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事难过夜!这是隔离酒店专班战友们的口头禅。
所有的人,无时无刻不处于一种应急的状态,不是因为我们找事情,而是太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找上我们,让每一个队员,毫无例外的熬成熊猫眼。
就在凌晨,我再一次被一通敲门声叫醒了。
“班长,那个游女士,出状况了!”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面仅存的一点点睡意,瞬息之间不见了踪影。
“她,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我紧张的问道。
值班的医护红霞点点头,愁眉苦脸的说,“又是,抑郁!”
“抑郁!”我的汗水一下子流出来,“她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嘛,怎么一晚上就成了抑郁,难不成我们这酒店大楼是……是闹抑郁的……”
“吁!快别说……”医护红霞本就胆小,听我这样说,赶紧制止我说下去,我看到她都要快哭了。
洪霞是负责任的医护,从她递给我的一沓资料来看,这个昨天曾经一度意识不清的老妇人,她的问题看起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3年前,游女士跟随国外留学的女儿去多伦多旅游,旅游还没有结束,疫情却来了。
滞留的人,回不了国,也不敢出门,唯有呆在小小的租住公寓。
这也拖累了57岁的游女士及自己21岁的女儿。
就在狭小的租住公寓,看着电视里面武汉的疫情,游女士不敢回国,当接着看到席卷整个世界的疫情大爆发,游女士想要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当地突然而来的疫情,以及并不是很严格的管控,让危险时时伴随在身边,不敢出去,不敢去买东西,不敢去做哪怕是关于生活必需的一切事情,只是一天一天的熬时间,期盼这个疫情能快一点结束。
但是,越是期盼,到最后机票越是昂贵,再后来,基本买不到机票!
家里本就是小本生意,巨大的花费与百无聊赖的生活,让游女士有些绝望,也就是在这个期间,她患上了抑郁症。
2
“我媳妇是在一个暴风雪的晚上,出去倒垃圾,结果迷了路,那一晚上,她在多伦多的大街上,走失了!”
电话那头,有些嘶哑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是自责的声音。
柳宜良告诉我们,他就是一个开火锅店的,因为店里生意没有跟老婆一起出国,是他这一生的抱憾。
由于得不到很好的照顾,与自己相依相伴30多年的老伴,竟然是在异国他乡走丢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呢?”我当然很好奇,在多伦多,丢一个人相比找到一个人,那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女儿联系了使馆,帮助联系了警察,他们,找了两天零一夜,最后,在一个地下通道,找到了她!”
警察能够找到活着的人,已然是多么的不易。
只是,找到游女士时,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见到人,嘴里只是惊恐地念叨:
“别杀我,别追我…别杀我,别追我……我要回家……”
没有人知道两天零一夜里,57岁的游女士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女儿把她送进医院,她也是一时昏迷一时清醒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这个情况让远在国内的柳宜良急得冒火,每次一打电话对方就是哽咽,他很想立刻马上就赶到多伦多,陪伴在自己的老伴身边。
可是,疫情之下,要办理出手续,也是那样的艰难。
进,无法回家,退,无人陪伴,这是在床位紧张的医院,更为煎熬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晚上,当熟睡中惊醒的女儿,看到母亲挣开身上的一根根监测仪的线,拔掉手上的输液管与针头,跌跌撞撞跑出医院,又跑向大街,发疯般地狂跑…
第二天,游女士甚至是偷偷拿未必护士们剪刀,到晚上,不由自主地割向自己的手腕!
这一折腾,医院要求转入精神病院,再住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绝望之下,他们再一次向使馆求助,终于在使馆帮助下,游女士能够踏上回国的航班。
3
“就这样,她辗转来到了这里,住进了我们这个国际航班隔离点!”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在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面突然升起了一股沉重感。
一个在国外经历巨大波折的人,就这样到了我们这里。
她是一个人,无人陪护,无人照顾,就这样住进了隔离酒店的单独房间。
她仅仅是进入封闭隔离区,不到5个小时,已经有了疾病发作的现象!
情况非常紧急,她必须得到救助!
