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说版权法 | 中国表情包第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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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要旨】

关于涉案文章整体的作品认定。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四条规定，文字作品，是指小说、诗词、散文、论文等以文字形式表现的作品。涉案文章将通过单行多语言象形字符集的形式表现相关角色形象的构思、方法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整体上具有一定的内在逻辑和较为明确的主题，体现了作者智力的判断与选择，具备著作权法意义上的独创性并可以一定形式表现，整体上可以作为文字作品予以保护。但是，涉案文章整体上构成文字作品并不意味着其中的全部组成部分均可以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受到保护的仅是涉案文章中具有独创性的部分。

【法律关系图】

【关联法条】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20修正）》第七条、第二十一条。

【诉讼主体】

上诉人（原审原告）：窦某。

被上诉人（原审被告）：刘某。

被上诉人（原审被告）： A公司 。

【基本案情】

一、窦某主张权利的相关事实

2017年8月1日，国家版权局出具登记号为国作登字-2017-G-A0021836号《作品登记证书》，载明作品名称为颜文字，作品类别为摄影作品，作者及著作权人均为窦某，创作完成日期及首次发表日期均为2013年7月8日。

2018年3月30日，中国版权保护中心出具编号为DC12018（查字）-0330007的数字作品版权登记查询结果一份，结果显示“申请人：窦某对作品《颜文字》（DCI：C201700000000000000624XXX）提出数字作品版权登记查询申请。经查询，我中心于对2017年12月29日对上述作品予以数字作品版权登记”。该查询结果后附有《颜文字》一文（简称涉案文章），载明作者为窦某，网名为颜文字，正文部分载明：“本文为1998年10月1日窦某创制人工语音颜文字的图形设定故事脚本。人工语言标准采用单行多语言象形字符集，象形文字横排拟态造字法，双括号限定组词法，语法采用主谓宾（囧人囧）句式。颜文字原型是来自全球唯一存在的彩色大熊猫，主色调为巧克力奶油色，幼仔时期有一个心形头沟，面部设计为苹果脸，表情为独特的颜文字风格，咖啡豆般的椭圆眼圈，吃惊时可以作圆形变化，眼神传神字符化，嘴型生动字符化，脸颊辅以粉色腮红，以互联网开放文化为核心，传播唯一而珍贵的爱。从字符形象到标准化大熊猫形象，“颜文字”可以动画化，昵称为“颜文字君”。三个不同颜色的颜文字配角，圆形头身可带肢体语言，通常为非标准圆形可以做球形运动变化，分别以对应色彩“巧克力、奶油、粉红”命名，昵称为“巧克力酱、奶油小生、小粉红妹”，增加性格设定时面部字符可以左右中变化，必要时可以尝试配饰配肢体语言。下有十四行“颜文字”为字符集形式组成的图形及其含义的文字解释。后附有登记号为国作登字-2017-L-A0040563号作品登记证书，显示作者及著作权人系窦某，作品名称为颜文字，作品类别为其他作品，创作完成日期及首次发表日期均为1998年9月30日，登记日期为2017年12月29日。一审庭审中，窦某明确上述文章十四行部分系一个捉迷藏的小故事。关于窦某主张的“颜文字”最早的发布时间，窦某称只有人证，黑板上画的没办法公布。

2018年3月30日，中国版权保护中心出具编号为DC12018（查字）-0330006的数字作品版权登记查询结果一份，结果显示“申请人：窦某对作品《颜文字：我的知识产权梦想》（DCI：C20170000000000000062409100037998）提出数字作品版权登记查询申请。经查询，我中心于对2017年12月21日对上述作品予以数字作品版权登记。”该查询结果后附有《颜文字：我的知识产权梦想》一文：创制于1998年的多语言横排符号组合的“颜文字”体系，包括但不限于：一、人工语言。二、表情符号。三、艺术形象。四、周边产品。五、商标品牌。“颜文字”作品表情符号示例：(→_→)大(←_←)含义为“击掌”。人工语言对应翻译为“我的手击你的掌”，通过展示单字谓语规则，提高人工语言“颜文字”体系的创作效率。字符表情展示单字谓语规则，提升整句在“颜文字”体系中的创作效率，让整句在表情符号层面的应用成为常态。通过单字谓语汉字“大”的创作示例，展示人工语音“颜文字”体系整句的创作方式，提高汉字在人工语言“颜文字”体系中的使用频度，加速人工语言“颜文字”体系在世界汉字文化圈的普及。下附的作品登记证书显示作者及著作权人为窦某，作品名称为“颜文字：我的知识产权梦想”，作品类别为文字作品，创作完成日期为2008年8月8日，首次发表日期为2008年8月9日，登记日期2017年12月21日。

