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台湾一老人带着骨灰来北京，惊动中央：4天后葬入八宝山

无名英雄纪念广场

2013年10月，北京西山森林公园里建起一座无名英雄纪念广场，它是为了纪念上世纪50年代在台湾牺牲的中共隐蔽战线的烈士们。这是大陆官方第一次公开为隐蔽战线烈士修建的纪念广场，它集中体现了祖国对这些隐蔽战线烈士的崇高敬意。

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之际，中共中央曾秘密派出1500多人入台潜伏。1950年2月，因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叛变，致使台湾岛内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大批优秀的地下党同志遭到残酷杀害，保守估计有1100多人牺牲。

在无名英雄纪念广场上，有一面花岗岩墙面，上面镌刻着846名隐蔽战线烈士的名字，还有许多烈士名字可能无法知晓，于是墙面上留下很多空白，如果今后他们的身份确认，名字将很快就会被镌刻上去。纪念广场上，最令人感动的是主碑文：

夫天下有大勇者，智不能测，刚不能制，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朕加之而不怒，此其志甚远，所怀甚大也。所怀者何？天下有饥者，如己之饥；天下有溺者，如己之溺耳。民族危急，别亲离子而赴水火，易面事敌而求大同。风萧水寒，旌霜履血，或成或败，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陨后无名。铭曰：呜呼！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来兮精魄，安兮英灵。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人有所忘，史有所轻。一统可期，民族将兴。肃之嘉石，沐手勒铭。噫我子孙，代代永旌。

无名英雄纪念广场主碑文

在一个个烈士名字的背后，都有着一段段催人泪下的故事。这些烈士为了祖国尽快统一，他们舍小家为大家，不顾个人安危，深入龙潭虎穴，他们的事迹将永远被后人所铭记。在众多烈士中，有一位格外令人关注。

这是一位女烈士，她在如花年龄肩负重任，秘密潜伏台湾；她牺牲30多年后，亲人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的骨灰被运回北京时，惊动中央，后被葬入八宝山革命公墓；她的墓碑上没有镌刻她的生平，只有三个字： 归来兮。

1982年9月11日，北京机场，一位从台湾远道而来的老人一下飞机便快步来到候机大厅。老人手捧一个骨灰盒，只见他的眼光在四处搜索，最终落在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他快步走上去：“大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明华妹妹！”

两位老人泣不成声，机场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场景，更不知道现场有不少来自中共中央调查部的人，他们专程来迎接的人名叫萧明柱，手中的骨灰盒里是他的三妹萧明华，接过骨灰盒的则是大哥萧明新。

4天后，中央给萧明华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之后骨灰葬入了八宝山革命公墓。鲁迅先生曾说：“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

萧明华

毫无疑问，萧明华就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之一，她承担起本不该属于她的责任。萧明华，祖籍广东潮阳，1922年出生于浙江嘉兴。萧明华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兄妹五人，她是全家最小的孩子，深受大家的喜欢。萧明华出生时家境一般，但父母重视孩子的教育。

萧明华很早就经历过生离死别，这让她形成了坚强的意志和强烈的家国情怀。1941年8月，萧明华从重庆师范学校毕业，之后当了小学教员。1943年秋，萧明华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四川省江津县白沙镇的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国文系。

如果没有后来的经历，萧明华很可能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女作家。抗战胜利后，很多大后方的学校开始迁回原来校址，萧明华决定北上，后于1946年秋进入北平师范大学学习。在这里，萧明华遇到了影响她一生的人。

萧明华一边读书，一边投身各类学生运动。期间，萧明华结识了中共地下党负责人朱芳春。朱芳春当时公开的身份是北师大教育心理学教授，其秘密身份是冀中军区敌工部干部。萧明华只要一有空，就去拜访朱芳春，向他请教读书心得和国内国际形势，期间表达了强烈参加革命的想法。

朱芳春经验丰富，他给予萧明华很多指导。朱芳春告诉萧明华：“现在学校刚刚恢复教学，学生和老师的身份非常复杂，平时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话。”朱芳春还给了萧明华很多进步书籍，比如邓初民的《社会发展史》、艾思奇的《大众哲学》等等，这些都让她深受影响。

谍战影视剧截图

1947年9月的一天，朱芳春突然对萧明华说：“明华，你多次表达了要参加革命的想法，现在冀中军区敌工部决定吸收你到革命组织里来，从事军事情报工作。”朱芳春还明确告知萧明华这项工作的危险性，建议她考虑几天再决定是否参加。

萧明华则当即表示：“我很早就等待这一天！我不用再想什么！请朱老师转告党组织，我愿意把一切献给伟大的革命事业！”朱芳春大为感动，几天后，他通知萧明华组织上已经同意她加入革命组织，将成为党组织培养的积极分子，并在他的直接领导下从事隐蔽战线的工作。

