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义：遥远的太子河

此生见过太多太多的“河”，诸如黄河、渭河、黑河、洮河、石羊河、讨赖河、洪水河、海潮垻河，等等等等。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深或浅，或清或浊，不一而足。回想起来，就激动不已。可真正让我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却是那条名不见经传的“太子河”。
太子河位于辽宁省辽阳市，原名叫衍水或大梁河，之所以改名为太子河，与一个历史事件有关。公元前229年，燕太子丹为挽救燕国危难，曾精心策划了荊轲刺秦王的重大事件，失败后秦国便派大军进攻燕国，燕国都城蓟被占领后，燕王喜和太子丹率军退守辽东，秦军紧追不舍，太子丹走投无路，情急之下，便隐藏于衍水，准备积聚力量，将来反攻灭秦，但燕王喜非常惧怕秦国，就杀了太子丹，将其头颅献给秦军以讨好求和。太子丹死后，这里的老百姓为了表示对他的敬意和怀念，就将衍水改名为“太子河”了。
辽阳化学纤维总厂，这个70年代的国家重点项目就建在离太子河不远的一大片肥沃辽阔的黑土地上。承建该项目的生力军便是我们基本建没工程兵22支队。
从1973年开始，各施工单位就陆续进入了现场，隶属于22支队的207大队从河南济源县移师辽阳时已是1974年的秋季。成熟的红高粱长势喜人，一片火红，还没有来得及收割。我们部队的营区就扎在一望无际的高梁地里，绿色的活动板房成了大片大片红高粱的点缀，犹如一幅红绿相间，色彩斑斓的印象派油画，身居其间，你仿佛就成了油画中一个可以游移挪动的色块，光鲜夺目，引人入胜。晚上你会在睡梦中听到红高粱被秋风来回摇动的唦唦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波紧似一波，循环往复，惊心动魄。当地人说，红高粱长这么高，这么茂盛，丰收在望，全都得益于那条“太子河”，是太子河滋养了这片沃土，浇灌了这里的红高粱，也养育了这里的人民。辽化之所以选址在这里，也与太子河有着直接的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大个项目，没有水源怎么行？是太子河得天独厚的天然条件吸引成全了辽化这个大项目在此选址落地，投资建设。处于历史和现实的考量，当地人对太子河的热爱和崇敬也达到了无以附加的程度，对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建设者来说，太子河就是一个标志，就是心里的中轴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时，也给我们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为了一探究竟，弄清其来龙去脉，在一个礼拜天，我就迫不及待地约了几个战友专程去了一趟太子河。太子河距我们部队驻地约有四公里的路程，站在馒头山顶，一眼望去，近在咫尺。我们踏着凹凸不平的砂砾路，田间道，步行约一个小时才到了那里。太子河穿行于一望无际的田野之间，水清见底，细波微浪，鱼翔浅底。河两岸绿树成荫，郁郁葱葱。附近村庄的农妇们悠哉悠哉地在河里洗衣淘菜，小孩子光着屁股在河里游泳嬉戏，好一处具有北国特色的清幽雅静的田园风光。我们顺着蜿蜒曲折的河道缓步而行，从上游到下游，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闸口，河水分流而下，溅起层层浪花，我们一边追逐，一边欣赏，竞忘记了时间，到一个拐弯处时才停了脚步，到底走了多远谁也说不清。太子河两岸有不少原始的村落，宜地而建，独家独院，古色古香。村名怪怪的，什么峨眉村、杏花村、石厂峪村、早饭村、大打白村等，究竟有什么背景和来历，无从考证，至今都是我心中的一个谜。
因为我们都是农民的子弟，来自西北的农村，所以对这里的农村也不陌生，也就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自打到太子河一日游之后，便对附近的农村和农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有机会就跑到那里去散心玩耍，时间不长就结识了不少临村的农民朋友，有几个胆大的战友还偷偷摸摸地在那里谈起了对象。
太子河用她澄澈明亮的眼晴，见证了我们战天斗地建辽化的整个过程，也见证了我们“只要骨头不散架，就要拼命建辽化”的坚强意志和决心。从征地到破土动工，再到建成一座现代化的化工城，只用了五年时间，其间，我们与太子河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常常在节假日、礼拜天就约上几个战友去那里散心游玩。春天，太子河冰融雪化，慢慢苏醒；夏天，太子河激流湧动，奔腾向前；秋天，太子河鱼肥蝦美，聚盈集福；冬天，太子河冰清玉洁，明镜照人。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内涵和姿容，吸引我们到这里感受不一样的季节变化和旖旎风光，释放不一样的心境情态。太子河为我们单调苦燥的军营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也为我们黙黙地洗去了身体心灵上藏存的各种各样的灰尘和污垢。
随着辽化建设规模的不断扩大，太子河附近的几个村子和大片良田都陆续被占用，失地农民摇身一变成了企业的工人，生活发生了质变。当1978年我们完成阶段性建设任务，离开辽化时，太子河周边已面貌大变，刚来时的高梁地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场区，馒头山被削去了一半，四通八达的道路连成了网。而唯一没变的是太子河，潺潺的流水载着我们的情意和梦想，载着辽化的远景和希望，不知疲倦地日夜奔流，去了远方。离开辽化的头一天，我还专程去同太子河告了别，拍了一张与太子河的合影照。二十年后，我到天津挂职时又顺道专程去了一趟辽化，老战友王俊贤热情地接待了我，他安排好要带我去看辽化的全境，辽化的厂房车间和高楼大厦，去看那些纵横交错的管道和顶天立地的设备以及现代化的建筑，被我婉言谢绝，我只选择性地去了三个地方，一是我们大队部的办公楼，二是太子河，三是馒头山。看完这三个有代表性和纪念意义的地方后，我激动不已，当晚就以馒头山为题，写了一篇散文，发表在辽阳日报上。而对情牵梦绕的太子河却一直没有表达过什么，成为我心中的一个梗，久久不能释然。前些日子，王俊贤老战友在微信里向我介绍了许多有关辽化的情况，其中就有太子河。经过四十多年的改造建设，如今的太子河已经成为辽化的一个水上公园，碧波荡漾，流光溢彩，辽化人闲暇时都喜欢到这里来消遣娱乐，打发时光。打拳的，跑步的，跳舞的，唱歌的，聊天的，下棋的，随心所欲，尽享其乐。他退休后也成了这里的常客，玩的内容很多，老有所乐不寂寞。看着他娓娓动听的介绍，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内心深处立刻萌发了压抑太久的激情，就奋笔疾书地写下了以上的文字，以表达我对太子河的挚爱，表达对辽化以及参加辽化建设的战友们的思念和敬意。遥远的太子河，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多变的现实从我心上静静地流过，流过，不知去了何方？
202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