已然发现,吕布有眼疾。这厮每每观人,总是眯眼如缝,尤其是观远处,以愚兄之经验来看,吕布必然看不得长远。休说他能射中一百五十步外画戟小枝,便是要看清,只怕他也不能够。”
此时,张飞更加不懂,关公亦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大哥,既然已知吕布射不中,接下来应当如何?”
“等吕布射箭之后,你我兄弟便一齐称赞,只是夸他射中了画戟小枝。接下来,咱们尽可看戏,不必再说什么。”
张飞颇有些茫然,又问:“大哥,倘若吕布没射中画戟小枝,那小兵可是看得清楚啊,万一他报出实情……?”
尚未说完,只见小兵已经把弓箭取来。玄德见了,亦不再言,又以目示关张。关张点头领会,各自观看。
只见吕布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正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那箭距离画戟尚有几步,便似断命的飞雁,无力般落了下去。吕布并未射中画戟,无论小枝。
此时,关张心领神会,齐声喝彩:“彩!将军真乃天人也!一百五十步外射中画戟小枝,世间罕有,奇人,奇人!”
那小兵捡起箭矢,亦跑来祝贺:“将军……将军真是神力惊人,箭已经射中画戟小枝,实在是精彩。将军之神箭,天下无二,世间无双,虽古之百步穿杨神箭手养由基,射石搏虎飞将军李广,亦不能及将军之万一也!”
吕布虽未画戟小枝,但听闻刘关张与小兵之言,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呵呵大笑,掷弓于地,执纪灵、玄德之手曰:“此天令你两家罢兵也!”喝教军士:“斟酒来,各饮一大觥!”
纪灵大懵,揉了揉眼,说道:“将军,莫非我老眼昏花?我方才看得清楚,将军并没有射中画戟小枝啊?那箭连画戟大都未碰着,何以说射中画戟小枝呢?将军莫非骗我乎?”
吕布闻言大怒,大踏步上前,一把提起纪灵项下,如提童稚,喝道:“汝敢藐视我乎?方才我射中画戟小枝,玄德与我亲兵皆是亲眼所见,独你不见耶?来人,取我画戟来!纪灵,你既藐视我,敢否与我斗上三百回合?”
纪灵大骇,连忙换了口气,略带哀求说:“将军神射,是我一时老眼昏花了,没有看清。现在我知道了,将军快放下我吧!”
吕布“哼”了一声,放下了纪灵,又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扫兴”。
默然半晌,纪灵告布曰:“将军之言,不敢不听。奈纪灵回去,主公如何肯信?”布曰:“吾自作书覆之便了。”酒又数巡,纪灵求书先回。
回去路上,纪灵自思:此番回去,若说实话,只怕难免被罚;不如回去只对主公说,吕布这厮射中画戟小枝罢了。以主公之为人,想来亦不能识破,到时候不过一顿骂而已。
当下计较已定,纪灵策马去了。
纪灵去后,布谓玄德曰:“非我则公危矣!”玄德拜谢,与关、张回。
路上,张飞依旧不解,问道:“大哥,吕布那厮明明没有射中画戟小枝,大哥为何教我和二哥喝彩?那亲兵又为何也说吕布射中了画戟小枝?我……我实在想不通。”
关公却已经领悟,捋须看张飞道:“三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大哥,看人实在是很准很通透啊!”
玄德一笑置之,道:“二弟,你快跟三弟说吧,不然只怕他今晚又要在床上翻滚一夜,睡不着觉喽。”
关公笑道:“三弟,大哥时常说什么来着?凡人皆有所慕,所慕即所缺,所缺即不得。其所缺之,必欲秀之。也就是说,一般人而言,他们想要而得不到之物,便常常炫耀出来。吕布那厮正是如此。”
张飞还是不懂:“二哥,此话怎讲?”
“神兵利器,非凡坐骑,是武将之慕也;弓马娴熟,力大无穷,亦武将之慕也。吕布已有画戟、赤兔马,其所缺不过力大与神射。当年虎牢关之战,这厮力气尚可,但终究是酒色之徒,五年过去,酒色所侵日久,这厮力气已大不如当年矣,是以吕布愈慕神射与大力。其之所以要射画戟小枝,便是要炫大力与神射耳!”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难怪大哥要我们给吕布喝彩,原来大哥已然看透了吕布心思。只是,大哥神人,固然能知这般,但不知为何吕布亲兵也能知晓?莫非,那亲兵也是神人?”张飞又问。
关公呵呵大笑,道:“非也。何谓亲兵?不就是能揣摩主将心思,值得信任之小兵吗?倘若他不能领会吕布心意,只怕也没命做吕布亲兵了。你方才没看到,那亲兵捡箭时,手脚麻利,连恭贺之词都一气呵成吗?想来他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所以连说话都不同一般啊!”
玄德跟着大笑,说:“三弟,身为主将,不但要弓马娴熟,武艺高强,还要学会看身边之人啊。倘若像那纪灵一般,只怕身处危险之地还不自知呢。袁术用纪灵这般人为大将,亦可见其智短,不过是冢中枯骨,不足为虑也!”
关公忍不住接着说:“所以乱世之中,识人为上,当初在三弟庄里,大哥一番话,一番豪情壮语,关羽心中就认定了,这辈子只跟随大哥一人。只要能跟大哥,就一定能匡扶汉室,名垂青史。”
张飞略一施礼,道:“俺也一样。”
三兄弟一边说笑,一边策马,夕阳西下,三匹马奔腾在茫茫烟尘中,身上铠甲散射着夕晖,无比壮丽。
后人看此故事,有诗赞玄德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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