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失业后，跑到妻子公司上班，不久两人差点闹到离婚收场

1

人前的陆见华很风光，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手下领导着近四百多名员工。

公司名叫“唯佳健康服务管理中心”坐落在寸金寸土的白云新区，线上注册的VIP客户有将近两万人。

“人要爱惜自己的羽毛。”陆见华说这话时是在公司的年会上，那天晚上会场里坐满了人，公司员工都穿精致的晚礼服。唯独她这个企业的老板，只着简单的灰色毛衣，高腰牛仔裤。

当晚她作为公司创始人发言，说了很多很多。我都不太记得。

唯独说到这一句时，我才抬头认真看她。

那时，我叫她“华姐。”

我们通过一场马拉松相识，因为在某些观点上两人三观相合成为朋友。华姐知道我的工作是一名小说作者比较宅，总是以帮我丰富创作素材为由喊我去她的公司玩。

大部分时候聊些八卦，偶尔她也会谈些正经事:“我们新入手了一台显微镜不太会用，你来给我们试试。”

“准备新加一个体检项目，你帮我来参谋一下，这个钱有没有必要花？”我大学学的是临床医学，所以华姐总认为在健康管理上我比她的员工们会更专业一些。

我去的次数多了，她公司的员工便也都认识我。见到我来会笑嘻嘻地打招呼，从前台的小文小莉，到办公室娃娃脸的芝芝，甚至到大厅里拖地的方阿姨。

说到方阿姨，不得不多说两句。她是陆见华的婆婆，也是公司保洁。她原本是从学校退休下来的教师，每个月有一定的退休金。这些钱不至于让她暴富，但养老绰绰有余。

可她为了儿媳妇的公司，仍旧过着早出晚归比年轻人还忙碌的生活。却没有半点不满，逢人总是一张笑脸，谁有困难只要被她发现了，都会施以援手。公司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见到她总是习惯性地喊一声：“方妈妈。”

这样的同事少见，这样的婆媳关系更少见。

那是我最初认识的陆见华。几乎身边的人都很羡慕她，在还不算很老的年纪事业有成，家庭和睦。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让人觉得华姐也不是那么完美的，那大概就是华姐的老公。因为他下半身瘫痪是个残疾人，而此时华姐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如此泾渭分明的对比，未免让人感慨。但华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惋惜，反而更多的时候有一种乐在其中的自在。

和华姐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是仰慕她。这样积极又上进，乐观又豁达的朋友，谁会不喜欢呢？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风光得意如华姐，原来也会有很多的不得已。

2

她出生在偏远的小山村，家中经济拮据。早早没了父亲，她和妹妹由母亲一手拉扯大。

“我小时候就很会做生意。”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在KTV的包厢里。

她喝得酩酊大醉，全然没有在公司时职场精英领袖的模样：“那时，我早上五点多钟起床，带着我妹，从地里摘新鲜的蔬菜走两三里地去市场上卖，一天能卖出我们那儿成年男子在外面工作一天的工钱。”

“那么早，而且走那么远的路，你妈放心让你们出去？”我问。

“我妈啊，她不知道啊……”华姐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她每天都起很早很早，她上午给人家包子铺帮忙下午会去打零工。”

“她太累了，所以我总是想着我多做一些事她就能多休息一会儿。”

她靠在我的腿上，泪水从两侧眼角滑落：“村子里人人都说我懂事，其实我不想懂事，一点儿都不想，但不是每一个人她都有随心所欲的资本！”

“我妈总是觉得她亏欠我们姐妹，她为了让我们日子好过一点日也操劳夜也操劳，我看着心里总是喘不过气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有刺如鲠在喉。我仿佛从那星星点点的泪光中，看到两个小女孩儿背着跟她们身体差不多高的背篓，在泥泞崎岖的小路上艰难前行。

“至少你现在很好。”

“是！所以我很在乎生活的现状。”

尽管华姐母亲咬着牙根也要送她们姐妹上学，陆见华真的很努力在读书，但她到底没能考上大学。

对陆见华没能考上大学这一点陆见华母亲当时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也就放下。

陆见华二十一岁进入社会。二十三岁开始创业，从租来的狭窄工作间，到能够同时容纳上千人装潢精致的独栋写字楼。

如果说有什么是她这些年来一直在坚持，从未放下过的，大概就是慈善。她资助了很多的学生，赞助学校教学设施的建设，似乎这样就能弥补些许内心的遗憾。

3

毕业后她进了一家私立医院，她能吃苦勤奋好学。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便在那家医院有了一席之地。

