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筒》：构建成长的心灵空间

摘要：少儿小说《万花筒》，讲述了主角麦小节暑假期间在上海里弄里的一段生活经历。

陆梅的少儿小说《万花筒》，讲述了主角麦小节暑假期间在上海里弄里的一段生活经历。小说叙事有很明显的时间线，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部小说在叙事中所展现的空间性，让我们可以在文学想象中穿梭于各个场景，感受人物在不同场景中的情感、梦想和追求。

法国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在其所著的《空间的诗学》中提出，空间并非填充物体的容器，而是人类意识的居所。《万花筒》中诸多的叙事空间突显了人物的生存环境和生活经验，可以说，“被想象力所把握的空间不再是那个在测量工作和几何学思维支配下的冷漠无情的空间。它是被人所体验的空间。它不是从实证的角度被体验，而是在想象力的全部特殊性中被体验”。

也就是说，外部的生活空间被人创建、体验，同时构建人的内在空间——心灵空间。我们不妨从“空间诗学”的维度梳理《万花筒》的空间特性、人物体验，以及对我们的启发和思考。

梅家坞是生命的原乡与心灵的故土。梅家坞是中国乡土世界的一个缩影、一个符号，相对于上海这样的大都市而言，它质朴、纯粹、不染尘嚣，也闭塞、滞缓，隐匿在现代化的身后。但它是一块被情感、善良滋养的土地，素兰奶奶与佩兰奶奶在这里义结金兰，麦小节的爸爸被抱养到这里生根发芽，麦小节在这里度过少儿时光。麦小节的爷爷、奶奶从这里走向城市，麦小节长大后，也从这里走向城市，它是无数离开家乡向城市流动的人的精神基底和梦中故乡。所以，当麦小节去上海，爷爷奶奶都认这个亲，都尽其所能地招待和照顾麦小节，也让麦小节与爷爷奶奶建立了情感连接，这实质上也是乡村与城市血脉相连的隐喻，即便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标杆城市上海，它的千面魅影与骄傲荣耀也始终建立在乡土的基座上，它可以凭借自己的魅力和优势，吸纳一代又一代奔赴而来的来自乡村的人，永远不可能斩断乡土的血脉而自我繁衍。

永年里是市民社会的缩影与梦想蛰伏的居所。“奶奶家”加“城隍庙”加“外滩”加“大世界”约等于大上海。这里所说的“奶奶家”就是永年里这条弄堂，它是大上海的基底，是大上海众生相的写照。在这里杂居着从乡村来都市谋生的产业工人、退休人员、小职员，这是一个公共空间和场域，各家各户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秘密可保留、掩藏，大家可谓知根知底。正是在这个空间里，搭建起了两个具有代表性的家宅空间。一个是基层市民的生存空间，由灶披间、亭子间、小阁楼构成，它安放的是人的肉身，与食物有关，与家长里短有关，与烦恼人生有关。虽然琐碎，虽然一地鸡毛，甚至跌入尘埃，但是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充满了生存的力量与意志，那里生活着麦小节的爷爷奶奶、排骨精爷叔、胖阿姨等。另一个知识阶层的生存空间，由干净的卧室、宁静的书房构成，那里不关涉油盐酱醋，只追求个人的价值，这个空间里以白雪的妈妈齐老师为代表，他们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也不放弃充实的精神世界。这两个空间由于时代的因素被错杂地放置在一起，一个热，一个冷，彼此刻意保持距离，各自守护着自己的空间，却被麦小节和白雪这两个孩子的纯真、毫无芥蒂的交往，突破了之间的鸿沟。

我们可以在小说里读到，麦小节受到白雪这个城市孩子的启蒙，唤醒了她对身边事物的敏感和知觉，还有意无意地开启了她的心智。白雪也受到了麦小节的启发，从麦小节身上淳朴、憨厚但又不乏灵性的气质中，汲取了对生活的热情，激发了她对自己的探索和对梦想的追寻。两个孩子在精神上的双向流动，推进了弄堂里两个互为藩篱的空间边界的松动，双方情感开始对流，齐老师终于和大家坐到了一张桌上吃饭，给麦小节做裙子，跟邻里闲谈。这显示了以永年里为符号的上海弄堂众生相，以及他们的情感和思想。

其他空间还有白雪外婆家的别墅。由于时代的原因，别墅被改造成了大杂院，这是当时中国式现代化进程浪潮对老上海空间的一种变革与重塑。但白雪外婆和外公依然保持着种树养花的习惯，这种习惯是对过去的生活态度和精神姿态的守护。

还有少年宫，那是孩子们的造梦空间。秦伯伯为了回馈麦小节和白雪帮他跑腿买烟，并保守抽烟的秘密，他带着两个孩子去少年宫看演出。少年宫对都市少儿而言是成长的资源和学习生活的日常，但对于麦小节来说犹如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同时，白雪也在这里找到了属于她的宝藏，她从此走进色彩缤纷的绘画世界。

白雪号轮船是家国空间的飞地，在这片浮动的国土上，中国远洋海员以“人有人的风度，船有船的风度，国有国的风度”的精神，捍卫国家的权利，完成自己的使命。白雪的爸爸是其中的一员。他在远洋货轮上，不仅有家国责任的担当，也寄托着实现个人理想的希望。这种个人追求与家国情怀相融合的人格魅力，对麦小节和白雪来说，是成长路途上一种正向的影响。

上述书中的五个空间，在永年里发生了时空联结。《空间的诗学》中讲道，“我们转换的不是空间，而是空间的性质，通过变换不同的空间，离开寻常感受的空间，人就开始与另外一个空间进行沟通，空间能够启迪灵魂”。麦小节和白雪在这五个空间里张望、流连、探索、感受，她们的心灵有了更为丰富的体验。在这个深深影响了两个女孩的夏季，白雪启蒙了麦小节，用大都市的开阔视野和丰富性唤醒和推进了她心智、知觉和对世界的感受力；麦小节则启发了白雪，将来自乡土的纯净、拙朴、善良补充了白雪的聪明伶俐、纤弱敏感，有了一种发现自我、认可自我的笃定。

《万花筒》突破了以城乡孩子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创作的成规和窠臼，抛弃了城乡二元对立的叙事模式和情节冲突设置，作者以一种城乡交互对话的模式，来推动各种生存空间之间的交叠，推动情感的流动，推动城乡气韵的相互补充和滋养。五个空间的交叠，形成了儿童成长的内在空间，旋转出了缤纷的世相和多元的外部空间。麦小节和白雪可以在其中辨别、体验和吸纳，我们的小读者也可以在阅读中品味感受，建构起自己成长的心灵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