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布鲁克胡泽恩城堡的悲剧, 据点内德军负隅顽抗, 盟军损失惨重

书接上回。本期为突出部战役（阿登战役）前后战斗战史的第16期，上一期讲到英军在稳住阵脚后向德军发起猛攻，德军逐渐被压缩到马斯河西岸一带。英军未曾想到的是，这些德军将在西岸工事完备的据点内负隅顽抗到底……

（本期全文约50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虽然马斯河突出部自11月28日起已有数个重要城镇被盟军攻陷,但盘踞在突出部内3个据点周边的德军却依然准备背水一战。这3处据点从北至南依次为:黑斯特伦城堡﹔布鲁克胡泽恩城堡(Castle of Broekhuizen)与一旁的小镇;临近芬洛并拥有着完备的堑壕系统、永备火力点和反坦克壕沟的布雷里克要塞。这几个最后的“硬骨头”在6天之内即将被英军攻占，但实际上，攻占前两处据点的战斗根本没有必要打,纯粹是毫无意义的流血和牺牲,而后一场战斗，则是在吸取先前教训的基础上，充分体现出了在战前制订完备进攻计划的正确性与必要性。

绝大多数的悲剧基本都发生在布鲁克胡泽恩一役中。第15苏格兰步兵师原本应于11月28日完成与其他部队交接阵地的任务，但该师皇家苏格兰步兵团8营的营长却突然异想天开地觉得在自己离开前，应进行一场成功的战斗来给自己表表功才行。此时的布鲁克胡泽恩镇,德军早在11月21日就对那里的荷兰居民下达了撤离令。

如今的城堡已经废弃，其原本的主人，来自芬洛的梅耶·伯格先生(Mayor Berger)由于缺少足够的材料，所以也只对城堡的屋顶马虎地修补了一下，建筑整体实际上仍处于一种十分残破的状态之中。德国人却看中了这个地方，一支由大约15名伞兵组成的小队现在正藏身于此，将它作为一个小镇外围的观察哨加以利用。除此之外，德军在过去的1个月里用地雷、堑壕与铁丝网将这一地区彻底地要塞化，布鲁克胡泽恩镇内的所有街道也都被堑壕系统连接了起来，每栋房子都被他们变成了坚固的据点。

该地的德国守军是来自第7伞兵师20伞兵团的1个连，约有150人，他们很快就收到了上级要他们“战斗至最后一人”的严酷命令。为什么德国人要死盯着林堡省以北这么一小块的瓶颈地带不放?最合理的一种解释是因为德军指挥官害怕盟军从这里直接渡过马斯河，所以他们认为在河流以西保留有任何像布鲁克胡泽恩或是布雷里克一样的据点都是好事情，起码能以这些桥头堡暂时阻挡住盟军向对岸发动攻势。如果我们从另一种角度去猜测，这种命令会不会也是由那位一直待在黑斯特伦城堡里的奥布斯特菲尔德将军所发出的古怪命令之一呢?考虑到这位将军以往的一贯表现，所以这也是有可能的。

1 1月26日下午，当第15苏格兰步兵师抵达由14座村庄所组成的斯托克特隘口( Stokt）的同时，他们的先头侦察车也来到了距布鲁克胡泽恩城堡相当近的地方。当地的荷兰农民警告苏格兰人，在他们的前面是一座有德军驻守并埋有大量地雷的坚固堡垒，这无意中决定了斯托克特人的命运。侦察车在返回前许诺会在几小时内派步兵前来解放附近的村庄，不幸的是这些步兵始终没有现身。

与此正相反，当晚便有一支德军冲入了斯托克特一带。以村民与英军进行了接触为由，将他们从村庄里赶出并焚烧了半数以上的房屋。当皇家苏格兰步兵团8营在次日赶到时，一切都为时已晚。或许是对德军伞兵焚烧村庄暴行的一种报复，英军接下来便决意要攻打布鲁克胡泽恩了。然而，在后来的实际战斗中该营只动用了1个排的兵力，最多再派遣了部分工兵来清理雷场，总计不超过40人。

当英军刚接近到城堡的有效射击范围内时，就被密集的德军机枪火力给打趴在了地上，随后又遭到了来自马斯河对岸德军的炮击，原来在河对岸的威尔村内，有一股德军伞兵正监视着布鲁克胡泽恩方向上盟军的一举一动。这场一边倒的屠杀中，英军有4人阵亡，16人被俘或者失踪，能逃回去的只有19人，其中还有11人负伤，而德军伞兵只有1人阵亡。

