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爸对我妈不好，他不是真心想娶我妈。
而是因为情势所逼，奶奶没钱，他自己又有小儿麻痹症，十里八乡的姑娘没人看得上他。
所以我爸只能娶矮胖壮的田大琼，就是我妈。
打我记事起，我爸就直呼我妈全名，田大琼。
他从来没有叫过老婆或者大琼二字。可我妈却亲密地称呼我爸谢东山为阿山。
我妈曾经给他生了三个孩子。我是老大，老二是女儿送人了，老三好不容易是儿子，却活不到几个月就夭折了。
也是因为此事，我爸怨恨我妈，说她不但长得丑，连孩子也养不活。
奶奶更是没有给过我妈好脸色，说她断了谢家的香火，长得一副讨债鬼的穷酸相。
我觉得我妈挺可怜的。她尽心尽力讨好奶奶和我爸，可没有人感谢她的辛苦付出。
结婚头两三年，我爸还能老老实实地靠做面条营生，我们家的生活还能过得去。自从他的小儿子不在后，我爸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努力工作，我妈每天卖面条的钱还不够他拿去买酒喝。
02
奶奶却认为是我妈偷懒，不务正业，所以家里越来越困难。
她曾经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拿着拐杖狠狠敲打我妈的后背，深恶痛绝骂她，田大琼啊，田大琼，你还我孙子来！
我妈面不改色，一声不吭忍着。 那天晚上，我妈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她后背红肿，红色印子一条条触目惊心。
而我爸却不知道去哪里鬼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醉醺醺地从外头进来。
我跟他说，妈被奶奶打了，让他去看看妈。
他打着隔，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说着，你妈又没被打死，哭丧着脸给谁看，真晦气！
那时，不到十岁的我第一次有了恨他的感觉。对外人说起他，不再是“我爸”怎样怎样，而是谢东山如何如何。
每次妈听到我叫他谢东山，她就生气，说我没有教养，怎么说那个人也是我的父亲啊。 我把他当亲爹，可他从来没有把我当亲闺女啊。
谢东山不喜欢我妈，顺带讨厌我，连我的名字也是下地干活时看到一群鸭子在池塘游来游去，随便取了个谢小丫的名字。
大家都喊我小丫小丫。而奶奶鄙夷地唤我丫头片子，说完，还眼睛往上瞟一下，不带正眼瞧我。
大家都说骨肉亲情，血浓于水。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爸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讨厌到哪种程度呢？
就是一看见我，非打即骂。以至于，后来只要听见谢东山回来的声响，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起来。
一家人吃饭吃得好好的，他就突然把碗摔到地上，让我去捡起来；上课时间，他也会冲到学校把我喊回去，就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碗没洗，屋子没扫……
甚至在我发高烧的时候，谢东山还让我大半夜起来打面条，而他却呼呼大睡。
我妈心疼我，让我趴床上躺着，谢东山一阵怒火冲天，抽下皮带就往我身上打，皮鞭如雨点般捶打着我，痛得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
我妈冲过来护着我，谢东山就连我们两个一起打，边打边骂，两个丧门星！
03
隔壁屋的奶奶早已听到我们的哭喊声，她却置若罔闻。
谢东山打累了，倒头继续睡觉。我眼见桌上的剪刀，头脑发热想拿着剪刀，对着他心窝子一刀扎进去。
我妈吓得六神无主，说不能这样，那个人好歹是她的丈夫，是我的父亲。
我们两个人抱头痛哭，我求我妈离开谢东山，说离了他，我们可以活得更好，总比被打死强！
我妈摇摇头说不行，这样做太丢人了，而且奶奶年纪大了，她担心我爸没人煮饭给她吃，没人给她洗衣服。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妈所受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说的就是我妈这样的人吧，明明活在水深火热中，还要“菩萨心肠去普渡众生”。
谢东山对她如草芥，我妈却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
在我中学快毕业时候，左邻右舍对谢东山议论纷纷。
大家都说谢东山外面有人了，对方是个年龄比我妈大很多的老女人。谢东山竟然很亲密地称呼他为阿玉！
烈日炎炎，我参加完中考，把宿舍的行囊搬回家的时候，已经累得全身是汗。多想洗个舒服的温水澡，再来几块西瓜。
我妈为了庆祝我中考顺利，特意买了西瓜等我回来吃。
刚进门，却眼见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在我家。她正和谢东山并排坐在沙发上啃西瓜，那女人整个头都埋进去，恨不得把西瓜皮也吃进去，看她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像极了纪录片动物世界里的母猩猩。
我妈像个佣人般给他们端盘子，切西瓜。
谢东山不耐烦吼她，田大琼，你没吃饭啊？切个西瓜那么费劲！败家娘们！ 随即满是皱褶的脸上堆满笑，讨好地对那女人说着，阿玉，还吃不？
还想吃我再去买！ 不了，山哥。留点给她们娘俩吃！那女人擦了满嘴血红色的西瓜汁，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撒娇道。
年近四十，脸大如盆，腰比水桶粗的女人撒个娇让我毛骨悚然。真不知道谢东山什么品味竟然看上这样的女人。