那时她年少一心沉迷于工作，她迫切地想要改变生活的现状。让母亲妹妹，都能生活得更好一些。每个月的工资，只留下五六百块钱吃饭，余下的钱一五一十的都汇给母亲，让她来安置家里的开支。

但在旁人看来姑娘到了年纪，有些事情远远比她努力工作更为重要。比如结婚，比如生子。有一个看起来像样的家庭。如此她的人生才能算得上是人生圆满。

在乡下的地方，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就到了出嫁的年龄，二十三四岁就得赶紧，二十五六岁已经能让人开始感到焦虑。陆见华迟迟没有出嫁，难免不会沦为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初陆见华有过一位与她两情相悦的男子，对方也是个大学生。但家境比她们好不了多少，是位寒门学子。

陆见华母亲不满对方家境太过单薄，强逼两人分手。那男子在陆见华家的院子里跪了一晚上，也不曾让陆见华母亲有半点动容。

陆见华那时正是工作起步初期，与那男子之间便不了了之。这之后就是三四年的时间，她再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感情。迈进二十四的坎眼看着就二十五了，陆见华母亲见着她还没个确定的结婚对象，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跟着急了起来。

陆见华和戚程勇是媒人介绍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小饭馆里。戚程勇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来找她，他穿西装打领带。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小汽车，但那时家里能够有辆小汽车，别管什么牌子已是非常了不得。

陆见华在见戚程勇之前已经被母亲逼着相过很多次亲，总归是没有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定下来。

最初陆见华母亲还有足够的耐心让陆见华慢慢去选择，可是挑着挑着她就没什么耐心了。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倒是自己找一个行的啊！”

“一下嫌这个太矮，一下嫌弃那个没有学历，以为自己是有多优秀？”

“我跟你说她自己一身毛病不自知，人家不嫌弃她就该知足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上仙女下凡呢！”母亲在家里歇斯底里的争吵，摔盆子，陆见华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默默流泪，哭红了眼睛。

在没有见到戚程勇之前她就想好了，不挑了。只要对方不缺胳膊断腿，她就嫁了。

所以戚程勇之于陆见华，无非就是陆见华那时到了女子该要结婚生子的年龄，不得不的一个选择。

戚程勇比之陆见华的家庭背景殷实许多。他身材高大，五官生的平凡。母亲是人民教师，父亲是公职人员，戚程勇如果愿意听他父亲母亲的安排怎么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但他不够争气，所以只混到一个初中毕业。之后还是他父亲将他送入某企业，一边上班，一边读夜校，终于从一小职员被提拔为公司高管。

有在政府单位上班的爸爸，身为教师的妈妈，而自己虽然学历低微但也是某企业的高管。在寻常人眼中戚程勇就是一块香馍馍，戚家人更是如此认为。

戚家对陆见华的家境不太满意，但她们看上了陆见华的职业。有个当医生的儿媳妇，说出去多体面。

两人从认识，到结婚不过短短一年的时光。在此期间戚程勇倒是对她献足了殷勤，给加班的陆见华送饭，在下雨天等她下班送她回家，特殊节日的礼物。

陆见华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这个女婿就更加满意了。陆见华那时虽然对戚程勇还没什么感情，但他能够在她疲累的时候成为栖息的港湾，她也打定了主意要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她会学着去爱他去爱他的家人。

4

刚结婚那会儿，两人之间没什么分歧，感情也还不错。

之后不久，她和一位非常要好的同事决定从那家私立医院跳槽，一起创业。

那是唯佳的前半身，那时还不叫唯佳，它叫佳华健康管理中心。佳华两个字取自陆见华和另一位合伙人的名字。

当时的陆见华和另一位合伙人顾佳，两人家庭背景相仿，工作经历相似，手上并没有太多存款。之所以选择创业，还是因为她们看好了大健康这一块的前景。

创业初期资金紧张，她们没有去盘那些位置显眼人流量聚集的黄金店铺。只得将工作室选址定在了十字街商业楼的三楼。

最初陆见华说要创业戚程勇是很支持的，但真当陆见华放下一切想要创立佳华时，戚程勇又表现出强烈的反对。他觉得陆见华一个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却在外面抛头露面太过招摇。陆见华的公公婆婆也不甚支持，她们希望陆见华进公立医院。

“一个女人太有野心，容易家宅不宁。”

