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原创 / 怡尘
虾滋虾味更清欢
“惜春长怕花开早”,每到暮春,花儿凋零,文人墨客都会感叹春天来去太匆匆,可我却拍掌称快,因为只有春天走远了,虾子才肯粉墨登场。
江虾河虾透明发青,湖虾发白。小时候和父亲到戏院看《白蛇传》,我这个小馋猫,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一身缟素的白娘子想象成白虾,把一身碧绿的小青想象成青虾。
伶牙俐齿的小青入了锅,瞬间就变成了明艳动人的红娘。白虾则很佛系,不管怎么烹饪都不会变色,娇小玲珑的模样惹人怜爱,还真的很像是白素贞对许仙的痴心不改。
清明后,刚上市的江虾壳薄肉嫩,适合煮盐水虾,做法简单,味道鲜美。就用葱姜和几粒花椒,冷水下锅,煮熟即可。母亲习惯在煮虾时加点白酒去腥,讨厌酒味的,也可不加。
煮过虾的卤用来烧青菜和豆腐,没什么味道的青菜豆腐吸收了江虾之鲜,就像小家碧玉嫁入豪门,立马身价百倍。
五月末,江虾有了籽,此时是风味最佳的时刻。
公公特别爱吃炒江虾,婆婆便经常给他做。先将白豆腐干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再切成菱形方块,入锅煎至两面金黄,盛起备用。再放油倒入江虾、青椒,大火翻炒,淋入少许生抽和糖调味,临出锅放一把香葱段。江虾红艳,青椒碧绿,白色的豆腐干因为吸收了虾的鲜味,而变得有滋有味。
带籽江虾白灼也很美,白灼过后,汤锅里会有许多虾籽,用来做毛菜肉丝汤最妙,小毛菜少了青涩,多了婉转,妙不可言的味道,我一次能喝上两大碗。
新鲜江虾可做成醉虾,生醉最简单,将洗净的江虾放入大碗中,倒入高度白酒,再倒扣一只碗,顿时,碗中响声不绝于耳,那是虾子在里面贪杯喝醉了,手臂不受控制地挥舞到碗壁,醉至碗中不再有动静即可享用。
饶是这样,打开时,还会有那一两只没醉透的,带着酒香,从碗里蹦出来打上一套东倒西歪的醉拳。
熟醉需先将虾煮至断生,捞起来放凉,再用柠檬片、花雕酒、生抽、香醋、白糖调个酱汁,将酱汁倒进虾中醉两个小时,如果再有冰块加持,或放进冰箱冷藏后食用,口感会更好。
端午节后,江虾会下籽,下完籽的江虾不仅壳会变硬,肉质也会变老。
婆婆为了在没有虾的季节也能吃到美味,每年会趁江虾下籽前到菜场买回四五斤活蹦乱跳的江虾,分放在几个乐扣乐扣的玻璃罐中,盛满清水放进冰箱冷冻起来。到了中秋国庆和春节期间,拿出一份自然解冻,饭桌上因为有了红色江虾的点缀,而让节日增色不少。
后来听吃货朋友说,他们都是在江虾下籽前,带几个大号的空雪碧瓶子去菜场,过完秤就直接将虾子一个一个往瓶里塞,塞到一半的时候,灌满养虾的水,盖上盖。拿回家冻在冰柜里,要吃时拿一瓶出来,把瓶底剪开化冻就可烹制。
真心佩服这些吃货的智慧,为了吃到可口的美食,不惜开动脑筋,费尽心思。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里写了一篇“水晶虾饼”:“七分虾肉要加三分猪板油,放在一起剁碎,不要碎成泥,加上一点点芡粉,葱汁姜汁,捏成圆球,略按成厚厚的小圆饼状,下油锅炸,要用猪油,用温油。炸出来白如凝脂,温如软玉,入口松而脆。”
此中猪板油是虾饼的神来之笔,自然是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细碎的虾肉又保留了嚼头,不得不慨叹其中隐藏的婉转匠心。
而水晶虾饼本是道传统的淮扬风味菜,吃之前取一小碗,放入鸡清汤、白糖、米醋,搅匀成糖醋汁,虾饼白亮如水晶,虾嫩味鲜,蘸汁吃酸甜味美。
先生的祖母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她不仅针线活做得好,还会做一手好菜。她过八十八岁米寿时,正值五月,我们前去给她拜寿,她看到四世同堂,喜笑颜开,不顾年迈给我们做虾饼吃。
她做虾饼弃白虾,不入猪油锅,改为青虾,用清水下,水滚后虾饼个个呼之欲出,似粉色马蹄,清新俊逸。
我在酒店吃过龙井虾仁、茉莉虾仁、翡翠虾球……父亲看我吃腻了盐水虾、白灼虾,就为我做油爆虾。
怎么来形容油爆虾呢?看它的颜色让我想到杨贵妃喝醉了酒,艳若牡丹,国色天香,虾色倾城两相欢。又像洞房花烛夜里,蒙着红盖头的娇羞新娘,让我是看着就有挑开红盖头的冲动。却不想,一尝其味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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