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裁判：担保人未到庭应诉，法院不能当然认定其同意担责

裁判要旨

债权人未提交任何证据对担保人同意为该债务提供担保的事实加以佐证，应当承担举证不能的责任。同时，法院应对担保法律关系的真实性进行审查，不能因担保人未到庭应诉抗辩而缺席审理，即当然认定其同意为案涉债务提供担保。如此认定，系属事实错误，应当予以纠正。

侯澄举示的新证据能够推翻原审认定的事实，侯澄主张不知悉其本人为中海外公司和民意置业公司的借款债务提供担保、不承担担保责任的理由成立，应当予以支持。

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22）最高法民再206号

再审申请人（一审被告）：侯澄。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二审上诉人）：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

被申请人（一审原告、二审被上诉人）：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成都远龙投资有限责任公司。

被申请人（一审被告）：赖官付。

再审申请人侯澄因与被申请人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鑫金地公司）、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海外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民意置业公司）、成都远龙投资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远龙投资公司）、赖官付民间借贷纠纷一案，不服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向本院申请再审。本院审查后，于2021年12月23日作出（2021）最高法民申4970号民事裁定，对本案予以提审。本院于2022年4月25日再审立案，依法适用普通程序,于2022年6月15日公开开庭审理。侯澄及其委托诉讼代理人何平、黄毅、鑫金地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温文馨、中海外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李俊、杨申唐、民意置业公司和远龙投资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赖官付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侯澄再审请求：一、撤销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和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2018）川01民初2125号民事判决第五项，改判驳回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对侯澄的诉讼请求。二、本案诉讼费由五被申请人承担。事实和理由：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和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2018)川01民初2125号民事判决认定事实错误，程序违法。1.《借款合同》中没有侯澄签字，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和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2018)川01民初2125号民事判决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侯澄委托赖官付在《借款合同》代为签字。赖官付在2021年5月31日出具的《情况说明》证明赖官付未告知侯澄就代为在《借款合同》“丙方2”处签字。原审判决认定侯澄系《借款合同》的保证人缺乏证据证明，《情况说明》足以推翻一、二审判决认定的事实，一、二审判决认定事实错误。2.侯澄从未收到一审、二审的开庭传票，也未收到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书，至2021年5月27日侯澄的账户被冻结才知(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已生效并已执行。一审、二审未经传票合法传唤侯澄就缺席判决,属程序违法。侯澄申请再审完全符合《民事诉讼法》第二百零七条第一款第(一)项、第(二)项、第(十)项的规定。

鑫金地公司辩称：（略）中海外公司辩称：依法驳回侯澄的再审请求。民意置业公司、远龙投资公司、赖官付辩称：（略）

鑫金地公司向一审法院提出诉讼请求：一、中海外公司、民意置业公司共同偿还鑫金地公司借款人民币5420万元并支付利息1467.2万元（其中3500万元按照月利率2%从2017年5月7日暂计算至2018年6月13日为9240000元，其中1000万元按照月利率2%从2017年3月7日暂计算至2018年6月13日为3040000元，其中920万元按照月利率2%从2017年5月13日暂计算至2018年6月13日为2392000元，并计算至实际付清借款本息时止）;二、中海外公司、民意置业公司支付实现债权的费用134109.28元；三、赖官付、侯澄、远龙投资公司对上述债务承担连带保证责任；四、本案的诉讼费、保全费由一审所有被告共同承担。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略）

一审法院认为，（略）根据《借款合同》约定，赖官付、侯澄、远龙投资公司作为保证人，自愿对《借款合同》项下中海外公司、民意置业公司承担连带责任保证，鑫金地公司主张赖官付、侯澄、远龙投资公司对借款承担保证责任具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一审法院予以支持。

赖官付、侯澄经一审法院依法传唤，既未到庭参加诉讼，也未提交书面答辩意见，视为放弃举证、质证、抗辩的权利，由此产生的法律后果由其自行承担。

综上所述，一审法院判决：（略）五、赖官付、侯澄、成都远龙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对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判决第一项至第三项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其承担保证责任后，有权向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追偿；六、驳回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

中海外公司不服一审判决，向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请求：1.撤销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2018）川01民初2125号民事判决；2.判决驳回鑫金地公司全部诉讼请求或发回重审；3.本案一审、二审诉讼费由鑫金地公司负担。

二审查明的事实与一审查明事实一致。

二审法院认为，本案争议焦点为中海外公司是否应按照《借款合同》约定归还鑫金地公司相应的本金和利息。（略）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中海外公司的上诉请求不能成立，应予驳回。综上所述，二审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再审过程中，侯澄提交新证据：赖官付于2021年5月31日出具的《情况说明》，主要载明“因担心侯澄不同意个人提供担保，为减少麻烦，未告知侯澄就代为在《借款合同》保证人丙2处签了我的姓名（赖官付代）”，拟证明侯澄没有在《借款合同》保证人丙2处签字，也没有委托赖官付签字。

鑫金地公司对《情况说明》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均不认可，认为该证据仅系赖官付单方出具的文件，无法达到其证明目的。中海外公司对《情况说明》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均不认可。民意置业公司、远龙投资公司、赖官付对《情况说明》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均认可。

