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例“安乐死”执行医生，悔不当初：就算给一百万也不会再干

1986年6月28日下午，在儿子王明成以及小女儿的陪伴下，夏素文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儿女关心的脸，夏素文主动和他们闲聊般谈论起死亡的话题。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时间是一种奢侈，死亡也是一种逃避痛苦的捷径，她还是会想念生活，想要多看一眼儿女。

王明成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在母亲那缓慢、轻柔、熟悉的声音，儿女感觉心都在颤抖。

夏素文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他们的脸颊，想要抚平儿女心中的痛苦，眼里充满了关切和疼爱。

对他们来说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在医院治疗了这么几个月，她感觉身体在病痛的折磨下越来越痛苦，可是没有哪一天是像今天这么快乐的。

她带着笑意和儿女进行告别，她想今天之后自己就能摆脱痛苦了，也期待着医生快点来病房巡房。

就在他们翘首以盼的时候，房间门响了，医生蔡健林来到了病房，他掏出口袋里藏着的那事先准备的75毫升复方冬眠灵。

该物品能起到催眠作用，如果搭配上其他某种药物一起使用，会使得人的身体内的供氧量降低，就好像在睡眠中走向死亡。

蔡健林再次向夏素文以及他的儿女们确认，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走近夏素文的病床。

他情绪有一些激动，一种复杂的感情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始终下不去手，稳定的心绪后终于将药剂注射入体内。

夏素文没有当即停止呼吸，按照他们设想，夏素文会在今天晚上去世，如果在晚上还没有明显效果的话，蔡健林会赶来为她注射第2针。

晚上夏素文还尚存意识，蔡健林如约而至补充了剩下的130毫升，加速了生命的流逝，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作为一名实习医生，蔡健林一直希望自己的病人能活得更久，活得更好，等待治愈的机会。

但今天他却在病人家属的陪同下，见证了一位病人的主动去世，他感慨万分。

5个小时过去后，夏素文停止了呼吸，结束了病痛的折磨，却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永远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世界。

王明成和妹妹守到母亲身边，母亲的前半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坎坷，原期待着兄弟姐妹长大后母亲能过上平静幸福的晚年，可是谁能想到，她最后会走得如此悄无声息。

夏素文是我国第一例被执行安乐死的病人，而在她的这一个事件中，外界对于执行其安乐死的医生充满了争议，包括她的两个大女儿也如此认为，甚至还视他为杀人凶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夏素文会在那个年代顺利地进行安乐死？而当年执行安乐死的医生又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出乎意外的病人请求

1986年蒲连升就职汉中传染病医院，在治疗肝硬化方面很有名望。

而这一年他负责治疗的一位病人名叫夏素文，夏素文四肢十分消瘦，但是她的上半身却肿胀得很厉害，同时大小便失禁。

她甚至无法正常食用食物，每天医院都需要给她输入葡萄糖。

而她的儿女能做的就是每天给夏素文喂上一点粥少米多且熬得很烂的白米粥，这便是维持她身体能量的全部来源。

蒲连升医术十分出色，深得老师器重，医院里对他充满了期待，是重点培养的医生之一。

蒲连升也都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人，救死扶伤是他毕生的追求。

这天下午为夏素文例行检查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是他并没有闲下来，他接着拿出今天记录下的有关夏素文的资料，准备再钻研一番。

但是也是这个时候，他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抬头一看，原来是夏素文的儿子王明成。

看到王明成这一反应，蒲连升着急地站起来，询问“怎么了”，他猜想是不是夏素文的病情突然恶化。

但是王明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来到蒲连升的身边，径直跪了下去，恳求着他，希望能让母亲快点离世。

这一违背常理和道德的话语让他感到十分吃惊和疑惑不解。

这些天王明成照顾母亲的情形，他看在眼里，他一直认为王明成是一个无比孝顺的人，为何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

王明成也向他解释了母亲现在经历的痛苦，这是母亲的愿望。

蒲连升没有理会，作为一个医生，他绝对不能违背国家的规定去促进病人生命的流逝，即使是安乐死也绝对不能够。

想到每次开会时院长三令五申般提醒，他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要病人还有一息尚在，身为医生的我们就要尽全力救治，自古以来就只有医生救人，哪有医生害人的道理！”

紧接着他喊来保安，将王明成带离了这里，看着王明成离去的背影他止不住叹息。

尽管国家和医院的规定烂熟于心，他也忍不住同情夏素文的遭遇。

他明白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只是减缓她生命的离世，可这样的苟延残喘真的是她期待的吗？

站在办公室里的蒲连升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办？下一次王明成来找自己的时候又该如何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再次走入病房时，该如何面对夏素文。

而另一方面他也想到这些年听到的某某病人在私底下进行了安乐死的传闻，内心纠结无比。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在办公室遇到来找他的王明成，他给不出肯定的答复，但是也不忍看着。

他只能在话语中透露着可以选择提前出院，居家静养的建议。

“如果实在不行，你觉得治不了，就带着你妈办理出院手续。”