等苏格兰人撤离之后，第11装甲师蒙茅斯郡步兵团3营的营长斯托克雷中校( Stokley)计划于同日以一次突击行动将城堡和小镇一起拿下。为了突破有着马斯河河水保护的小镇防御圈，斯托克雷觉得只有先将布鲁克胡泽恩城堡攻占才行。于是，他从德尔讷调来了1个连的坦克和10辆扫雷坦克为这次行动提供支援。此外，炮兵也将在进攻展开前对城堡实施1个小时的炮击以削弱守军的抵抗,并在城堡与小镇之间构筑起一道烟雾屏障。按照计划，从上午10:00-10:45，3营A连2个排的步兵要在坦克的火力掩护下占领城堡。接着，C连要在A连拿下城堡后，在坦克与炮兵的掩护下对小镇发动攻击。就计划本身而言，应该说是一个十分完美无缺的方案，可是当英军于30日开始行动时，实际战况却与他们所预料的大相径庭。

战斗一打响，冲在最前面的1辆扫雷坦克就陷入了泥沼无法行动（现在这辆坦克被陈列在欧弗隆的战争博物馆里)，好在后续的坦克行动基本上还算顺利，9辆扫雷坦克于10:00都到达了斯托克特隘口公路上的出发点，而英军炮兵也对城堡完成了长达1小时的炮击任务，使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城堡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璧。英国人当时认为里面不会再有活人了，可谁也没料到城堡里的德军伞兵早已躲进了地下室，就像他们在卡西诺山的战斗中-样，等炮击结束后又小心地摸回了上层废墟中各自的战位。在这些人中间便有一名年仅18岁，名叫赫尔穆特·德丁格(Helmut Dettinger)的年轻伞兵。

虽然刚入伍，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伞兵得时刻为自己保留几颗子弹，以防被盟军生擒活捉的规矩。由于身处制高点上，这群德国人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扫雷坦克是如何迅速地在雷场中开出一条通道，并在距离城堡75码左右的地方折回去的。其他英军坦克则没有立即开上来，而是以各种口径的机枪火力猛烈地扫射城堡废墟的每一处角落。与2天前的情况一样，英军步兵在75码外排成了单薄的一列横队，在德军伞兵惊讶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地走上前来。看来他们已认定城堡里不会留下一个活人;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悠闲，差不多就如同是在郊游散步一样。

随后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1916年7月1日的小规模翻版，那天英国军队在索姆河战役中，也是排成无数这么--列列的队伍逐步逼近德军的战壕，随后被德军猛烈的火力打倒在地，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隐蔽在城堡废墟堆里的德军伞兵将英军放到足够近的距离上后，才展开凶猛的扫射。无比猛烈的火力迫使英军不得不趴下并四处隐蔽，结果无意中又踏响了德军埋设的地雷,许多人就这样悲惨地倒了下去，城堡前不到50码的田野里到处都是伤员在痛苦地哀嚎。

在这片平整的开阔地上几乎没有任何隐蔽之处，即使趴在地上也躲不过德军的机枪子弹，仅仅在几分钟之内，A连的2个排就被打得全灭，只有1名军官幸免，无线电设备也被打坏了。几乎与此同时，D连的1个排从西面发起的攻击也同样遭到失败的命运，好在他们撤得快，伤亡不像A连这么惨重，但还是有2辆扫雷坦克失去了行动能力。由于营部无法知晓前线的形势，斯托克雷中校下令派一名情报官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结果连这个人也被打死了。无奈之下，3营副营长奉命冒险前往战场，结果还没等他爬出他的布伦车便倒在了地上，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德军子弹使他受了致命的重伤。

此时，位于马斯河对岸的德军炮兵将目标转向了正在树林边缘待命的蒙茅斯郡步兵团3营的其他连队。虽然受到炮击的严重干扰，3营C连对布鲁克胡泽恩镇的进攻还是在11:00准时展开，不过当时该连并未意识到城堡本身并没有被友军攻占，也没有人通知他们。在部署于镇子外围的德军密集的机枪火力打击下，C连的攻击很快就崩溃了，1辆担任火力支援的坦克还被1枚铁拳给击毁。而在战场的另一端，A连的伤员依然躺在城堡前空旷的田野里，遭受着德军火力的威胁，担架队却根本无法接近这些可怜的伤员们半步。直到中午时分，1辆扫雷坦克的车长用无线电汇报说在城堡前的旷野里发现大批尸体和无法动弹的伤员时，斯托克雷中校才意识到了战局的严重程度。

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难道还要请求动用更多的炮兵和坦克来压制城堡和小镇的火力不成?斯托克雷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亲自前往战场去查看形势。当他遇到A连连长佩恩少校时，对少校躲在洼地之中的行为非常不满，他不顾周围士兵要他卧倒隐蔽的劝告，镇静地大声向那些士兵呼喊:“你们看，那些德国佬还没有机会打中我呢!”话音刚落，他就跃出了洼地，掏出了左轮手枪并大声向手下招呼道:“来吧各位，跟着我一起上!”看到自己的营长如此英勇无畏，佩恩少校和另外15名A连的士兵很快就离开了他们的隐蔽处，跟着斯托克雷一起直向着德军阵地猛冲过去。结果，佩恩少校和斯托克雷中校都在这场英雄般的，但是毫无作用的冲锋中被德军打倒在了城堡的吊桥上，那些没被击中的少数士兵则在一名军士的率领下，挣扎着返回了原先的隐蔽处。