2018年6月11日，国家版权局出具登记号为国作登字-2018-F-A0031418号的《作品登记证书》，作品名称为“KAOMOJI12315AD”，作品类别为美术作品，作者及著作权人均为窦某，创作完成日期为2018年6月2日，未发表。

窦某于2018年3月19日加入中国戏剧文学学会，笔名为颜文字。

窦某提交《2017亚洲授权业卓越大奖特刊》封面内页，主张颜文字可通过单行字符表达完整艺术形象，原创角色表情丰富多变，严格限制同人作品的商业用途。在“颜文字”授权项目中，作者、作品和虚拟角色构成牢固的唯一的对应关系，其艺术独创性早已被国际授权业界认可。

窦某为证明颜文字与二频道文字人物的区别，提交三张截图，主张颜文字可以单行表达完整艺术形象，其创制之初就兼具文字作品和美术作品的艺术表达形式。无论是把制作方法应用于网络教学，还是把核心元素当做表情符号传播，或是被恶意制作成非法同人作品。

一审庭审中，窦某明确本案所主张的权利包括《颜文字》一文整体的著作权，也包括文中十四行部分所涉美术作品的著作权。窦某认为，从整体上来看，《颜文字》内容由多语言字符构成，其中汉字部分可构成以文字形式表现的作品。在故事脚本中，“颜文字”部分为图形设定，是以虚拟角色为主体构成的单行插图，其中对照汉字正文阅读部分共计十四段，为以其他方式构成的有审美意义的平面艺术作品。在该作品中，作者窦某使用臆造词“颜文字”命名虚拟角色。圆型头身，天地留白，表达原型为熊猫团子。作者构建配角人物关系，丰富面部表情传递，强化肢体语言互动。单行插图独辟蹊径，采用极简主义设计，艺术形象简单可爱。“颜文字”能够实现以单行横排方式表达完整的虚拟角色造型，创作过程中使用多语言字符设计“点线面”，完成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的表达。

窦某主张，作品角色的命名、人物性格、人物关系的设置、相对抽象的情节安排本身可能是体现独创性的表达。该文中“颜文字”既是作者窦某的笔名，又是作品核心虚拟角色的名称。作为作品核心虚拟角色，“颜文字”与团子间的互动相辅相成，从命名、人物性格、人物关系的设置、相对抽象的情节安排，均体现出了极具独创性的表达。“颜文字”可以直观的采用象形设计手法，通过单行多语言字符集构成虚拟角色，表达完整的艺术形象，精准实现与配角团子之间丰富多变的互动关系。《颜文字》在整体上是以文字形式表现的作品。在独创的人工语言“颜文字”部分，以“点线面”的方式和“书画同源”的理念，将造形空间压缩到单行文字的高度，起到了配图才能呈现的效果。这种表达手法构成了具有审美意义的平面设计，形成了独特的现代符号艺术。其客体，通过对虚拟角色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与情感极致的“朴素美”相结合，而进行的取舍、选择、安排，展现出的一种艺术美感表达，满足“可复制性”要求，符合作品的一般构成要件。由于其客体构成多语言字符艺术，角色造型简单可爱呈现效果直观，和传统设计用两点表达眼睛不同，极具当代网络极简主义艺术审美，大道至简正是对设计理念的创新。

关于“颜文字”的独创性，窦某认为该部分为图形设定，是以虚拟角色为主体构成的单行插图，具有以圆圈表示眼睛，以欧米茄符号表示嘴，以括号表示脸，有的表情中表现眉毛等特征，具有独创性，系字符形态的美术作品。