“我已经和人民医院的领导打好了关系，公立医院，国家粮，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老爷子语重心长，只差没把你简直就是不知好歹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陆见华将他们视为亲生父母。她竭力和他们好好沟通。坚持很久的时间，见她执意如此，公公婆婆虽然心中仍有不满，却也不再竭力阻拦。

但戚程勇不一样。她的态度越是好，姿态越是低，戚程勇的姿态就越是高高在上，态度就越是得寸进尺。为此两人之间，矛盾再度升级。

戚程勇时不时就和陆见华大吵大闹，歇斯底里。他身上原本隐藏的一些不好的陋习也渐渐显露出来，比如夜不归宿，比如和人酗酒，比如家暴。他混账起来的时候，甚至连父母都不认。

陆见华公公和婆婆对儿子身上表现出来的陋习深恶痛绝却又无能为力。她们一次又一次给戚程勇做思想工作，给陆见华说软话。但戚程勇始终不知收敛。

陆见华满腔苦水，只能和母亲排遣。但时间久了，母亲也不再说安慰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她：“为什么村子里别的姑娘嫁了人就没你这么多事？”

“你的丈夫不喜欢你，是为什么不喜欢你？你就没从自己的身上找过原因吗？”

陆见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掀开，露出七零八落的淤青。母亲看了一眼，随即就偏过头，只是道：“哪对夫妻一辈子还没有起摩擦的时候？他有千错万错难道你就没有错？”

陆见华因为母亲的话气到浑身颤抖，如果她好好开导她，安慰她，她会听的。但她没想到在对待自己的婚姻上，母亲会如此的蛮不讲理。

那时正值创业初期，家境不睦，创业的艰难，像是一团乱麻将她重重缠绕，陆见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时常在半夜里极度压抑地哭出声来，但她不敢再和任何人去倾诉。

最初的佳华不是公司，只是一间工作室。整个工作室只有两个人，一位是陆见华，一位是杜佳，她们既是员工也是老板。

佳华刚开业，两人兴致勃勃，满腔斗志。但现实就像是一盆萃了冰的冷水，劈头盖脸的砸落在两人的头上。佳华虽然位于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街，但位置在楼上，到底还是偏了一些。陆见华和杜佳偶然间在人行道上遇到有人发传单，于是又想到了用宣传册来引流顾客的办法。

果然，这个办法也是可行的。发了不过两天，就有顾客跟着宣传册上的地址找上楼。有肩颈或者腰椎问题的人体验了，确实是有缓解。这样的客户往往等不及去她们工作室，几乎是现场就交钱和她们预定下次理疗的时间。

这一切看在戚程勇眼里，却不是个滋味。他觉得陆见华给他丢人了：“你什么意思？我们戚家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穿？”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跑到街上去发传单，你让别人怎么想我？我看你发传单是假想要勾引野男人是真！”

“那杜佳又是什么好货色，就凭你们两个一穷二白的还想开公司发财，一天到晚尽做些白日梦，开个公司要这么容易还能等到你，这满大街都是了。”戚程勇对陆见华大打出手，从来不会顾忌陆见华是个女人。

陆见华母亲偶然间见到女儿满身的伤，以及戚程勇在地下车场冲陆见华耍酒疯的场景，却只是转过身去说了一句:“这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妈也没办法。”

那时距离工作室开张已经一年多，在陆见华和杜佳的努力经营下她们有了大把客户。但为了积攒开拓客流，前期她们推出的全都是一些特价项目。

也正是因此，所以在刚开始的那一年里，旁人眼中的陆见华和杜佳两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事做了不少，却又没赚到什么钱。

无论是公公婆婆，还是陆见华母亲就更不看好她们的创业。都在劝她，一个女孩子不必这么辛苦，让她放弃佳华。

陆见华母亲觉得陆见华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好好的日子折腾了个乱七八糟。那时陆见华的妹妹已经大学毕业，这些年来陆见华在她身上的投资不少。母亲年纪大了，她只有一个妹妹，帮衬是应该的。

每年的学费，每个月的生活费，手机电脑，各种开销。一个在学校里上学的学生，每个月的开销快追上了社会上的上班族。

那时陆见华正经历创业艰难期，资金紧张。但妹妹总是想尽各种借口找她要钱，陆见华和母亲隐约提及要对妹妹的花销稍加控制。母亲对她破口大骂：“你妹妹这才花了你几个钱？”

“你还是我养大的呢！就这点钱你就开始给我算上账了？”

