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区终成“时代的眼泪”

文|旗帜财经 木木

5月28日晚，承载着70、80后回忆的一场直播开启，这场名为"七天七夜，重启天涯"的抖音直播活动是由前天涯社区执行总编辑宋铮带领30多位志愿者完成。

尽管有天下霸唱、十年砍柴等知名作家前来捧场，但直播仍以3小时最高在线人数1000人的成绩"惨淡"收场。这与宋铮"持续7天7夜、筹集300万元"的设想属实相差太远，也意味着天涯社区的转型并未成功。

在天涯直播后，有网友在媒体报道下留言："与其这样尴尬直播，不如体面告别。"

01、恣意江湖：初代互联网人的集体回忆

很多年轻网友可能无法想象，巅峰时期的天涯论坛，是怎样一个高手云集、恣意挥洒的网络江湖。这里诞生的《鬼吹灯》《明朝那些事儿》《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等知名文学作品为国内70—90年代读者们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同时，这里也培植了芙蓉姐姐、宁财神、天下霸唱、十年砍柴等一批初代网络名人。

就如同在互联网发展史上BBS不可撼动的江湖地位一样，曾经的天涯，这一号称"全球最大的中文互联网社区"也是中国互联网浓墨重彩的一笔。

1999年，天涯社区横空出世，并很快成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BBS论坛之一。到2004年，天涯已有300万注册用户，日访问量2000万左右，而彼时的中国网民人数约7950万，算下来每4个人就有1人浏览过天涯。巅峰时天涯社区登上了互联网实验室的全球500强榜单，也是国内唯一上榜的综合型BBS社区，注册用户超过1.3亿，月覆盖用户超2.5亿。

论坛设立的"天涯杂谈""莲蓬鬼话""娱乐八卦"等知名板块让网友们津津乐道。在这里，无论是情感生活、娱乐八卦，还是严肃历史，热点时事，网友们谈天说地，激昂文字，一个热门帖子动辄盖出上千层楼，甚至横跨十年还有人追帖留言。就在这种氛围中，天涯捧红了一批那个年代的Kol、网络作家，现在人们熟悉的宁财神、当年明月、孔二狗、天下霸唱等知名作者都来自于此。从这些响当当的天涯用户中，也可一窥这片网络江湖在当时中国的社会影响力。

如此庞大的用户群体和影响力，势必会引来资本的关注。

2006年，清科和联想等机构向天涯抛来橄榄枝。2007年天涯拿到谷歌的投资。2011年谷歌退出中国之后，天涯选择拆掉VIE架构（可变利益实体），重回国内资本市场。然而从那之后，天涯在国内的融资之路却并不平坦。其中，天涯也曾与谷歌商议回购，甚至通过李开复去美国谷歌总部做过协调但未能如愿。

天涯创始人邢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2013年天涯被招商到成都，与锦江区人民政府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在当地建立天涯全国移动互联网总部基地。但天涯没能扭转时局，反而不慎造成投资损失，使得天涯社区向移动互联网的转型布局严重受挫。2015年，天涯以13.33元/股的发行价成功登陆新三板，但遗憾的是不久便摘牌了。

02、时代眼泪：BBS社区的末路困境

与天涯在资本市场上一起坠落的还有BBS的辉煌。

在移动端还未普及之前，BBS论坛是最早开始满足用户主动性需求的唯一互联网模式。当时的年轻一代用户惊奇地发现，有别于传统媒体和门户网站，论坛能够允许各种思想、言论、价值观的自由发布和传播，大家可以在此进行各种意见、观点的争辩与交流。有人民网舆情监测的统计显示，2009年77件重大公共突发事件中，有23件是在BBS上率先曝光。

2008年前后，移动端开始在国内兴起，随后的几年里，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的出现，使得互联网信息发布的门槛进一步降低，信息传播方式由"专业对大众"变成"人人皆可创作"，这种新的模式不断吸引着网络用户，天涯等一系列红极一时的BBS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冷清。