一审庭审中，窦某明确本案其主张的著作权法上的权利包括涉案文章整体及其中的美术作品的署名权、发表权、保护作品完整权及信息网络传播权。

二、被诉侵权行为的相关证据（略）

三、刘某、A公司抗辩的相关事实

刘某主张被诉侵权的“长草颜团子”系其独立创作的作品，并提交了北京市海诚公证处于2019年6月3日出具的（2019）京海诚内民证字第07101号公证书，载明申请人北京十二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委托代理人于2019年5月24日申请对有关网页内容进行保全证据公证。该公证书内容系微博用户“腿丽丝”自2013年12月15日发布的部分微博博文，系“长草颜团子”创作及发表的过程。具体如下：刘某于2013年12月15日第一次发表长草颜团子作品；2014年2月6日完成形象的基础设定，即半头身长草；2014年2月9日、12日发表更多基础形象；2014年2月22日形象第一次进化（睡衣系列）；2014年3月7日有了身体，同时也更立体；2014年5月25日形象第二次进化（神经病系列，赋予其人物性格的尝试）；2014年7月8日形象第三次进化（变装系列）；2014年11月7日第四次进化，二头身（主性格是萌，同时展开故事系列）。

2016年4月29日，国家版权局出具登记号为国作登字-2016-F-00258944号《作品登记证书》，载明作品名称为长草颜团子BuddingPop，作品类别为美术作品，作者系刘某，著作权人为山西说走就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创作完成时间为2014年7月30日，首次发表为2014年7月30日。

2016年8月4日，国家版权局出具登记号为国作登字-2016-F-00290799号《作品登记证书》，载明作品名称为长草颜团子1，作品类别为美术作品，作者及著作权人为山西说走就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创作完成时间为2014年10月15日。

刘某主张“颜文字”起源于日本，并提交了北京市海诚公证处经北京十二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申请进行证据保全公证，于2019年6月3日出具的（2019）京海诚内民证字第07102号公证书。该公证书内容系关于“颜文字”起源的日本网页，并提交了该网页的翻译件，证明：目前在中国流行的颜文字发源于日本，第一个颜文字由日本人若林泰志于1986年创作，后来颜文字大量用于日本的BBS论坛（特别是2ch,类似于中国的天涯论坛），至今常用的颜文字有上万个，是由网友创造出来的，是集体智慧的结晶，颜文字是属于公有领域的元素，并非窦某的作品。

刘某提交了北京市海诚公证处经北京十二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申请进行证据保全公证，于2019年6月3日出具的（2019）京海诚内民证字第07103号公证书。该公证书内容系关于“颜文字”起源的中国学术论文、相关中国网页文章，证明：目前在中国流行的颜文字发源于日本，颜文字在刘某创作“长草颜团子”之前就已在中国网络上流行，被大量中国网友使用，各大输入法均自带颜文字字库，同时还有许多方便网友下载使用颜文字的汇集网站，刘某以公有领域的颜文字表情作为表情元素创作出长草颜团子，有合法来源。因此，颜文字并非窦某的作品，但窦某在网络上自诩颜文字著作权人扰乱视听。

刘某提交了北京市海诚公证处经北京十二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申请进行证据保全公证，于2019年6月3日出具的（2019）京海诚内民证字第07104号公证书。该公证书内容系关于“长草颜团子”在中国获得的奖项。同时，刘某还提交了“长草颜团子”在微信表情中排行榜。二者共同证明“长草颜团子”自从2015年7月登陆微信表情以来深受大众喜爱，发送量累计过亿，长居微信表情精选排行榜。自2016年以来获奖无数，且均为知名媒体、业界权威奖项，长草颜团子粉丝众多，市场影响力广，知名度高。

刘某提交了北京市海诚公证处经北京十二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申请进行证据保全公证，于2019年6月3日出具的（2019）京海诚内民证字第07105号公证书。该公证书内容为对“颜文字KAOMOJI的博客”相关博文的取证，证明窦某主张的大熊猫形象最初名为“国宠”，后来为混淆舆论视听故意更名为“颜文字”。窦某所称“颜文字授权项目”实际仅仅是其大熊猫形象的授权项目，与颜文字表情字符无关。

