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格洛斯特公爵心存大位，爱德华五世兄弟遇害

引言

格洛斯特公爵知道争取黑斯汀斯勋爵的重要性，通过盖茨比的渠道间接向勋爵示好。盖茨比是律师，与黑斯汀斯勋爵过从甚密。但黑斯汀斯受爱德华国王厚恩重义，对爱德华的儿子竭忠尽节，坚定不可动摇。

因此，公爵明白保留此人已经不再有用，指望他通谋篡逆纯属徒劳，决心彻底毁掉他。里弗斯、格雷、沃恩根据黑斯汀斯的建议，在庞弗雷特正法，或者不如说遇害的那一天，护国公在伦敦塔召集枢密会议。 黑斯汀斯勋爵没有怀疑他们谋算自己，毫不犹豫地赴会。格洛斯特公爵完全有能力以最冷静淡漠的方式，犯下最血腥险诈的谋杀。 他在会议桌前就座时，看上去无比轻松愉快。他好像在商议国事前，先随意与众位枢密聊聊家常。

公爵首先恭维伊利主教默顿在霍尔本花园种的草莓早早成熟，鲜美可口，请求主教送他一盘。主教立刻派一个仆人给公爵取草莓。随后，护国公离席，似乎有别的事务叨扰。 但他很快返回，怒容满面，杀气腾腾，质问诸卿：护国公乃国王近戚，受命当国，图谋护国公性命，该当何罪？ 黑斯汀斯回答：当以叛逆处之。护国公叫道：“这些叛逆施行巫术。我哥哥的妻子和他的情妇简·肖尔与他们同谋。看看她们的咒语和巫术把我弄成什么样了。”他露出胳膊，已经完全萎缩残废。但众位枢密知道，他生下来就有这个残疾，惊愕地彼此对视。

国王死后，黑斯汀斯勋爵与简·肖尔私交甚密，自然关心这种不寻常的控告会有什么结果。他首先发言说：“爵爷，如果她们犯有这些严重的罪行，肯定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护国公叫道：“你就拿你的“如果”和“而且＇搪塞我吗？巫婆肖尔的教唆犯就是你。我凭圣保罗发誓，不砍下你的头，就不吃饭。”他以手击桌，卫士接到信号，冲进会议室。众位枢密惊愕已极。一名卫士似乎出于意外或错误，举斧砍向斯坦利勋爵。勋爵见势不妙，当着护国公的面，藏进桌子底下，虽然保住了性命，头上受了重伤。黑斯汀斯勋爵仓皇逃走，被抓获，在伦敦塔庭前的木砧上被斩首。 两小时后，伦敦市民聆听了一份文辞优美的宣言。宣言列举了黑斯汀斯勋爵的罪行，向市民解释：阴谋突然败露，因此必须紧急处决这位深得他们欢心的贵族。 但这时在场的一位商人称，宣言肯定是预言之灵口授的。

斯坦利勋爵、约克大主教、伊利主教被押入伦敦塔的不同监房。护国公为了上演他的控诉闹剧，下令扣押简·肖尔的财货，传唤她前往枢密院，回答施行巫术和妖法的指控。 但即使在那个蒙昧的年代，也找不到任何不利于她的证据。 公爵安排宗教法庭审判她通奸、淫荡，判她穿忏悔者白袍在圣保罗大教堂前当众赎罪。这位夫人生于伦敦良家，受过良好教育，嫁给一位殷实市民。然而很不幸，她的婚姻更多地考虑利益，而非考虑她的感情倾向。她的心灵虽然打下了美德的基础，爱德华大献殷勤时，却无法抵抗他的诱惑。

不过，她就是在风流多情君主的勾引下背离了婚姻义务时，仍然保存了其他受人尊重的品德。她以魅力和欢快长期支配国王，总是发挥慈悲和人道的作用。她一向希望反对造谣中伤，保护被压迫者，救济贫困。 她根据自己的真实想法进行斡旋，并不收取礼物或期待回报。但她不但受到暴君羞辱之苦，还要体验衰老和贫困，体验那些长期恳求她友谊、依靠她保护的廷臣恩将仇报。 受她恩惠的人为数众多，却没有一个人慈悲为怀，安慰她，减轻她的痛苦。她孤苦伶仃，贫贱而死。宫廷社会对穷凶极恶的犯罪见惯不惊。一切辜恩、背友的行径都以这位女子自身的弱点为托词。

先王亲支近臣无不惨遭迫害，预示他无力自卫的孩子劫数难逃。 黑斯汀斯勋爵遇害后，护国公不再掩饰谋朝篡位的野心。 爱德华生活放荡，不让荣誉和审慎妨碍他寻欢作乐。护国公因而得到口实，宣布： 爱德华和王后婚姻无效，他们的孩子是私生子。

据称，国王与伊丽莎白·格雷女士结婚前，曾经向索尔兹伯里伯爵的女儿埃莉诺·塔尔博特求爱，被后者拒绝。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欲，只得同意秘密结婚。婚礼由巴斯主教斯蒂林顿主持，没有任何证人。 后来，主教泄露了秘密。针对克拉伦斯公爵的剥夺公权法案仍然有效，事实上剥夺他后裔的王位继承权。 排除这两系后，护国公就是约克家族唯一的正统合法继承人。

但是， 因为证明先王以前的婚姻，如果不是不可能，至少是非常困难；私生子玷污血统，不享有继承权的规则从来不曾延伸到王室； 护国公决定乞灵于另一个更可耻，更不体面的借口。他的党羽受命宣扬，爱德华四世和克拉伦斯公爵都是私生子；约克公爵夫人和不同的男人生下了他们；他们酷肖这些风流浪子就足以证明血统虚假；所有的孩子中，只有格洛斯特公爵的容貌和表情证明他是约克公爵真正的苗裔。