侯澄提交的赖官付于2021年5月31日出具的《情况说明》来源合法，客观真实，能够与本案其他事实相互印证，与争议事实紧密关联。本院对该证据予以采信，并对侯澄不知道赖官付在案涉《借款合同》上代为签字的事实予以认定。侯澄提交的其他证据不是新证据，本院不予评析。

再审过程中，鑫金地公司提交以下证据：（略）中海外公司、民意置业公司、远龙投资公司、赖官付对鑫金地公司的证据无异议。

对于鑫金地公司提交的以上证据，各方对民意置业公司工商登记信息和远龙投资公司工商登记信息无异议，本院认为予以确认；证据3、4、5无法达到其证明目的，本院不予采信。

中海外公司、民意置业公司、远龙投资公司、赖官付未提交证据。

通过再审审理确认，民意置业公司、远龙投资公司、侯澄、赖官付认为一审和二审对《借款合同》丙方2处签字“赖官付代”的相关事实没有查清，对其余认定事实无异议；对侯澄承担保证责任有异议，对其余的判决结果无异议。鑫金地公司和中海外公司对一审和二审判决认定的事实和判决结果均无异议。

对于一审和二审认定的其他事实，本院予以确认。

本院认为，本案再审的争议焦点，一是原审送达程序是否违法；二是侯澄是否同意为中海外公司和民意置业公司向鑫金地公司的借款债务提供保证担保，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

一、原审送达程序是否违法

一审法院受理案件后，先后两次向侯澄身份证地址送达应诉材料，均被退回，而该地址与侯澄再审申请书上列明的地址一致。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进一步加强民事送达工作的若干意见》第九条“依第八条规定仍不能确认送达地址的，自然人以其户籍登记的住所或者在经常居住地登记的住址为送达地址，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以其工商登记或其他依法登记、备案的住所地为送达地址”的规定，一审法院对侯澄的送达程序并无不当。并且，一审法院依据鑫金地公司申请，亦向《借款合同》中载明的侯澄的地址邮寄了应诉材料，然后采取公告的方式送达相关法律文书，不存在违法。二审法院在向侯澄邮寄应诉材料无果后，在一审公告送达的基础上继续公告送达，程序亦无不当。因而，原审判决不存在未经传票传唤即缺席判决的情形，侯澄该项再审申请事由不成立。

二、侯澄是否同意为中海外公司和民意置业公司向鑫金地公司的借款债务提供保证担保，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

赖官付在再审中陈述《借款合同》中丙方2处“赖官付代”的签字是赖官付所签，其没有将侯澄本人也将承担担保责任的事情告知侯澄，并且出具《情况说明》证实：“2016年11月6日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向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借款时，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要求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股东个人提供担保，因担心侯澄不同意个人提供担保，为减少麻烦，未告知侯澄就代为在《借款合同》保证人丙2处签了我的姓名（赖官付代）。”

侯澄陈述其没有委托赖官付在《借款合同》上代为签字，否认其知悉并同意为案涉借款提供担保。鑫金地公司没有提交任何关于侯澄同意为借款提供担保的证据，应当承担举证不能的责任。原审没有审查侯澄提供担保的真实性，仅因侯澄未到庭抗辩即认定侯澄同意提供担保，系认定事实错误，应当予以纠正。侯澄不是《借款合同》的当事人，《借款合同》对侯澄没有约束力，侯澄不承担担保责任。

综上所述，侯澄举示的新证据能够推翻原审认定的事实，侯澄主张不知悉其本人为中海外公司和民意置业公司的借款债务提供担保、不承担担保责任的理由成立，应当予以支持。一审法院和二审法院认定侯澄承担连带责任有误，应当予以纠正。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二项、第二百一十四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2020）川民终218号民事判决；

二、撤销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2018）川01民初2125号民事判决；

三、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向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偿还借款本金3500万元并支付利息，计算方法为：以3500万元为基数，从2017年5月7日至2018年2月6日止，以年利率18%计算，从2018年2月7日起至本判决确定的给付之日止，以年利率24%计算，若未按本判决确定的给付之日给付本金，则利息应计算至本金付清之日止；

四、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向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偿还借款本金1000万元并支付利息，计算方法为：以1000万元为基数，从2017年6月7日至2018年2月6日止，以年利率18%计算，从2018年2月7日起至本判决确定的给付之日止，以年利率24%计算，若未按本判决确定的给付之日给付本金，则利息应计算至本金付清之日止；

五、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向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偿还借款本金920万元并支付利息，计算方法为：以920万元为基数，从2017年5月13日至2017年8月12日止，以年利率12%计算，从2017年8月13日至2018年2月6日止，以年利率18%计算，从2018年2月7日起至本判决确定的给付之日止，以年利率24%计算，若未按本判决确定的给付之日给付本金，则利息应计算至本金付清之日止；

六、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向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支付诉讼保全担保费134109.28元；

七、赖官付、成都远龙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对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本判决第三项、第四项、第五项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其承担保证责任后，有权向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追偿；

八、驳回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

如果未按本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六十条的规定，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

一审案件受理费386830元，财产保全费5000元，由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四川民意置业有限责任公司、成都远龙投资有限责任公司、赖官付共同负担374196元，四川鑫金地集团有限公司负担17634元。二审案件受理费386830元，由四川中海外基础企业管理有限公司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二〇二二年六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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