闻讯斯托克雷已经阵亡，第159步兵旅旅长不得不于2小时后紧急赶到现场控制局面。他先命令A连的残存士兵在集结后向城堡再发动一次进攻，然后又命令D连以2个排的兵力从西边攻打小镇。为这轮攻势提供支援的是新赶来的1个坦克连和2辆作为自行火炮用途的克伦威尔坦克。按照行动步骤,D连将以坦克群为先导，绕向城堡的右侧占领城堡前方的果林和花园，同时坦克将在零距离上以密集火力摧毁城堡中的德军火力点。

攻击战术改变之后果然有效,其强大的火力迫使赫尔穆特·德丁格和其他德军伞兵再次连滚带爬地钻入了地下室。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整个地下室灰尘弥漫，几乎无法睁眼，而四周的墙壁上则布满裂纹，看上去地下室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在最后时刻临近的绝望之中，与德丁格年纪相仿的另一名年轻的伞兵再也无法忍受下去，逐渐变得情绪失控了。他突然脱下了自己的伞兵外套并对其他人大声喊道:“我想活命，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这一举动几乎让所有人都茫然不知所措。

接下来这个孩子就将外套系在步枪上，蹒跚走向地下室的出口，并向外面大力挥舞起来。这名士兵的做法无疑感染了其他德国伞兵，他们不再犹豫，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了地下室。幸好有那孩子的“旗帜”保护和坦克手们的竭力制止，否则蒙茅斯郡步兵团3营A连的那些幸存士兵很可能会为了给自己的战友报仇血恨，而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德国俘虏当场全数枪毙。最终，所有被捕获的德国伞兵都在1辆坦克的押解下走向后方。

此时此刻，3营C连正艰难地试图在小镇南端站稳脚跟。他们先前由于贸然闯入一些有德军据守的房屋，已经接连损失了3名军官，而房屋附近四通八达的堑壕里，也遍布着双方士兵的尸体与伤员。由于小镇的出口还处在马斯河对岸德军火炮的威胁之下，所以英军根本无法在那里建立临时急救站，那些垂死士兵的生命也因此正在一点点地消逝之中。

大约到下午15:00，解决了城堡麻烦的英国坦克终于从西面接近了小镇。在这些坦克以坦克炮和车载机枪对小镇实施猛烈的轰击和扫射的同时，3营D连的60名士兵紧跟着坦克穿越了田野，迅速地进抵德军堑壕系统前，并向里面的防御者投掷手雷（虽然经常又被德军快速地拣起扔了回来)。经过激战，英国坦克冲过外围花园进人了镇中心，同时掩护着小股步兵将周边房屋-夺取。不到1个小时，小镇中所有有组织的抵抗均已停止，约有55名德军投降。第159旅旅长在接到布鲁克胡泽恩地区已被肃清的消息后，立即下令将D连换下休整，由于附近的道路在作战中遭到十分严重的破坏，D连的伤员和死者们一直要等到半夜里才被车辆运送到了后方的医疗站。

至次日上午，虽然从布鲁克胡泽恩镇中带出的德军俘虏已超过100人以上，但仍有少数逃过一劫的残余德军试图渡过马斯河重返德军战线。这些人中甚至还夹杂着3名英军战俘，他们最初也被迫与德国人一起搭乘橡皮筏子过河。由于橡皮筏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德军索性就地释放3人。为了以防万一，当筏子划离岸边一定距离之后，德国人才让3人跳进了浅水中。尽管被河水搞得浑身湿透，但这几个英国人好歹算是脱身了，他们很快就和自己人联系上了。

总的来说,蒙茅斯郡步兵团3营在攻打布鲁克胡泽恩城堡一战中，付出了第11装甲师在整个佩尔战役中最为血腥的代价。该营先后一共出动了3个连共300余名官兵去对付只有150人的德军伞兵连，结果却有140人阵亡、受伤或失踪（大部分人都倒在了城堡面前，负责攻打小镇的D连却仅有2人阵亡15人受伤),更严重的问题是，该营营长和A、C两个连的连长，再加上其他5名军官也都在此次行动中丧身﹔最终统计结果为，蒙茅斯郡步兵团3营有70%左右的作战单位，在这场原本毫无必要进行的战斗中失去了战斗力。﹒对于所有盟军官兵而言，布鲁克胡泽恩之战就是一次除忽视己方整体实力之外，还严重低估一个拥有良好工事掩护的对手所具备的防御能力的最好例证。自此以后，接受了教训的英军提高了战前准备工作的力度，就怕悲剧再次重现。

【未完待续……】

下期将继续突出部战役（阿登战役）前后的战役战史，点关注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