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从理性的思辨原则出发，如何对一切神学做出批判

对神学要做出批判，那么首先就要理解何为“神学”？

我们对神学的理解一般是泛化的，因为“神”这个字太有力量了，是带有“造物主”意义的字眼。康德把神学理解为对元始存在者的知识，给我们设定了一个准确而又恰当的前提。

纯然理性的神学的两个分类：先验的神学与自然的神学

神学出自两种，一种是来自于纯然理性；一种来自于启示。在这里我们只探讨理性的神学。

理性神学思维神学的对象，一种是通过纯然的理性，完全借助于先验的概念，由此便叫做先验神学。第二种是通过纯然的理性，完全借助于人类灵魂上的最高理智的概念，由此便叫做自然的神学。仅仅承认一种先验神学的人被称为理神论者；但与此同时也承认自然的神学的人则被称为有神论者。

理神论者承认我们只能通过纯然的理性认识到元始存在者的存在；但由于是借助的先验的概念，所以人们不能精确地规定它的现实性。即人们是先天地承认元始存在者的存在的，但无法通过某种手段来验证它的存在。然而先验的概念告诉我们：我们没办法回避一定有一个元始存在者。不管我们称它上帝，还是造物主。这是人类认识造物主的先天概念。

有神论者则主张，理性有能力按照与自然的类比更精确地规定对象。也就是人类认识自然，能够依靠类比，因为人类具有知性和自由意志，知性让人类直接面对认识对象；自由意志让人类主动选择认识世界。

因此，理神论者把元始存在者表现一个世界原因，即元始存在者是造成世界存在的原因。而有神论者则把元始存在者表现为一个世界创造者。人类因此认识元始存在者，实际上就是一直认识世界是如何被创造的，无论是凭借数学、物理学、化学、还是生物学。

先验神学如何认识元始存在者的

先验神学要么是想从一个一般经验推导出元始存在者的神学，即人类依据自身的经验去推导，并概括出了宇宙这个概念，这种认识论被叫做宇宙神学。要么是完全相信通过纯然的概念无须经验的帮助就认识到元始存在者的存在。这种认识论叫做本体神学。（这也是我们一般意义上所理解的狭义的神学）

自然神学如何认识元始存在者的

自然的神学既然是依靠人类自身的理智，那么人类就从这个世界中被发现的性状、秩序、和统一性出发推论到一个世界创造者的属性和存在。因此人类对认识这个世界便假定了因果性和规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自然规律和自由意志。

人类理智的极峰包含着两种原则，一个是把它当做一切自然秩序和完善性的原则；一个是把它当做一切道德秩序和完善性的原则。我们一旦在理智上达到了极峰，那么我们就能借助于“神”的概念去完美化自己。这时我们把前一种叫做自然神学，把后一种则叫做道德神学（这是我们对最高的存在者存在的概念），就像牛顿晚年放弃了对科学的研究，转而研究神学一样。他在理智上即达到了对道德神学的信念。

对于人类来说，认识神学，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理性。理性也经过了所有的尝试以表象神学。康德试图通过研究理性的所有尝试的源泉，以便从先验上帮助人类认识神学。

理性的思辨原则对神学做出批判所到达的程度

某物的存在，在哲学的意义上，要么是确定无疑的存在，要么是应当发生的存在。

一般来说，我们是通过确定无疑的存在来解释理论知识；而通过表象应当存在的东西的知识来解释实践的知识。比如说，费马大定理在其提出者费马来看，是表象应当存在的东西的知识；而在其证明者安德鲁·怀尔斯来看，就是确定无疑的存在。

据此，理性有两种应用，理性应用与实践应用。理性应用是我们先天地（必然地）认识到某物存在所凭借的应用，这种应用依靠的即是确定存在的东西的知识；一种是某物应当发生被先天地认识到所凭借的应用。这种应用依靠的是用来表象应当存在的东西的知识。

如果某物的存在或者应当发生的存在，是无可置疑地被确定的。那么其发生或者应当发生的存在的条件要么是绝对必然的，这条件是被公设的，（例如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的五大公理）。要么是随意和偶然预设的，这条件则是被假设的。（通过假设可以得出科学的定理）

对人类来说，通过理论知识来认识一个事物的存在，这里我们只谈确定存在的东西，即某物存在的绝对必然性，我们就只能从先天概念出发，而非经验性的概念。

但是理论的知识一旦关涉到人们的经验，而且在任何经验中无法达到一个对象的这样一些知识，那么对于人类来说，它就成为了思辨的知识。思辨的知识关涉的对象，没有对象的存在，这种思辨只能使我们在思想的圈子里打转。而自然的知识则不需要关涉任何其他的对象，因为自然的知识关涉的是事物发生的状态，因此，我们可以按照自然知识的原则去推论事物存在的原因，思辨知识却不能。

因此，康德断言：理性在神学方面的一种纯然思辨的应用的一切尝试都是完全没有结果的。而在自然应用的原则那里不导致任何神学。所以康德说，如果人们不把道德原则作为基础或者用做导线，那么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理性的神学。因为我们的知性有的只是对综合原理的经验应用，却根本没有对综合原理要求的超验应用。问题在于，如果经验性地有效的因果性规律导致元始存在者，那么这一存在者就必须也属于经验对象的链条；但在这种情况下，它就会和一切显象那样本身又是有条件的。但是，经验绝不给我们提供一切可能结果的最大结果。如果只是为了在我们的理性中不留下任何空当，我们就应当被允许通过最高的完善性和源始的必然性的纯然理念来填补完全规定的这种缺陷，那么，这虽然可以出自偏爱来接受，却不能出自一种令人折服的证明的权利来要求。因此，自然的神学对存在者的证明，与其说是让知性独自能够完成神学知识的工作，倒不如说一直使知性对此做好准备的工作，以便让知性一直朝着对元始存在者的自然方向前进。

由以上我们可以看出，先验的问题只允许有先验的答复，也就是说，完全从先天概念出发，无须丝毫的经验性掺杂。然而人们是敢于靠纯然理念的力量飞越一切可能的经验的。但是，自行走出一个概念，并且不遵循经验性的联结（通过经验性的理解在任何时候所给予的都仅仅是现象）就达到对新对象和超越的存在者的揭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虽然理性在其纯然思辨的应用中远远不足以实现这个如此伟大的意图，亦即达到一个至上的存在者的存在，但它毕竟在这一点上具有十分大的效用。即在纠正可能从别处得来的对该存在者的知识，使其与自身以及任何理知的意图一致，并且使其免除一切可能与一个元始存在者相悖的东西和经验性限制的一切掺杂。

综上所说，对理性纯然思辨的应用来说，最高的存在者依然是一个纯然的、但毕竟是完美无缺的理想，是一个完成全部人类知识并使其达到顶峰的概念。然而，它的客观上的实在性却不能为理性的纯然思辨所证明，但是从人类的道德神学的理念上看，它也不能被反驳。

我们也只好寄希望于先验的神学（先验神学只容许理性与先验的尺度的理念打交道），期望它可以通过理性对先验理念的不断的监察，来证明其存在的不可或缺性。

而先验的神学，尤其是在“必然性”、“无限性”、“统一性”、“世界之外的存在”、“没有时间条件的永恒性”、“没有空间条件的全在性”、“全能”等等的表述神学的谓词上面，都是为任何一种神学所需要的纯粹概念。

注：加粗黑体字选自（《纯粹理性批判》 康德著 李秋零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