“成立专门小组,咱们24小时进行跟进,同时,迅速上报,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或是请求专门的心理辅导!”在简短的踫头之后,洒店专班迅速开展工作,大家知道问题很棘手,但没有人报怨什么。
“她丈夫等不及飞机,已连夜乘车前来西安,目前还在路上…”
“她女儿目前还没有联系上…”
“我们的队员每隔一个小时就跟她通话,目前的情况是,她说她一闭眼就看到有人在追她…”
“我们的人就守在门外,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就采取行动…”
各小组根据工作安排,在做好整个专班的隔离管控的同时,立即全力运转,围着游女士展开各个层次的呵护。
哪怕,我们的力量很小,也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无法让这个有着重度抑郁的老人离开这里,去自己的家乡,跟亲人团聚。
“不好,看样子,他有了轻生的念头!我们必须要求心理学家过来,进行心理干预!”
在跟市上精卫心理专家进行沟通之后,医护组的美女队长心事重重的跟我说。
“我们邀请的精卫专家,什么时间能够赶来?”我也着急了,所有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我们看起来并不能帮上她的忙。
“老师还在公卫中心,赶过来还得两小时!”张医生急得已是满头大汗。
“我看这样吧,能不能跟精卫医生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先跟游女士通一下电话,先把他的情绪稳定住!”我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也许人家专家比我们更有办法。
说到了就做,美女医生张医生立刻就跟精卫专家打电话,声音甜甜的,让人不由得嫉妒其电话那头的人来,想来她也是想赶紧找到办法,果然通了几分钟电话,精卫专家就答应了张医生的请求。
果然,不到两分钟,精卫专家跟游女士就很好的沟通起来,我们看到她坐在桌子跟前,突然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握着电话跟专家说话。
“她,她哭了,要不要……赶紧上人?”一个队员焦急的问。
“上什么上,你妹啊!”美女医生这个时候说,说完他的脸一红,赶紧解释一下,“她哭了,说明她的情绪得到了发泄和缓解,现在应该是没事了!”
4
情绪反反复复,我们的心也是上上下下!
两个小时以后,一脸疲倦的经卫专家乔医生,终于是赶到了位于西安市东郊的国际航班隔离酒店。
看到专家,所有队员都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不需要去跟她见面?见面的效果也许并没有跟他通话的效果好?”正当我们以为这个看起来也是60多岁的精卫专家要去隔离房间跟游女士沟通时,她却这样说。
“我来这里是判断他的情况,看看下一步怎么解决,不是来治疗的!我需要你们准备视频设备给那个老姐姐,我就在这里跟他聊天!”乔医生接着说。
专家就是专家,她的一席话一下子点醒了我们。
十分钟之后,乔医生开始在简陋的酒店一楼大厅,跟隔离房间的游女士进行视频聊天起来。他们聊了27分钟,也让我们终于是感受到一个无助的人在异国他乡的深夜大街上被歹人殴打追撵最后死里逃生的惨痛经历。
“我现在就写单子,她必须去我们精卫中心进行治疗!”打完电话,一脸伤感的乔医生毫不犹豫地说,“她的心理伤害大过于身体伤害,这种情况下,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
“那,我们现在就送?”我连忙问。
“不!这个大姐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叫,叫柳什么的……”乔医生说。
“柳,柳宜良,她的丈夫!”我记起来,这个男人现在正在赶往西安的路上。
“我能感受到得到,她心里面惦记着这个人!”乔医生说。
“可是!即使是他来了,他不是隔离人员,也难以跟他一起到隔离区进行陪护啊,这样,他有了风险啊!”美女医生这个时候突然问起来。
“这是你们跟上级部门沟通的事情,反正,我会将意见写在里面!”乔医生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一甩衣袖,就离开了。
“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啊!”大家面面相觑。
让非隔离人员陪护隔离人员,而且还要送去精卫中心,流程是极其复杂的,所有人都没有抱怨,大家根据自己所对接的部门分头开始,从每个环节着手,准备资料,以最快的速度向相关部门递交申请。
当清晨的阳关还没有射过来的时候,酒店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满面尘土的老人,一个瘸腿的男人。
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终于明白,这个男子的不容易,不是他不陪伴,而是相濡与沫太过于艰难!
柳宜良很快递交了申请,在我们迅速的手续办理下,在半个小时之后,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阳光落下,负压转运车载着一个家庭的阴晴圆缺,载着一个辗转归国人员的希望,在我们眼前缓缓离开。
这个时候,我真的感受到一缕久违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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