笔者查阅了不少资料，其中关于萧明华答应去台湾从事隐蔽战线工作格外引人注目：

朱芳春庄重地告诉萧明华，做情报工作是危险的，需要的不仅是热情，更要有坚定的意志，所以做出决定之前，你可以从容认真地考虑几天。萧明华陡然立起，坚定地说：“我愿意把我的一切献给党，献给人民的革命事业，一个人能为人民的革命事业而死，就无愧于己，无愧于父母和人民的养育之恩。”

一个危险的任务很快降临了。1948年，国民党政府败退只是时间问题。就在此时，萧明华接到了一个工作邀请，当时台湾大学国文系主任台静农邀请她去台湾工作，工作是到台湾省立师范学院教授“国语拼音”和“现代汉语”。

台静农

当时解放军没有海军和空军，如果要解放台湾就必须要做好充分准备，加上台湾岛上中共的影响实在有限，于是萧明华决心到台湾开展工作。萧明华把这个情况立即向朱芳华汇报，朱芳华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同意了她的想法。

这注定是一段非凡经历，萧明华为了赴台准备，她甚至放弃了参加毕业典礼。同时，萧明华还特意回到老家，告知父母自己将远行，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请二老不要过于担心，一定会有自己的消息。

看到女儿如此有出息，两位老人很骄傲。离别时，母亲握着萧明华的手说：“我和你父亲有你这样懂事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你不要担心我们，好好去工作。”1948年7月4日深夜，26岁的萧明华从广东汕头乘坐轮船抵达台湾基隆港。

第二天，萧明华便在同窗好友廖蔚卿的陪同下，来到台中看望自己的老师台静农。那天台静农非常高兴，他对自己这个学生很看重，让夫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饭桌上，台静农告知萧明华在她面前有两个工作可以选择：一是到台大国文系担任助教；二是到台湾省立师范学院任助教，但是要授课。

萧明华一番考虑，决定到台湾省立师范学院任教并在《国语日报》做兼职，这样能接触更多的人，获取有价值的情报。在台静农的一手安排下，萧明华顺利进入师范学院工作，还获得一套住房。

谍战剧影视剧截图

安定下来后，萧明华通过秘密渠道给远在北京的朱芳春写信，告知：“ （自己）两只脚已经稳稳地站在台湾大地了！ ”不久，朱芳春因策划组织学生运动，这让傅作义非常生气，准备将他抓捕杀害。

危急关头，党组织让朱芳春立即离开北京秘密去台湾，并改名“于非”。1948年8月26日，萧明华接到朱芳春的一封秘密电报：“8月26日乘美信轮去基隆，非。”在萧明华的安排下，改名后的朱芳春担任《国语日报》副总编并负责国内要闻版，这让他能接触很多关键人物。

朱芳春和萧明华来台湾都是担负重要任务的，两人起初通过各种方式向上级发出信息，可始终得不到回信。这可如何是好？朱芳春和萧明华一番商议，决定借鉴当年在北平、天津开展学生运动的方式，从台湾本地群众着手。

朱芳春通过之前的一位学生，积极组织学生并长期开办讲座，从中筛选、培养一批追求进步的年轻学子，在此基础上两人组建了“台湾新民主义青年联盟”（即台新盟）。由于长期在一起工作，朱芳春和萧明华来往频繁，这难以避免不引起他人的关注。朱芳春来台湾前早已成家，妻子吴乃筠与萧明华也非常熟悉。

为了工作，朱芳春决定和萧明华假扮夫妻，并把这个想法告知萧明华。此时萧明华只有26岁，正值青春年华，可为了解放事业她直接表示：“ 如果是组织上的决定，我可以服从。 ”1949年初北平和平解放，台湾局势则越发紧张。

北平和平解放

朱芳春很清楚，如果无法跟党组织建立联系，他和萧明华在台湾的工作盲目性太大，也非常危险。朱芳春想了很多办法，最终跟北平党组织取得了联系，上级要求他们：为了配合解放台湾的战斗，要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台湾和大陆沿海岛屿的军事情报。

对于朱芳春提出和萧明华假扮夫妇，组织上也同意了。有了组织上的指示，朱芳春和萧明华在台北市举行了公开婚礼。“结婚”后，朱芳春和萧明华分头行动，他们获取了有关台湾和大陆沿海地区尚未解放岛屿的情报，先后6次送回这些有巨大价值的绝密情报。

为了送回这些情报，朱芳春秘密返回大陆，他在上海见到了中共华东地区情报负责人吴克坚等人。当看到这些珍贵情报后，吴克坚感动不已，他说：“ 你们这些情报太重要了！我会立即送到前线去，你和萧明华同志一定要注意隐蔽，祝你们再立新功！ ”