刘某提交“长草颜文字”的商标注册证，证明“长草颜团子”的运营公司享有“长草颜文字”的商标权，有权在宣传长草颜团子时在相关注册商品和服务类别使用“长草颜文字”。

A公司提交涉案链接及处理结果，共有35条链接，主张其已删除。A公司通过可信时间戳进行了取证，并提交了截图。一审庭审中，A公司称窦某证据中涉及大量刘某转发的内容，对于转发的内容未进行实质性的评论，故没有进行处理，但对刘某主动发表的涉案内容进行了删除。据此，窦某认为，微博平台仅清理了一部分涉及色情的微博，其应当对所有与其相关的内容进行清查。

四、其他与本案相关的事实

窦某提交《数字商业时代》2013年第12期对其报道的截图、文章《实名制与互联网上的狗》等证据，证明颜文字具有国际美誉度，其作为制作人，系互联网开放文化领域公众人物。

窦某提交凤凰网文章《世界知识产权日网络文化当自信》、创业网文章《颜文字制作人发布同人创作设计创意书》、国际授权业协会发布的文章《2018LIMA全球授权业卓越大奖入围名单出炉》、微博用户麦可洛克于2016年2月11日发布的微博博文、《专访：NetCms古羌科技CEO窦某》等证据，用于佐证其主体适格，刘某实施恶意污化行为。

窦某提交多篇微博用户“腿丽丝”发布的微博博文，主张“长草颜团子”系色情表情，证明刘某多次对其相关物品进行宣传。

窦某提交其通过百度网页、搜狗网页等网页中搜索长草颜团子的表情组图。

窦某提交QQ邮箱中对微信表情包“长草颜团子”进行侵权投诉的回复截图，证明该表情在微信传播中存在危害的判定。

窦某提交微信公众号“刺猬公社”发布的文章《葛大爷告艺龙，表情包是你想用就能用的吗？》，主张其因刘某行为产生了误认。

窦某提交荆楚网文章《欧阳常乐：川菜大师去世，传统文化急需“补救”》，证明存在媒体负面评价，被诉侵权行为影响大。

以上事实，有作品登记证书、公证书、网页截图、当事人陈述及庭审记录等证据在案佐证。

【一审认为】

一审法院认为，根据各方当事人提交的现有证据及陈述，本案的争议焦点为：窦某主张内容是否构成著作权法上的作品；刘某、A公司的行为是否侵害了窦某的著作权。

一、窦某主张的客体是否构成作品

2020年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简称2020年著作权法）第三条规定，本法所称的作品，是指文学、艺术和科学领域内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窦某主张的涉案客体能否构成著作权法保护的作品是判断窦某有权提起本案诉讼及刘某、A公司是否侵权的前提，从窦某主张的《颜文字》一文来看，该文由标题、两段文字正文及十四行字符集形态的“图形”及对应的汉字释义组成。窦某主张《颜文字》一文整体上构成文字作品，正文后十四行字符集形态图形构成美术作品，美术作品中以圆圈表示眼睛，以欧米茄符号表示嘴，以括号表示脸，有的表情中表现眉毛等特征，系其具有独创性表达的内容，刘某的被诉侵权内容与之构成实质性相似。依据窦某的主张及在案证据，对于窦某主张的涉案权利客体是否应当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分析如下：

关于窦某主张的涉案文章整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简称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四条规定，文字作品，是指小说、诗词、散文、论文等以文字形式表现的作品。从整体上看，涉案文章系窦某创制人工语言“颜文字”的“故事脚本”，正文部分对该人工语言的相关标准、语法、原型、角色设定等内容进行了描述，正文后用十四行的字符集形式表现了一个“捉迷藏”的小故事并配以汉字解释作为正文所述内容的示例，全文将通过单行多语言象形字符集的形式表现相关角色形象的构思、方法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整体上具有一定的内在逻辑和较为明确的主题，体现了作者智力的判断与选择，具备著作权法意义上的独创性并可以一定形式表现，可以作为著作权法中的文字作品予以保护。