可是王明成明白这样也无法改变母亲需要继续面临痛苦的遭遇，但是他也理解蒲连升的难处。

考虑安乐死

6月27日，蒲连升再一次在办公室里看到了王明成，但是这一次，除了王明成的下跪恳求，他还看到了一封写着将所有后果归结到王明成身上，和医生无关的免责协议书。

而无论蒲连升如何劝导，王明成总是不愿意起来，表示如果他不答应就一直不起来，当蒲连升有事离开后，王明成仍然跪在这里。

一个小时过去了，蒲连升回来了，王明成仍旧一动不动，蒲连升的那份坚持也被打破。

虽然当下没有答应，但他明白眼前的王明成说服了自己的意愿，自己决定要去执行这场安乐死。

当天晚上，他偷偷地把王明成叫了出来，拿出来一只复方冬眠灵，这是一个在国外专门用来进行安乐死的药品。

如果正常成年人一次性使用600毫升的话，便会当即陷入昏睡，逐渐死亡，就好像是在睡梦中离开人世一样。

安乐死的现场一般会需要有两位医生在场，一位作为见证人，另一位作为执行者。

可是这场充满了很多不确定因素、违背法律以及伦理道德争议的事情，哪怕和蒲连升关系再好也不想掺和。

最终蒲连升铤而走险，将目光锁定到了实习医生蔡健林的身上，并且用现在的实习资格以及进入医院工作的机会半威胁半诱导他。

最终蔡健林点头同意了下来，并且这一场安乐死的执行者由他担任，而蒲连升只是单纯负责开方的人。

好在一切顺利，在众人的见证下，夏素文平静祥和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王明成和妹妹也放下心来。

王明成内心有着深深的自责，1984年的10月份接到了家中的来信，得知了母亲病情恶化的消息，一直到现在母亲离去也才只不过两年。

母亲这辈子为自己家庭付出了很多，少时父亲早逝，此后四个兄弟姐妹的读书生活费用都压在了夏素文的身上。

夏素文承受了太多的困难，而在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中，她最为疼惜的便是王明成，因为在他眼中他是来之不易的宝贝儿子。

而王明成也在母亲的呵护中长大，每当母亲找到附近的零活的时候，她便会将中午食堂分给每人的鸡腿留下，然后带回来给王明成一个人吃。

他懂得母亲这些年承受的经济压力和负担，长大之后他也拼尽所能去打工赚钱，希望能够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每当发了工资的时候，他总不会忘记给母亲打过去一份，希望母亲能够照顾好她自己。

但是年轻时受的苦在母亲老的时候都显现出来了，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母亲也不愿意花钱去看病，就这样一直拖着。

直到王明成和家中姊妹们态度强硬地将母亲送去医院，才得知母亲已经患上了很严重的肝硬化，剩下的寿命只有三年。

这两年中，王明成辞职离开了公司，在家附近找一些零活干，就希望自己能有多一点时间可以陪伴在母亲身边。

后来打听到了汉中传染病医院，王明成便和家人们将母亲送了过来，原以为还能陪伴母亲几年，但是没承想母亲的病状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极限。

每天都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给她的情绪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而这些痛苦难以再继续用止痛药来阻止。

因为夏素文所使用的止痛药太多了，一方面考虑到耐药性，一方面也考虑到试剂的浓度会直接影响到她的生命。

为了能够缓解身体的痛苦，她忍不住将头砸向身边的墙壁，大声地嘶吼出来，直至自己疼晕过去。

结果影响后半生

在王阳成的心中，母亲的离世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他尊重母亲的意愿，并帮助她达成这一想法，对于愿意冒险执行这一计划的两个医生心里只有感激。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三个月后蒲连升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带走暂时关押，而王明成也被视为同谋带走。

原来两人遭到了王明成姐姐的起诉，监狱中，蒲连升辩解：“她是自愿的。”

尽管有免责责任书和证实200ml的药物非致死缘由，只是起到辅助作用，但仍然存在细节需要核实。

事情断断续续进行了5年，直到监狱关押5年后，两人才洗脱了罪名，法院宣布两人无罪，得以释放。

时光白煦过隙，然而5年的时间里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蒲连升看着同期进来的同事在各自擅长的医疗领域有了不小的名气，未来职业发展可期，但他却失去了诊治病人的机会。

他不被允许再接触任何手术，相当于失去了工作，为了维持生计，他只能靠着摆地摊贩卖零食等物品谋生，家中的主要开支靠着妻子一个人的收入承担。

直到十年后，安乐死的话题引起了外界讨论，他出现在不少媒体镜头中，也因此被更多人熟知，引发了媒体更多报道的噱头。

迫于舆论压力，院方允许他恢复职称继续担任肝胆科主任。

王明成在出狱后经历了不少磨难，因为本身学历不高，而又在青壮年时期被关押了5年磨损了精神气，他难以找到适合的工作，更多的时候去从事重体力活。

他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出晚归，希望每天能够多赚点钱，但这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活计对他身体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2000年，正在工地干活的他吐血昏迷，送入医院后确诊胃癌晚期，不得不借钱手术切掉四分之三的胃。

躺在病床上的他就如当年自己的母亲一样，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着他，不堪其扰。

可他却不可能像母亲当年一样选择安乐死，历史已经给出了极大的教训，没有人愿意冒着这一份风险同意他的请求。

而家人也不愿意他就此逝去，妻儿陪伴在他身边，并且竭尽所能借钱筹齐医疗费用，等待着他进行手术治疗。

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不愿意放弃，就此又撑过了三年，然而最终也没能挽救回他的生命，他面色痛苦地躺在了和病魔的抗争中。

孝顺是一个难以把握住合适力度的词，在王明成眼中，他的孝顺更多地是体现在“顺”，顺从母亲的心愿，减少她最后时光的痛苦。

而王明成孩子的孝顺在于始终不愿意放弃父亲的生命，竭尽所能哪怕负债累累，只希望父亲能多一些时光，同样难得。

-完-

编辑 | 张啊张、书书

文 | 熊嫦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