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潜龙犹在耳 诗人本色是将军—吴有恒与《山乡风云录》

撰文：麦和幸

吴有恒

瞻仰吴有恒故居

丘麦

铮铮铁骨铸风云，几度书中仰望君。

树德务滋成隔世，因材而笃变遗文。

先生笔下羊城暖，上凯村前岸芷熏。

秋水潜龙犹在耳，诗人本色是将军。

粤剧《山乡风云》被视为粤剧现代戏创作的一座重要里程碑。

今年8月，我在广州华侨新村参观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红线女旧居时获悉，她1964年曾首演现代粤剧《山乡风云》女主角刘琴，在中南五省会演中大获成功。1965年，《山乡风云》演出团在北京演出10多场，场场爆满，被首都人民誉为粤剧现代戏的“里程碑”，当时有“北看《红灯记》，南看《山乡风云》”的美誉，周恩来总理亲临观看，接见红线女等参演人员，称粤剧为“南国红豆”。

近日，我慕名参观了江门恩平市沙湖镇上凯岗村的吴有恒故居，探寻他创作长篇小说《山乡风云录》背后的故事。

来源：广州粤剧院

《山乡风云录》原是著名的将军作家、原羊城晚报党委书记兼总编辑吴有恒1958年至1962年从广州市委下放到广州造纸厂任车间副主任、主任、副厂长期间所创作的长篇小说。它讲述了解放战争时期广东五邑地区游击队与当地反动武装斗智斗勇的故事，刻画了智勇双全的女游击队长刘琴的形象。该小说1962年出版后，先后被改编为话剧、粤剧、电影等多种文艺形式，半个多世纪以来，在全国广泛传播，影响力极大。

在对小说《山乡风云录》所进行的各种形式改编中，粤剧《山乡风云》的改编尤为成功，影响巨大。第一代女主角刘琴的扮演者、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红线女，在粤剧传统表演程式和现代戏的结合上取得了标志性的突破，将女游击队长刘琴演绎得入木三分，家喻户晓。刘琴的出场非常巧妙，是在粤剧传统武戏程式“锣边花”的基础上加以演化而来。传统“锣边花”大多用在大将上场时，即演员踏着锣鼓点做“踢甲”等动作。但刘琴作为游击队长，无“甲”可“踢”，红线女便以整理腰带和帽子、愤然捶手等动作取代。这个设计与古装戏完全不同，但又很贴切，一下展现了女军人的英姿飒爽。

2009年8月，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之际，广东粤剧院粤剧《山乡风云》作为中宣部与文化部联合主办的110台优秀献礼演出中唯一一台粤剧节目，在北京上演，这是该剧在时隔44年后第三次与首都观众见面，反响热烈，让首都人民充分领略了岭南文化、南国红豆的精髓。2021年9月，红色经典粤剧《山乡风云》作为“永远跟党走”广东省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百场大型舞台艺术精品展演作品，在广东粤剧艺术中心精彩上演。作为广东粤剧院三大“镇院之宝”之一，《山乡风云》跨越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以其独树一帜的艺术魅力屹立于今天的粤剧舞台。红线女、罗品超、罗家宝、文觉非、郑培英、蒋文端、欧凯明、黎骏声、彭庆华、林家宝、郭建华、王燕飞、黄春强等一大批粤剧艺术家倾尽心血，共同塑造刘琴、黑牛、何奉、春花等舞台人物形象，给粤剧艺术人物画廊添上了浓墨重彩。

何志强 摄

与粤剧《山乡风云》的巨大成功相比，吴有恒创作小说《山乡风云》期间的处境却倍感艰难。吴有恒的一生，大起大落，他是无意之中当了作家的。他年轻时志在军事，在戎马倥偬之际，他写下不少慷慨激昂的诗词。如1947年写的《西江月·军次天堂嶂》：“青峰欲语还停。江山何处不多情，况在天堂嶂顶。 眼底纵横两粤，鞭头指挥千兵。在天堂嶂下宿营，把这山头占领！”1949年《西江月·剿匪途中》写道：“我亦爱山嗜水，偶尔弄墨搬文。不能淡笔写烟云，因有血痕在眼。 永远毋忘往日，前途尚有艰辛。田园虽好待耕耘，勉尽做牛本分。”两首词均直抒胸臆，情景交融，抒发了不怕困难，把革命进行到底的豪情壮志。