也就是在2009年，CNNIC公布数据显示，中国BBS使用率首次出现下降。到了2011年，CNNIC相关报告显示，BBS使用率占比达32.4%。2012年之后，搜狐、新浪、网易先后叫停论坛项目，2021年4月雅虎问答宣告终止发帖功能，同年4月15日猫扑也发布公告，宣布将正式关闭发帖功能。

在2018—2019年间，苦苦支撑的天涯社区渗透率、MAU出现断崖式下滑，根据极光大数据统计，截止2019年一季度天涯社区的安装渗透率仅0.2%，MAU不足70万。2022年天涯社区的月均浏览量更是低至59万。

在PC时代，BBS论坛因其"重运营，轻产品"特性被用户所喜爱。但随着国内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用户体验重要性越发凸显，重运营的论坛在那个强调产品的早期移动互联网时代，显得格格不入。诸多论坛过时的页面设计、繁多的广告、令人尴尬的交互，都使得用户体验越来越差，进而造成用户流失。

03、天涯的衰败有不可逆转的时代因素

天涯当然想过寻求出路。

2012年和2013年天涯启动移动互联网的转型，在移动端加大了部署力度。遗憾的是，被天涯视为重要一步的成都锦江区移动互联网布局严重受挫，使得整个公司面临巨大资金压力。天涯还曾设事业部制，计划在垂直领域发力，做大旅游等板块，也试做过名叫"微论"的产品，打算建立起"三微天下，微信、微博、微论"的平台，但都因成都的意外困难放弃了。天涯还在2014年到2016年推出过短视频和直播，走的是不同于快手的路线，也因为缺钱放弃。2017年之后，天涯甚至推过区块链和元宇宙，最终资金的困难导致这些尝试都半途而废。

近期，有报道称，天涯社区母公司天涯社区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被执行金额达到1.39亿元。邢明曾表示，天涯论坛确实是遇到了资金流动性困难，比如电信费用累计的欠款超过了1000多万元，到了最后无法协调协商的状态，无奈停网。

再然后，就出现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不可否认的是，天涯的衰败有不可逆转的时代因素。BBS的时代过去了，社交媒体来了，曾经的王者也必定随着时代落幕走下神坛。但将一切都归因于时代潮流，也未免过于草率。

直到今日，一些垂直类论坛依然能在此番浪潮之中顺利生存，也印证了这一点。

国内BBS社区，如汽车之家、虎扑等选择走垂直化路线，在猫扑、天涯用户过千万的鼎盛时期，社区用户数不过寥寥数十万。但随着时间发展，这类垂直社区却在大型BBS社区相继倒下之后逆流而行，成为其中的幸存者。

天涯的兴盛得益于其纯粹的、较低商业味的网络用户体验。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天涯如今的困难其实也要归因于此。

盛大的陈天桥那些年极力整合中国的网络文学，而天涯却婉拒了其抛来的橄榄枝；鼎晖投资的王功权也曾表示，如果天涯愿意做出版就大力支持，但天涯又一次错过了。

24年来，天涯诞生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创作者，却只留下了一片情怀，未能找到一条以此获利的长久之路。

显然，这次直播是天涯的又一次自救，但且不说滑铁卢惨状，就算此次成功，也是救得了天涯一时，救不了其一世，新东方在直播界的逆转或许并不能在所有企业成功复制。无论是当年天涯名流的出手相助，还是70、80后的集体情怀，都难以变成持续的现金流挽救天涯。

时代巨轮滚滚向前，少有人会停下来怀念曾经的辉煌，仅靠情怀，显然无法在竞争激励的市场中生存。不过即便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内容的生产和传播方式被彻底颠覆，但大众对优质内容的需求并未改变，或许在这一点上，天涯仍有突围的希望。

奋力一搏还是体面告别？摆在天涯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