关于文章中以字符集形式表现的十四行内容。按照窦某的主张，其既认为该部分内容整体上为图形设定，是以虚拟角色为主体构成的单行插图，构成字符形态的美术作品，其亦认为对于角色的面部表情部分具有独创性，即以圆圈表示眼睛，以欧米茄符号表示嘴，以括号表示脸，有的表情中表现眉毛等特征的表达方式具有独创性。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四条规定，美术作品，是指绘画、书法、雕塑等以线条、色彩或者其他方式构成的有审美意义的平面或者立体的造型艺术作品。根据该条规定，构成美术作品的客体除了满足著作权法关于作品构成的要件外，还需符合以线条、色彩或其他方式构成、具有审美意义、属于平面或者立体的造型艺术作品的特征才能归于美术作品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对此，法院认为，认定窦某主张的涉案文章整体上具有独创性，可以作为文字作品受到保护，并不意味着文章的全部元素或者组成部分都具有独创性并可以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关于窦某主张的以字符集形式表现的“颜文字”，是将文字（汉字、日文、韩文等）、字母、标点、其他字符等进行组合，再根据其表象特征，人为地赋予其另外的含义的一种新型的文字表达形式。而从窦某主张的涉案十四行字符集形式表现的内容来看，其作用系对正文所表达的思想的示例，而从创作逻辑上讲，应当是“捉迷藏”故事的情节构思及内容表达在先，然后根据故事的具体表达制作了字符集形式的涉案图形，故此，隐去文字部分，一般公众几乎不可能从依次排列的十四行字符中了解创作者欲表达的思想情感，无法体现创作者智力的选择与判断，且从美术作品认定的角度，亦不能体现创作者在美学领域的独特创造力和观念，法院依法认定其主张的十四行字符集表现的内容无法构成美术作品受到著作权法保护。

关于窦某主张的上述字符集中的角色面部表情的独创性问题。对此，法院认为，一方面，根据在案证据，采用多种形式的字符并将之组合用于表达一定的情感或者意思的方式在互利网上出现要早于窦某主张的其创作涉案“颜文字”的时间。另一方面，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以计算机为基础，以计算机字符为基础的表意创作越来越普遍，而用括号表示人脸、用圆圈表示眼睛、用两点或者两撇表示眉毛、用常用字母表示嘴已经成为描绘人物面部特征的常见手法，而且从窦某主张的涉案的几个面部表情来看，使用前述计算机常用字符表现人脸的表达方式极为有限，不应为某个人所垄断，故法院认定窦某主张的涉案面部表情不构成美术作品并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

二、关于涉案作品著作权权属的认定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20年修正）第七条规定，当事人提供的涉及著作权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权登记证书、认证机构出具的证明、取得权利的合同等，可以作为证据。在作品或者制品上署名的自然人、法人或者非法人组织视为著作权、与著作权有关权益的权利人，但有相反证明的除外。根据窦某提交的著作权登记证书，在没有相反的证据的情况下，法院依法确认窦某对其主张的文字作品《颜文字》一文享有著作权，有权对他人侵犯其著作权的行为提起诉讼。

三、刘某、A公司的涉案行为是否侵犯了窦某的著作权

本案刘某抗辩称窦某并未证明其主张的权利作品的创作时间早于刘某创作的涉案被诉侵权作品。对此，法院认为，著作权侵权的判定一般遵循“接触”+“实质性相似”的规则。关于“接触”，是指刘某具有接触到窦某作品的可能性。窦某据以主张权利的涉案文章在中国版权保护中心的登记时间为2017年12月29日，其证书记载了首次创作时间为1998年9月30日，但是刘某对此提出质疑，在本案的审理过程中法院亦就该问题向窦某询问是否有相关证据，然其并未提交任何关于其主张的涉案作品创作完成或者发表的确切时间的证据，由于我国著作权登记实行自愿登记、形式审查的制度，关于作品的相关情况在对方当事人提出异议时，窦某有责任提交相关证据反驳。根据窦某取证，刘某在微博等公开的渠道公开发布窦某指控侵权的长草颜团子和杰宝动漫形象的时间最早在2013年，早于窦某对涉案作品进行著作权登记的时间，基于窦某未能提交反驳证据，法院无法认定刘某在创作涉案动漫形象时具有接触窦某主张的涉案作品的可能性。综上，无论窦某主张的涉案作品是否具有独创性，在刘某不具有接触到窦某作品的可能性的情况下，法院依法认定刘某的涉案行为并未侵犯窦某的著作权，A公司涉案行为亦不侵害窦某对于涉案作品享有的著作权，其全部诉讼请求缺少事实和法律依据，不予支持。