何志强 摄

吴有恒率直的性格注定他命途多舛。在“反you”前夕，他因为一篇文章惹祸上身，文章的题目是：《价值规律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的作用——对斯大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关于价值规律之意见的商榷》。所论不过一句话：社会主义经济不能背离价值规律。宏论一发，满座皆惊。有人说他胆识过人，见解独到；有人则斥之为异端邪说，胡说八道。批判不断升级，最后定性为反对斯大林、反对gcd、反对shehui主义，牢牢戴上you派的帽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57年12月，广州市委召开了第10次全委（扩大）会议，对广州市出现的所谓“地方主义”言行进行揭发批判，吴有恒在会上受到重点批判。此后，吴有恒被错误地打成地方主义反dang联盟集团分子，于1958年3月被给予撤销dang内外一切职务、行政工资待遇降两级的处分。同年6月，他从广州市委下放到广州造纸厂当车间副主任（后来升任主管经营的副厂长）。堂堂市委书记处书记，转眼间被一脚打倒，贬为广州造纸厂某车间副主任。这期间，造纸厂的劳动工人对吴有恒很尊重，经常请求他在工余讲述他经历过的战斗故事。他的作家生涯正是从这里起步的。

何志强 摄

“且把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基层火热的劳动场景和个人不幸的际遇一旦结合，便一下子唤起吴有恒的创作冲动。于是他利用工作的间隙开始构思写起长篇小说来。劳动之余，吴有恒在捡来的废纸上历时两年，写完长篇小说《山乡风云录》，不久又构思写长篇小说《北山记》。吴有恒不鸣则已，一鸣就得鸣出个样子来。当时造纸厂工作很忙，他只好白天上班，晚上在宿舍里写作。有时写得兴起，收不住思绪，便通宵达旦。翌日上班时间到了，他就洗一把脸，也顾不得吃早饭，就直奔办公室去了。在文学领域里，当年的吴司令横刀立马，眼看就要投入一场新的厮杀了，不想“文化大革命”一声炮响，黄永胜发布命令，吴有恒被当作“特犯”投入监狱。他是在老家藏匿时被抓获的。一副铁镣将他铐回恩平县城，关在一间屋子里。吴有恒后来回忆说，1949年我率所部粤中纵队与南下大军会师解放这座县城，夜晚就宿在这间屋子里。当年全城父老欢迎我们，如今我却被当成囚犯，真让人感到凄惶、茫然、不可理解。

但吴有恒确是一位坚强的共产党员，他最崇尚的品格便是坚强无比。他给孩子起名字，无论男女，概以坚字寄予期望。他在监狱里白天接受审讯、拷打，夜晚构思长篇小说《滨海传》。他的老伴曾珍也被关在另一所监狱里，精神却是彻底垮掉了。当年她是派驻香港的地下工作者，解放初期是广东省政府第一任妇联主任。被关在监狱里的曾珍，整天担心丈夫和无人照管的孩子们。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百思不得其解，六神无主，神思恍惚，不久就疯了。五年之后，吴有恒从监牢转到“牛棚”，被监管劳动。儿女们始得去看望他，但他几乎分辨不出长幼排行来。

1962年8月，小说《山乡风云录》由广东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1978年、1979年又先后两次重印。深受读者好评，在文艺界引起强烈的反响。1963年，吴有恒被吸收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东分会，并调入该会从事专业创作。在1963至1981年间，小说《山乡风云录》由广东人民出版社改编为同名3集连环画出版发行，其中该连环画第1集先后于1965年4月、1966年1月、1980年1月、1984年4月共4次印刷，累计印行87.07万册；它还被岭南美术出版社改编为两册连环画出版发行，总印数达百万册。1979年，小说《山乡风云录》被珠江电影制片厂改编摄制为彩色故事片《山乡风云》，在全国公映后，使小说更加广为人知。

吴有恒是文武双全的将军，武可运筹帷幄，领军打仗，文能笔耕不辍，著述颇丰。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吴有恒得到平反，恢复名誉。1979年受命主持复办《羊城晚报》，并担任总编辑、党委书记。1983年1月任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1994年8月因病在广州逝世。

“白云无定态，秋水有潜龙”，这是《山乡风云录》两位主人公林可倚和刘琴出场时念的两句诗，表面上是一些读书人兴亡之叹，实际上各自在暗喻自己。林可倚担任桃园中学校长，在桃园堡各种关系网中周旋得游刃有余，是一名参加革命的知识分子、地下党员。

何志强 供图

“因树书屋”是吴有恒故居原称，门口两侧的一副对联“因材而笃、树德务滋”，介绍了因树书屋名字的由来，包含着勉励后人读书、立德、成材的意思。据介绍，因树书屋建于1905年，东西厢房有楼阁式建筑，二楼是吴有恒少时读书的书房，楼西是花果园，楼东为厨房，屋前有坪地和池塘。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反动派扫荡上凯岗10余次，旧址遭敌人放火焚毁。1958年房屋后楼被拆，1987年恩平县人民政府拨款按原样改建为水泥框架结构，屋内的字画及中厅的陈设均按原貌摆布，屋外还增加了吴有恒头像、文物、图片、诗词、人物介绍等场景。

诗作者：丘麦

来源：鹤山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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