“你放心以后她再不会找你要钱，我也不会要，我们都不要，你就拿着你的钱一个人过！找了个好婆家就六亲不认了！”母亲也许是气急，所以才口不择言。但陆见华几乎是被母亲的话震惊到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满腹委屈和心酸。

“当一个人频繁的付出，时间久了，别人就会当你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就连她妹妹也总说：“姐姐你有钱，为什么不能给我用一些呢？我们是亲姐妹啊！以后等我也赚钱了我会还你的。”

戚程勇知道陆见华不仅在自己家里不和睦，丈母娘对她也颇有成见，在陆见华面前就更得意了。越发觉得自己的看法与决定才是对的，在陆见华面前更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陆见华焦头烂额，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那时她又怀了孕。于是拉业务以及扩展客源这类需要外出的事情，大部分都落到了杜佳的身上。而怀有身孕的陆见华在工作室坐诊，处理各项工作事宜。

甚至在她十月份的时候，她还在工作室忙前忙后。陆见华的第一个孩子是在自己的工作室出世的，当时她正给一位客户做心电图，忽然羊水就破了。等杜佳赶到时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没办法再去医院只能现场接生。

但好在杜佳有着跟陆见华同样坚韧的品性。无论被城管追着满大街跑，又或者刮风下雨，她还是将这件事坚持了下来。很快她们就有了足够的客源推动公司下一步的发展。

第二年年中佳华雇佣了三名员工，加上陆见华和杜佳五个人。但每周的客流量太大，只要是工作日基本很少在九点以前下班。

即便是这样辛苦地加班，佳华的员工却无怨无悔，因为陆见华和杜佳待她们是真好，她们的高投入也获得了高回报。

再等到年终，工作室员工已经增加到十人。

快过年了，家里的年货陆见华一手置办了。这一年她把母亲和妹妹接进了城里过年，公公婆婆虽心底有几分不满却也不再发表什么不赞同的意见。

就这个儿媳妇陆见华婆婆是越看越喜欢，得益于陆见华和杜佳两年来的付出，佳华在本市的名气可谓是越来越大。

陆见华说要跟人创办佳华时她们戚家没有给予过任何的帮助，但近半年来陆见华公公却不止一次因陆见华的佳华被市政府领导公开表彰。

又一个三年过去……

佳华健康管理中心更名为“唯佳健康管理中心。”与此同时注册为集团，并且在寸金寸土的白云新区盘下一整栋写字楼作为总部，旗下一共有六家子公司。

华姐手里的四家子公司经营都很不错，四家子公司每个季度营业额均在三百万往上。杜佳手里的两家子公司经营状况对比起A市的子公司要差上一些，毕竟不是省会城市。

华姐这人也许是天生就适合做生意。她很会跟人拉近关系，不管什么时候面对谁，脸上总是笑容热切，叫人看了就忍不住跟她心生亲近。这一路摸瓜打滚下来，她手里积攒下来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大把人脉。

一时之间，华姐这两字在A市如日中天。她将母亲和妹妹接来A市，给她们买了房。妹妹喜欢艺术，她就送她出国留学，每个月只给固定数额的生活费。

无论如何女儿出国留学了，这是陆见华母亲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二女儿再给她抱怨手上没有钱花云云，陆见华母亲也不再认为陆见华苛待妹妹。只是嘱咐她在外面求学辛苦是在所难免的。

知道陆见华给自己母亲和妹妹买了房，还花了不少钱将妹妹送出去出国留学。

戚家人对陆见华的决定再次表现出强烈不满，对于他们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他们戚家娶了陆见华，那就是娶了与陆见华有关的一切。

陆见华所有的一切，所创造出来的一切那都是属于他们戚家的，属于两个小孙子的。跟陆家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为此，戚程勇和陆见华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只是还不等戚家做出个决断，戚老爷子不知怎么惹上了官司，并且在回家的路上遭人报复重伤入院。

紧接着，戚程勇所在的单位有人举报戚程勇当年是靠的戚老爷子上位，他也被勒令暂停职位回家等待调查结果。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陆见华婆婆竟花白了头。

那时陆见华刚从上海学习回来，压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看着素来高高在上神气十足的二人落得这般光景，心底唏嘘不已。但那男人到底顶了她一双儿女爸爸的名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她是不能不管的。

陆见华长途跋涉顾不上休息，她先是安排人将老爷子转到了全省最好的第一医院。随后她又四处托人走关系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又请了全省最权威的律师，搜集资料，协助警方调查。