04
可我在乎的是我妈给我准备的西瓜没了，就那么一个，我想念了一个夏天的西瓜被他们啃得只剩皮。
谢东山呵斥我妈去给他们准备午饭，我妈在厨房不小心打翻了碗。
谢东山二话不说把桌上西瓜皮直接砸过去。我妈躲闪来不及，不偏不倚砸中她的脑袋，很快眼角破了一块皮，渗出一点血丝。 我妈顾不上伤口，忙着给他们切菜煮饭。
我替我妈感到委屈，发了疯一样把厨房里所有锅碗瓢盆全部一股脑扔地上。
顿时，屋子一片狼藉。谢东山冲过来抓我的头发往墙壁撞过去，我妈哭着喊着求他饶了我，那女人怕出了人命溜之大吉。
奶奶在隔壁屋故意把床铺拍得啪啪响，微弱呵斥着，吵什么吵！我还没死呢！哭丧啊！ 奶奶明知道那个不靠谱的儿子正对我们母女实施暴力行为，她当做没看见。
谢东山把不正经的女人带回来，奶奶非但没有制止，还和他一起欺负我妈。
对我妈冷嘲热讽，谁叫你生不出儿子！不怪东山外面找女人！ 这就是护犊子的表现吧，自己儿子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当妈的也装作看不见。
中考成绩出来后，我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只是每学期五六千的学费还是让我妈犯愁了。
她辛辛苦苦做面条也只够我们一家四口的温饱，有时候还要负担谢东山的酒钱，她根本没有积蓄供我读书 可我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低声下气求谢东山帮我借学费，等将来有钱了我一定加倍返还。
谢东山不屑笑着，嗤之以鼻，我养你这么大，你还我一分钱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多赚点钱！
我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泪眼婆娑地说着，小丫，咱家没条件就不要读书了，你早点出去给自己赚点嫁妆。 谢东山让我进鞋厂上班。
我不愿意，他就对我妈又打又骂，你生的好女儿，翅膀硬了要飞了？不听我的话了？他知道我妈是我永远的软肋，只要他以我妈作为威胁，我百分百缴械投降。
可我再努力上班，天天晚上加班，到手的工资还没捂热就进了谢东山的口袋。
如果不给，谢东山借着酒疯就对我妈撒泼打滚。没错，五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两三岁的孩子一样，不给钱就耍赖。
05
有些人再怎么反抗也逃脱不了亲生父母的掌控，他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出你在哪里。
曾经，为了逃离家里，我跟工厂请假准备去别的城市。还没上车就被抓了回来，回去后，又是一阵皮鞭伺候。
就那样，我在鞋厂一呆就是五年多的时间。从最初的流水线工人转为办公室的文员，工资待遇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可我根本存不了钱，每个月十号发工资，谢东山会在工厂门口等我下班，拿了钱就跑去买酒。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撞见，我可能还天真地以为，谢东山年纪大了，他应该能安分守己，和我妈好好过日子。
领导请我们吃饭，吃完后有人提议去唱歌。 我却在KTV门口看见最不愿见到的一幕。谢东山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准备上车离去。
想到我妈为了他操碎心，忍气吞声。我顾不上有同事在场，上去就踹了谢东山一脚，他回过神想冲过来打我，要不是同事们拦着，我们早已打成一团 谢东山瞪着血红的双眼，对我吼道，你敢打老子！
信不信我抽死你！ 我不甘示弱冲他大喊大叫，你怎么能在外面乱来？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妈吗？你还是不是人！
谢东山恬不知耻，对我吼道，我怎么对不起你们母女了？我养女人又没有抛弃你们？
你住我的吃我的！没有我，你能长这么大！ 我还想说什么，同事们纷纷劝我算了，不要和这样的人计较。
转瞬间，谢东山和陪酒女已经上车离开，看着他们绝尘而去，我暗暗发誓不能再这样任人摆布。
06
被同事看见家丑，自己觉得没脸在工厂干下去，重要的是不想再被谢东山牵着鼻子走。
我求我妈跟我一起离家出走，去哪儿都行。我妈有手艺，我们租个门面卖面条也能活得好好的。谁知，我妈为难摇了摇头，我们走了？
你爸怎么办啊？ 我欲哭无泪，问我妈，他根本就没把你当人看，你为什么不离开那个人渣！
我妈竟然怒斥我不要那样形容我爸。 我知道自己再也改变不了我妈对谢东山的执念。
她对谢东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偷偷辞了职，谁也不说就离开了家。
我没和家里联系，也不让他们知道我的住址和电话。 在我找到新工作不久后。我找人打听了家里的事情。
在我离开后，谢东山天天变着法折磨我妈。谢东山在一次寻欢作乐中被抓了个正着，他情急之下从二楼跳窗逃走，不料年纪大了，摔得是半身不遂。
如今，我妈又要照顾谢东山又要忙面条店的事情，我妈也到处托人问我在哪里，说希望我回去帮忙。
我心疼我妈的处境，可我不想回去。
谢东山变成这样，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可我不回去的话，我妈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我真是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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