【一审裁判】

综上所述，一审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三条，《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四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六十四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之规定，判决如下：驳回原告窦某的全部诉讼请求。

二审认为】

本院认为，窦某最早于2018年进行侵权公证，部分被诉侵权行为一直继续至二审审理期间，而2020年著作权法于2021年6月1日起施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二十九条规定：“除本解释另行规定外，人民法院受理的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涉及著作权法修改前发生的民事行为的，适用修改前著作权法的规定；涉及著作权法修改以后发生的民事行为的，适用修改后著作权法的规定；涉及著作权法修改前发生，持续到著作权法修改后的民事行为的，适用修改后著作权法的规定。”因此，本案应当适用2020年著作权法的相关规定。根据各方当事人的诉辩主张，本案涉及如下焦点问题：

一、关于窦某主张权利的客体的作品认定问题

2020年著作权法第三条规定：“本法所称的作品，是指文学、艺术和科学领域内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包括：（一）文字作品；（二）口述作品；（三）音乐、戏剧、曲艺、舞蹈、杂技艺术作品；（四）美术、建筑作品；（五）摄影作品；（六）视听作品；（七）工程设计图、产品设计图、地图、示意图等图形作品和模型作品；（八）计算机软件；（九）符合作品特征的其他智力成果。”本案中，窦某主张权利的客体是《颜文字》一文，其认为《颜文字》一文整体上构成文字作品，正文后十四行字符集形态图形构成美术作品。对此，本院认为：

关于涉案文章整体的作品认定。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四条规定，文字作品，是指小说、诗词、散文、论文等以文字形式表现的作品。涉案文章将通过单行多语言象形字符集的形式表现相关角色形象的构思、方法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整体上具有一定的内在逻辑和较为明确的主题，体现了作者智力的判断与选择，具备著作权法意义上的独创性并可以一定形式表现，整体上可以作为文字作品予以保护。但是，涉案文章整体上构成文字作品并不意味着其中的全部组成部分均可以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受到保护的仅是涉案文章中具有独创性的部分。一审判决对此认定正确，本院予以维持。

关于涉案文章中以字符集形式表现的十四行内容的作品认定。著作权法实施条例第四条规定，美术作品，是指绘画、书法、雕塑等以线条、色彩或者其他方式构成的有审美意义的平面或者立体的造型艺术作品。颜文字是一种由标点符号、文字、字母和数字等组合成可以表现人类面部表情及肢体动作的特殊表现形式。而从涉案文章中以字符集形式表现的十四行内容来看，其中未体现出美学领域的独特创造力与艺术表达，未满足美术作品“有审美意义”的要件要求，故不能作为美术作品受到保护。一审判决对此认定正确，本院予以维持。

二、关于刘某、A公司的被诉侵权行为是否构成侵权的认定

本案中，窦某主张刘某的被诉侵权作品侵犯其著作权。对此，本院认为，根据查明的事实可知，刘某在微博等公开渠道最早发布被诉侵权作品的时间为2013年，而涉案文章在中国版权保护中心的登记时间为2017年12月29日，其中载明的创作完成和首次发表日期均为1998年9月30日。但是，窦某在本案中并未提交证据证明涉案文章创作完成或首次发表时间早于2013年。故在案证据尚不足以证明刘某创作被诉侵权作品时具有接触涉案文章的可能性，无法据以认定刘某的被诉侵权行为侵犯窦某享有的著作权，故而A公司被诉侵权行为亦不侵害窦某享有的著作权。一审判决对此认定正确，本院予以维持。

另外，关于窦某主张的淫秽物品鉴定问题，因其与本案的著作权侵权认定并无关联，故本院不再处理。

【二审裁判】

综上所述，窦某的上诉请求不能成立，应予驳回；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应予维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一）项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750元，由窦某负担（已交纳）。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