1949年6月，朱芳春接到上级指示，停止“台新盟”的活动，将其改成“台湾工作组”，还要求把行动转入地下，安全是第一要务。资料显示，从1949年12月到1950年2月，短短三个月时间里，这个工作组就获取了包括“海南岛防卫方案”、“舟山群岛防卫方案”等特密军事情报。

就在“台湾工作组”为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努力时，危险降临了。1950年1月底，台北当局警察系统的“台湾工作组”有两名成员被捕，结果很多成员身份因此暴露。2月4日，这天时萧明华三哥萧明柱33岁的生日，当时萧明柱全家已经定居台湾，当天萧明柱全家来到萧明华的师范学院宿舍。

萧明华和萧明柱全家合影

萧明柱跟朱芳春也很熟悉，当年朱芳春在四川、北平等地从事地下工作时，得到了萧明柱的多次帮忙。就在朱芳春和萧明柱、萧明华交谈时，突然出现了异常的敲门声，萧明华立即让朱芳春从后门离开，并告知他：“ 没有我的亲笔字迹书信通知，千万不要回来。 ”

朱芳春离开后，萧明华打开门，来人是两个陌生人。一进门，其中一位高个子便问：“于教授在家吗？”萧明华很警惕， 直接反问：“你们找他干什么？他去台湾大学拜访一位老师去了。”

两人一听后，似乎不死心，立即冲入里面房间，在没有发现朱芳春后便离开了。事出反常，萧明华立即做出应对，她一再嘱咐哥哥萧明柱：“一旦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坚持我们只是兄妹关系，只是在经济上接济过我，其他一概不知。”

果不其然，萧明华的担心很快应验了。2月6日深夜，萧明华被台湾当局保安司令部派来的士兵逮捕。在监狱里，萧明华度过了自己人生最后278天。为了获取有价值情报，敌人无数次对萧明华施以酷刑，致使她身体多处骨折。

萧明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始终没有透露一丝一毫。敌人也被萧明华的勇气所折服，在审讯口述中，有这样的描述，“ 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坚强的人，还是纤弱的女子，我等汗颜！ ”

萧明华遗书

狱中的萧明华最关心的还是朱芳春以及“台湾工作组”成员的安全，万幸的是，朱芳春等人躲过了敌人的追捕，还将关键情报送回大陆，为解放军解放海南岛、舟山群岛等提供了有力支持。

朱芳春是幸运的，可萧明华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1950年11月8日，萧明华在台北马场町刑场被杀害，年仅28岁。萧明华牺牲前，留下一封令人潸然泪下的遗书：

柱哥、香嫂：请你们不要过分地悲伤，千万要保重身体，健康第一。害你们受冤枉罪，我很不安。我相信你们很快会自由的。我很平静。我祝福你们和孩子们安好。不要带我的遗骨回家乡，就让她在台湾吧！祝福你们，祝福父母。千万不要哀痛，好好地、健康地生活吧！也只有如此才能慰我九泉之心。一定啊！
明华（民国）三十九年十一月八日清晨于台湾保安司令部军法处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刽子手的恫吓，萧明华毫无畏惧。刽子手要求萧明华跪下，只见萧明华突然挣脱两个宪兵，奔向面前不远处的一块小山坡，面对祖国方向高喊：“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枪声响起来了，萧明华立刻倒在了血泊里……

萧明华追悼会

萧明华牺牲后，哥哥萧明柱将遗体运到火葬场火化，之后将骨灰悄悄收藏起来，他希望妹妹将来能叶落归根，殊不知这一等就是32年。后来，随着两岸关系有所改善，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始时的那一幕，萧明柱带着妹妹的骨灰回到大陆。

在萧明华的追悼会上，中共中央调查部追认她为中国共产党党员、革命烈士。直到此时，萧明华的亲人们才知道，萧明华是为了一项伟大的事业而牺牲。追悼会现场，老战友朱芳春也来了，他泣不成声，当即挥笔写下了“归来兮！”

谨以此文致敬共和国隐蔽战线所有无名英雄们。这是一支神秘的队伍，他们深藏功与名，他们无处不在，他们甘愿将一切带入坟墓，至死不渝。他们的伟大在牺牲或者逝世几十年后才被后人所获悉，可他们所提供的一些情报，做的一些事情，早已改写了一段历史。

八宝山公墓里的萧明华墓地

伟大领袖毛泽东曾说过：“ 我们要消灭敌人，就要有两种战争，一种是公开的战争，一种是隐蔽的战争。 ”如今幸福来之不易，我们更该致敬这些隐蔽战线的英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