卍儿是东府里的一个丫头。据说,她母亲养她的时节做了个梦,梦见得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卍字的花样,所以她的名字叫作卍儿,希望她将来有些造化。
她将来有没有造化不知道,但是作者却在第十九回中特意的提到了她。本来像卍儿这样的身份再普通不过了,作者为何却花了不少笔墨来写她的事情呢,这其中暗含了什么意义吗?我们一起往下看看便知。
且说贾妃省亲回宫后,次日见驾谢恩,并回奏归省之事,龙颜甚悦。又赏赐了贾政及各椒房不少彩缎金银等物。
荣宁二府中连日用尽心力,虽然人人力倦,各各神疲,但赏赐下来还是兴高采烈的。这不,东府珍大爷就大摆宴席,并请宝玉过去看戏,放花灯。
宝玉本来就是无事最闲暇的,何况一早,袭人的母亲又来接袭人家去吃年茶了,晚间才得回来。宝玉在家正没兴头,听见贾珍派人来请,马上换了衣裳就过去了。
不料贾珍这边唱的是《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更有《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等类的戏文,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甚至于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喊叫之声远闻巷外。满街之人个个都赞:“好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
但宝玉并不爱听这样戏,又见繁华热闹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心中不是很受用,只略坐了一坐,便走开各处闲耍。先是进内去和尤氏和丫鬟姬妾说笑了一回,便出二门来。
尤氏等仍料他出来看戏,遂也不曾照管。贾珍,贾琏,薛蟠等只顾猜枚行令,百般作乐,也不理论。
跟宝玉的小厮们,那年纪大些的,知宝玉这一来了,必是晚间才散,因此偷空也有去会赌的,也有往亲友家去吃年茶的,更有或嫖或饮的,都私散了。
从这些描写,已可知东府里是极度繁华和奢侈的,甚至到糜烂的程度了。
宝玉居然能随意“进内去和尤氏和丫鬟姬妾说笑一回”,这东府也是太随意了些。贾珍的妻子和姬妾们也随便和男子嬉笑,宝玉虽说还小,但毕竟也是她们的小叔子,正常来说,总该避着些才是。
而宝玉的小厮们呢,趁着有机会,饮的饮,赌的赌,嫖的嫖,这简直都混乱到不成体统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人惊讶。且看原文描写:
宝玉见一个人没有,因想“这里素日有个小书房,内曾挂着一轴美人,极画的得神。今日这般热闹,想那里自然无人,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须得我去望慰他一回。”想着,便往书房里来。刚到窗前,闻得房内有呻吟之韵。
宝玉倒唬了一跳:敢是美人活了不成?乃乍着胆子,舔破窗纸,向内一看----那轴美人却不曾活,却是茗烟按着一个女孩子,也干那警幻所训之事。宝玉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脚踹进门去,将那两个唬开了,抖衣而颤。
看看这都啥事啊,青天白日的,到别人家做客,居然和别人的丫头乱搞起来了。宝玉问那丫头多少岁了,茗烟也说不出来。连丫头的年龄都不清楚,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这是多有随意。
宝玉是客,茗烟只是宝玉身边的一名小厮,却在做客的时候勾引主人家的丫头做不轨之事,这怎么都是不合礼的事。但是卍儿一个丫头,对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就敢如此行事,也实在太不检点了。
那个时代,女子多看一眼男子,都是不合礼教要求的。可她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行事,这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非同小可。
虽然她妈妈觉得她可能有些造化,所以取了个卍儿这样的新奇的名字。可她这般行事,哪里像个有造化的人?书中后面也不曾再提到过她,只此一回而已。
作者在这里写她,只是觉得有趣吗,写过就算了?当然不是。读者朋友第一次看时可能会觉得好玩,但多看两次就能理解其中的意义了。
卍儿会如此随意,是不是说明她可能之前和贾珍或贾蓉,或东府的其他小厮早已有过这种行为呢?宝玉撞见茗烟和她行云雨之事,觉得很惊讶,但很有可能她对她来说已是常事了。
毕竟东府时更不堪的事都有,比如“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爬灰的爬灰”,这些都是发生在东府。而且贾珍、贾蓉和小姨子尤二姐、尤三姐的关系也不清不楚,贾珍在府里还公然养了不少娈童来亵狎呢?
看来柳湘莲说的话没错,“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所以作者特意写茗烟和卍儿之间的情事,就是为了说明东府的腐败和糜烂。荣府里虽然没有正面去写这样的事情,但从管理荣府的贾琏夫妇身上也多少透露出了一些影子。
堂堂的国公府,远近有名的名门贵族,内部竟然是如此混乱不堪,藏污纳垢。主子们对家族的管理,对下人的管理,完全没有规矩,甚至主子以身作则,如贾珍带着丫头小厮们一起花天酒地,酒肉池林。
外面的人都知道,“好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如此铺张浪费,如此骄泰奢侈。而贾珍、贾琏等人还只顾百般作乐、贪欲无艺。贾府到了这一代,全是贪图享乐之辈,还能有什么未来?败家是必然的下场。
作者借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一件小事,暗示了贾府必然会一败涂地:此刻有多繁华热闹,未来就有多荒凉冷清。到时树倒猴孙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家散人亡各奔腾之时,回想当日繁华,是多少强烈的对比,内心又该有多大的悲伤!可不正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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