他这种声言竟然污蔑自己的母亲，放肆无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约克公爵夫人当时还在世，品德一向无可指责。而且，公布这种说法的地方选在教堂。大批信徒，乃至格洛斯特公爵本人都在场。肖博士受命在圣保罗大教堂布道，选择一段经文“私生的苗裔不会繁荣昌盛”，铺陈论证所有这些题目，污蔑爱德华四世、克拉伦斯公爵和他们所有孩子的出身。随后，他对格洛斯特公爵大唱赞歌，叫道：“瞧这位卓越的王子，酷肖他高贵的父亲，是约克家族真正的苗裔，精神品德和容貌表情同样分毫不差。 英勇的理查德曾经是你们的英雄和宠儿。只有他配得上你们的效忠。他必使你们摆脱所有篡位者。 只有他能恢复失落的荣耀和尊严。”博士正在这样布道，会众匆忙应和，格洛斯特公爵走进教堂。

按照预定计划， 会众应该高呼“上帝拯救理查德国王”，立刻视为人民的同意，解释成国民的声音 。但是由于一个与整个场面同样荒谬的失误，布道士感叹已毕，公爵仍然没有出现。因此，博士不得不重复他出格的修辞，会众不再回应荒谬的陈词，而是厌恶这一套做法，报以一片死寂。护国公及其布道士计划失败，同样窘迫不安。

但公爵在罪恶的野心之路上走得太远，不可能再回头。运动人民的新招数开始执行。伦敦市长是肖博士的兄弟，完全拥戴护国公，召集市民大会。 白金汉公爵颇有雄辩之才，向他们高谈护国公的继承资格，声称他美德众多。 接下来，他问市民，他们要不要公爵做他们的国王。然后，他停下来，期待呼声“上帝拯救理查德国王”。他惊讶地注意到，市民一片沉默。公爵转向市长，问他沉默的原因。市长回答，他们可能没有听懂。 白金汉大同小异地重复他的讲演，强调同样的论点，提出同样的问题，得到同样的沉默。 “我现在明白了，”市长说，“市民除了他们的录事以外，不习惯听人讲演。他们不知道怎样回答您这样的贵人。”

于是，录事菲茨－威廉奉命重复公爵讲演的内容。此人并不乐意担任这个差事，小心地说明他不是自己发言，而是在复述白金汉公爵的意思。听众仍然一片死寂。“真是不得了的顽固，”公爵叫道，“无论如何，朋友们，表态吧。我们这一次问你们，无非是尊重你们。 上议院和下议院有足够的权威，用不着你们同意，就可以推举国王。但我在这里要求你们直截了当地宣布，你们要不要格洛斯特公爵做你们的君主？ ”作了这些努力后，一些最卑贱的学徒在护国公和白金汉的仆人唆使下，发出微弱的呼声“上帝拯救理查德国王”。现在，国民的感情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人民的声音就是上帝的声音。白金汉公爵和市长急忙赶往护国公当时驻节的巴纳德城堡，将王冕奉献给他。

理查德得知大批群众来到宫门，拒绝出面接见，假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白金汉留心让市民清楚，这种情况说明亲王对整个策划一无所知。最后，理查德接受建议，出官接见群众，但仍然和他们保持距离。他问群众为何闯入宫门，强索求见。白金汉告诉他，国民决定立他为王。护国公表示，他对本朝忠心不二，劝诫他们同样尽忠。他得到答复： 人民决心另立新君。如果他拒绝全体一致的决定，他们就要另外找一个愿意合作的国王。 这个强有力的理由无法抗拒，理查德从谏如流，接受王冕。从此以后，他就以合法正统君主自居。

可笑的闹剧不久就变成了真正的悲剧： 两位年轻王子遇害。理查德命令伦敦塔卫戍长罗伯特·布莱克伯里爵士处决他的侄子。 但这位绅士热爱荣誉，拒绝参与这种不体面的勾当。于是，暴君派承诺服从的詹姆斯·特里尔爵士下手。他命令布莱克伯里爵士将伦敦塔的钥匙和管理权交给特里尔一夜。特里尔找到三个同谋斯莱特、狄格顿和弗雷斯特，乘夜来到王子卧室门前，放杀手进去，命令他们执行任务，自己留在门外守候。他们发现王子已经熟睡，用枕头和垫子将王子闷死，把赤裸的尸体拿给特里尔看。特里尔下令，将尸体埋在楼梯地下深处，堆上一层石头。

在后来的朝代，凶手们都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他们从未因此受到惩罚。 原因大概在于，亨利政府的准则就是极度武断，想借此树立以下原则：服从在位君主的命令，即使犯下极恶大罪也可以视为正当。 但是，有一个问题难以解释。据说，理查德认为埋葬遇害侄子的方式有失体统，表示不满。他命令自己的教士挖出尸体，改葬于圣地。教士不久去世，葬地无人知晓。亨利所有的调查都没有发现尸体。但在查理二世一朝，上面提起的第一次埋葬地点偶然挖去一些石头，发现两具尸体，体形完全吻合爱德华兄弟的年龄，确定为王子们的遗体。查理国王下令安葬他们，竖立了一块大理石纪念碑。 或许，理查德的教士还没有机会执行主人的命令就去世了，人们以为尸体已经移走了。亨利勤勉的调查没有针对最初埋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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