半年之后老爷子出院，虽然不复先前的矫健，但也能拄着拐杖在老太太的帮助下晃晃悠悠地走几步。至于他身上的嫌疑，已经在警察和陆见华请的律师协助下洗刷干净。

戚程勇赋闲在家很长一段时间，但陆见华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开心，反而是鼓励他从头再来。

戚程勇似乎终于被打动，表示要加入唯佳帮陆见华分担，要和陆见华一起带着唯佳走向更好。老太太欣慰不已，以为经此巨变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陆见华也以为自己终于感化了戚程勇，那偌大的一个集团杜佳不在，她每日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有个自己人能来帮她分担自然是更好的。

但戚程勇的心太大了。他顶着老板的由头整日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各种质疑陆见华和她手底下员工的决策，却又干不了实事。

底下员工憋了一肚子气，但看在陆见华面上到底又只能事事让着他。陆见华对戚程勇明目张胆地想要削弱自己存在感的行为从不制止，反而是一再的鼓励。哪怕他一直帮倒忙，但只要他有一颗向上的心就好，余下的陆见华有的是时间来教他。

但陆见华没想到戚程勇竟然会将手伸到自己的员工身上去，那是来她企业实习的女大学生。

正是盛夏，戚程勇白天带着她们出去摆台为公司做引流活动。戚程勇和陆见华说几个小姑娘确实辛苦了一整天，准备晚上带她们出去吃顿宵夜唱个歌放松一下。

陆见华对跟着自己做事的人一向很宽容，只叮嘱戚程勇一句要注意她们的人身安全。晚上的时候还是她开车去接的人，她没想到戚程勇竟然胆子大到冲她手底下的小姑娘下手。

戚程勇也没想到，他特意挑了储物室，陆见华竟然在储物室都装了监控。更没想到的是，陆见华竟然有每天抽检监控的习惯。

当陆见华打开门，看到桌上不省人事的女孩时，陆见华心底涌起深沉的悔意和愧疚。

陆见华和戚程勇冷战近半个月，戚程勇无法只得找丈母去说情。陆见华母亲去她公司找她，苦口婆心：“事情不仅仅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程勇都跟我说了，男人有时候脑子糊涂难免会犯点错误，你做妻子的有引导的义务。”

“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判了死刑，你要是离了婚你一个离异的女人有钱又怎么样？你能有什么好下场。”一连数天，直到陆见华亲口保证她不会和戚程勇离婚，老太太这才放心的回家去。

丈夫失业后，跑到妻子公司上班，不久两人差点闹到离婚收场

这样的事情被陆见华发现了第一次，就还有第二次。每一次被发现之后，只要陆见华说要离婚，戚程勇就会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说各种道歉的话，做各种各样的保证。

但比起出轨，陆见华更不能接受的是戚程勇连作为一个父亲的自觉都没有。

5

陆见华和外地来的客户谈完业务带她们去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吧喝酒。酒局一半时手机响了。是小女儿的电话：“妈妈，你在哪里？”

女儿用童真赤诚的口吻问：“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我不想呆在爸爸这里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刚刚看到爸爸和琼琼阿姨两个人进了里面的房间，我去敲门她们也不应我，琼琼阿姨的衣服丢的到处都是，这里好臭。”

小姑娘还太小不明白这番话里所含有的信息量，只觉得有些困扰。

这一头陆见华却像是被人劈头盖脸的泼下一桶冰水，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宝贝，你跟爸爸现在在哪儿？”

“重阳国际啊。”小姑娘说了个名字，隐有几分期待又问她：“妈妈，你现在来接我吗？”

“是，你呆在那儿别动，妈妈马上来接你。”

陆见华敲门时，是家里小姑娘垫着凳子给她开的门，显然已经等她很久了。

一见到她眼前就是一亮，陆见华朝女儿张开双臂，将人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同时抬眸去打量屋子里。

房间里一片凌乱，中间有一张麻将桌，麻将七零八落的，一半在桌子上，一半滚落在地上。整个房间里男人的汗臭味，食物的味道，劣质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再往内室去，地面上有一件女人穿的外套。

陆见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脸上还带着笑容：“瑶瑶在外面等妈妈一会儿好不好？我让前台姐姐给你拿吃的。”

“要等很久吗？妈妈，瑶瑶想回家。”小姑娘歪头瞪着大而清澈的眼神看她，陆见华心底在滴血，她不明白对着这样天真无邪的一张小脸，身为人父，戚程勇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但她脸上却仍旧笑得温和：“不用，一会儿就行了。”

