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地区的“去俄语化”将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

一周前的一则报道，《俄总理米舒斯京强调俄语在吉尔吉斯斯坦的官方地位的重要性》，又引发了关于俄罗斯语在中亚地区的地位问题的讨论，今天我们来聊一下中亚五国的“去俄语化”的话题。

语言作为界定民族、塑造民族认同最重要的要素之一，在其固有的交流沟通功能之外通常被外界赋予一定的政治象征。中亚地区“去俄罗斯化”政策最突出的表现是“去俄语化”。实施“去俄语化政策”，将本民族的语言定为官方语言。

各国独立初期，虽然数量庞大的俄罗斯人失去原有的优越地位，但俄语仍然是中亚地区最“强势”的语言，是中亚多民族社会中名副其实的族际交际语，这是俄罗斯、苏联留给中亚的最直接后果。所以中亚各国独立之初，都将“去俄语化”作为恢复民族传统文化、提高民族自信心的重要举措，都急于在宪法中明确主体民族语言的“国语”地位以取代俄语的现实“优势”。

实际上，在苏联解体之前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苏联对中亚地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呈逐步衰退之势，中亚五国纷纷要求脱离苏联的语言和文化体系，并通过立法形式开启主体民族语言“国语化”进程，将主体民族语言确立为国语以削弱俄语在本国的地位。

在独立之前，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分别于1989年的7月、9月和10月通过语言法规定主体民族语言为国语，土库曼斯坦则于1990年5月将土库曼语确立为国语。中亚五国独立后，各国迅速以宪法形式确立了主体民族语言和俄罗斯语的政治地位。例如：哈萨克斯坦在1993年颁布的宪法中确定了哈萨克语的国语地位，俄语则作为族际交流语；吉尔吉斯斯坦则在1993年的宪法中承认俄语是族际交流用语。

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语言文字改革尚处于讨论和前期准备阶段时，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已正式进入普及和推广“新语言法”的实质性阶段。1992年，乌兹别克斯坦通过宪法规定乌兹别克语为国语，俄语为族际交际语，同时将乌兹别克语拉丁字母化，希望彻底切断与俄语的联系；同年，土库曼斯坦在宪法中再次规定国语为土库曼语，后来更是直接“停止出版和销售俄语文学，以及广播俄罗斯电台和电视频道”。1994年，塔吉克斯坦在1989年语言法的基础上再次以宪法的形式确定了塔吉克语的国语地位，同时允许其境内的所有民族都享有自由使用其母语的权利，这使得塔吉克语言地位规划比较统一，语言政策比较稳定。在这一时期，限制俄语的使用以及推崇本民族语言的优先地位成为中亚各国摆脱俄罗斯束缚首要考虑的问题和不约而同的对策。

除吉尔吉斯斯坦外，其他四国均完成或正在完成变西里尔字母为拉丁字母的过程，有些国家在姓名使用上也逐渐不再使用带有俄语姓氏后缀（如“诺夫”“诺娃”等）的形式而改用本民族语言的结构方式。事实上这样的举措也确实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经过近三十年，俄语的使用范围明显减少，甚至在“去俄语化”最严格的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出生的年轻人已经不懂俄语。即使在俄语的普及程度高于哈萨克语的哈萨克斯坦也是努力强调英语的地位，以表明其“国际化”的愿望，其反射的也是消除“俄罗斯化”的努力。

去俄语化的另外一种表现，就是在许多领域，如在干部使用问题上将掌握当地民族的语言作为必备条件，这使得俄罗斯人在工作生活中都面临着诸多困难。加之苏联时期俄罗斯人比较集中的中亚许多大型企业随着中亚地区经济困境的加深而停产，许多俄罗斯人陷入失业。以上原因造成大批俄罗斯人离开中亚返回俄罗斯。如在哈萨克斯坦，仅10年的时间（1989-1999年），俄罗斯人口总数减少了152.72万人。特别是许多离开者是拥有较高劳动技能的熟练工人、工程师、专家和学者。他们的离开，对中亚的经济发展带来消极影响。

俄罗斯族仍然是中亚继乌兹别克、哈萨克族之后的第三大民族。他们整体文化素质较高，在其社会经济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特别是俄语在中亚的作用是其他任何一种语言都替代不了的，即使中亚国家在教育上基本上转向使用本民族语言教学，且多支持以英语替代俄语作为本国的第二种语言，但这种目标的达成不可能一蹴而就。特别是知识阶层在学术交流、科学研究等方面更习惯使用俄语，俄语仍然是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交流中最常用的语言。“俄语印刷媒体占据中亚印刷媒体市场的重要部分。比如，2012年吉尔吉斯斯坦俄语印刷媒体的发行量超过了吉尔吉斯语报纸和杂志的发行量。”“俄罗斯电视频道在中亚很受欢迎，因为该地区很多人一般认为，国语播放节目的质量仍然不是很好（尤其是娱乐节目）。‘欧亚监测’机构的调查显示在塔吉克斯坦至少人口的91%人有时会看俄语电视台，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分别为90%和78%。”

除了土库曼斯坦以外，俄罗斯大学的分校存在于所有中亚国家，并在中亚国家的教育市场上占有重要地位。由于没有语言障碍，直到今天移民俄罗斯或在俄罗斯接受教育仍被中亚居民视为不错的选择，在寻找学术研究伙伴、毕业学生的论文答辩等方面俄罗斯学者往往是重要的选择目标。

尽管受到“去俄语化”政策的压制，但俄语仍然在中亚地区拥有其他任何语言都无法比拟的优势。虽然中亚各国都坚持把主体民族的语言定为国语，英语、土耳其语的地位也逐步提升，但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俄语将继续在中亚地区占据重要地位，俄罗斯文化对中亚地区根深蒂固的影响也注定了中亚地区的“去俄语化”将是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

参考文献：

1、中亚各国语言政策的走向及影响，韩苗苗，武和平，中国社会科学报/2018 年/3 月/22 日/第 006 版

2、俄罗斯对中亚民族文化发展的影响，丁 宏

3、中亚地区“去俄罗斯化”政策，田 烨，于梦杰，《国际研究参考》 202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