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里的名马

（文/甘旭扬）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韩愈的《马说》可谓脍炙人口、耳熟能详。在东汉末年到三国时代，不光群雄并起、英杰辈出，同样的，名马配英雄，各种宝马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最为著名的，当属吕布的坐骑——“赤兔”，关于这匹马的记载最早见于《三国志·吕布传》——“布有良马曰赤兔”，可以说，能够被正史记载，哪怕只有一句，也足见“赤兔”是多么有名了。《三国演义》里更形容“赤兔”——“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在演义里，吕布死后，赤兔马因缘际会之下又成了“武圣”关羽的坐骑，关羽被杀后，赤兔马思念旧主，绝食而死。但其实，真实的历史中，吕布兵败被杀后，赤兔马就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原因很简单，一匹马能够服役的年限不过15年左右，吕布是从公元194年开始脱颖而出成为一方诸侯的，而关羽“水淹七军”名震华夏是在公元219年，照这样算，赤兔马竟然至少服役了25年之久！

这到底是赤兔马，还是马王爷？

《三国志·魏书》里还提到过曹操的坐骑“绝影”，《魏书》中有所提及：“公（曹操）所乘马名绝影，为流矢所中，伤颊及足，并中公右臂。世语曰：昂不能骑，进马于公，公故免，而昂遇害。”

讲的是当年曹操征讨张绣，张绣本来已经投降，但“精虫上脑”的曹操垂涎张绣婶母邹氏的美色，张绣深感侮辱，于是再度反叛、夜袭曹操。曹操大败，乘“绝影”仓惶而逃，“绝影”身上中了三箭，竟然奋蹄疾驰，直到被叛军射中眼睛才轰然倒地，曹操再转乘长子曹昂的马逃跑，最终，曹操的大将典韦、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再加上爱驹“绝影”全部丧命，唯有曹操逃出生天。

而《三国志》中有幸被记载的第三匹马，便是刘备的“的卢”了。裴松之注引《世语》：“备屯樊城，刘表礼焉，惮其为人，不甚信用。曾请备宴会，蒯越、蔡瑁欲因会取备，备觉之，伪如厕，潜遁出。所乘马名的卢，骑的卢走，堕襄阳城西檀溪水中，溺不得出。备急曰：‘的卢，今日危矣，可努力！’的卢乃一踊三丈，遂得过。”

这段记载，说的是刘备客居荆州期间，受到当地豪强蔡瑁、蒯越的迫害，刘备逃走时，乘“的卢”马奔出襄阳城，急至城西檀溪，人马俱陷入水中，刘备急呼“的卢”，马忽从水中长啸而起，一跃三丈，飞上西岸！令刘备对之刮目相看。

因此，辛弃疾才说——“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而在《三国演义》里，罗贯中为什么借蒯越、伊籍之口说“的卢”会害主人（妨主）呢？这个典故出自《世说新语》，东晋名士庾亮驾车的马中有一匹的卢马，因为的卢马向来有妨主的说法。有人就劝他把马卖掉。庾亮回答说：“卖它必定有买主，那就还要害那个买主，怎么可以因为对自己不利就转嫁给别人呢?!”

庾亮的回答，展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高风亮节。不过，平心而论，在古代，一匹马之所以有“妨主”之名，是因为战乱时弱肉强食，死于非命者不知凡几，马的主人频繁死亡应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特别是名马，正在冷兵器时代更是人人欲占为己有，于是也就只有靠不断地将马的主人击杀的手段而达到目的。所以按照这个意义来说，被称为“妨主”的名马却往往是最好的马，正是因为大家的互相争斗才会导致“妨主”的事情发生。

就像明末的名妓陈圆圆，天下枭雄多好色之徒，崇祯、李自成、吴三桂……这些霸占她的男人，却又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本是乱世之中的寻常事，却因为世人的偏见把“红颜祸水”的污名强行栽给陈圆圆，这不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吗？

当然，到了各种演义、评书中，三国时代的好马就太多了——赵云的“照夜玉狮子”、张飞的“乌云踏雪”、曹洪的“白鹤”、张辽的“灰影”、孙权的“快航”、张郃的“奔雷”、曹植的“紫骍”、司马懿的“乌孙”……好像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们，不配个名字响当当的宝马，都没什么说服力。

但其实，我们知道，一匹宝马能不能被发掘，正如韩愈《马说》里讲的——是因为有识货的“伯乐”。这也是为什么美国、英国、德国、西班牙的人口基数远不如中国，但篮球、足球等运动却人才辈出。有时候，人太多也是一种悲哀，为什么呢？就像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地主，家里的财宝太多，就不懂得珍惜了。

对于干大事的人来说，除了体制机制的创新外，最根本的取胜之道——莫过于“人才”二字。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尊重人才，不因短期利益而揠苗助长，应当是所有“掌舵者”必备的基本素质。

但相比于“千里马”，人才不光要发掘，更要有意识地培养，这个培养，靠的就是教育。教育的根本目的应当是遴选英才，而不是扼杀个性；应当是百年树人、长期建设，而不应人亡政息、改弦更张。

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说得好——“正是由于贫穷，所以我们要办教育，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国家是因为办教育办穷，最后办亡国的。”

一个理想的自然，应当是“万类霜天竞自由”；一个理想的社会，应当是“遍地英雄下夕烟”，当年大诗人龚自珍说：“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愿所有的千里马都能得遇明主，驰骋在自己的道路上，追求自己的梦想与信念，正如坂本龙马所说：“所谓英雄，就是走在自己道路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