她打前台的电话，让她们来走廊里接人。见女儿被人抱走了，陆见华这才放心地将房门关上。她从一旁的果篮里拿起一把水果刀握在手里，一步一步逼近了那间充满肮脏的房间。

戚程勇和阮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只是一睁眼就看到陆见华坐在他们的床边玩弄着手里的水果刀。

戚程勇吓坏了惊恐地看着陆见华，他张嘴想向她求饶，但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阮琼的恐惧就更不用说了，不比戚程勇少半分，但她还能说话。

“华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本来在打牌，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你相信我……”

只是一瞬间她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陆见华手里的匕首抵上了她的颈动脉。

陆见华微凉的手指触碰着她的颈动脉搏动，笑容艳艳地看她：“说啊，继续说，但是你要先想好了，只要有一个字骗我，这个地方我割下去以后，神仙难救！”

“不要……不要，我求你，是我的错……我不敢了，华姐……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阮琼眼泪鼻涕一起滑落。

她确实做错了，她忽然就后悔起来。这白云区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认认真真称一声华姐的人，她为什么就敢随意去招惹？

“阮琼啊阮琼，其实你偷男人真没什么，偷我的男人也没什么，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女儿面前动手，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让她看到你这肮脏手段？嗯？”陆见华说着笑容狠厉地扬起手上的水果刀，阮琼一声惨叫，白花花的大腿上鲜血四溅，泪水夹着鼻涕落在床单上。

阮琼看着那扇门害怕极了，从床上摔落下来想爬出去。

陆见华看着她爬向那扇门，非但没有制止，反而笑出声来。她一步步走向阮琼，步伐缓慢，如同走在她的心尖上。

阮琼以为她手上的水果刀要再一次落在自己身上，吓得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陆见华却将刀子往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鲜血如注，却面不改色：“阮琼，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你不报警到时候我会给你一笔钱，你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今天这刀算是我给你亵渎我女儿的教训，但若是你敢报警，我就会告诉警察……我，发现你勾引我的丈夫并且对我大打出手，我是迫不得已才反抗的。”

陆见华笑着，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却格外有力。她冲她漫不经心地笑：“我认识最好的律师，在A市有口皆碑人人称赞，而你区区一个酒吧女，每天做些不明不白的勾当大把的人对你恨之入骨，你猜警察最后会相信谁的话？”

“你……陆见华！你就是个疯子！”阮琼看着不惜用自残来威逼她的女人，她满脸惊恐，拼命的瑟缩着后退。

酒店楼下。

警车和救护车的汽笛声交错长鸣，满身鲜血的戚程勇和阮琼被抬了出来，陆见华脱下身上的外套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正要转身被警察拦住，陆见华抬头笑容平静地看着满脸皱纹的老警察：“警察同志，我可以晚一会儿去做笔录吗？我孩子吓坏了，我得去安慰她。”

警察跟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姑娘显然被吓坏了，满脸惊恐，大大的眼睛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应是哭太狠了正不停的嗝气。

陆见华从酒店员工的手里接过小姑娘，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嗓音温柔：“我们家瑶瑶小仙女怎么哭啦？诶唷，看得妈妈心都疼了……”

“妈妈，妈妈你流血了。”

“乖，妈妈不疼，瑶瑶忘记了吗？妈妈是超人，很快就好了。”

走廊里传来母子二人的对话，

年轻的警察见两人远去，不由得催促老警察：“师父，我们不把她带走吗？”

老警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去跟着她，她会来找我们的。”

一个月后，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医生站在走廊里，他面容严肃地看着陆见华和老太太。

他语气中颇有几分惋惜的意思：“伤他的人手法很刁钻，虽然刀刀避开了要害，但刀刀都伤到了神经，极有可能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谢谢医生。”陆见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老太太哭到抽搐。

她安置好了老太太。走进病房，看着躺在床上下半身裹满洁白纱布的男人，伸手去握他的满意地看到他飞快地瑟缩着后退。

陆见华收回了手，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语气很平静又带着些许惋惜：“其实不离婚，这样也可以，瑶瑶她们不能没有爸爸。”

陆见华走在医院门口，看到一对耄耋老人正在卖烤红薯，老爷子烤，老太太负责收款。

她忽然想到了年少时遇到的那家境如她一般窘迫的青年，他什么都没有但从不吝啬于跟她说爱。

到底是少不更事，想着如果一切从来，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