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筱雅：老屋与梦华

梦筱雅：老屋与梦华

夜黑风高，月亮却分外明朗了些，虽有凉意倒不忍回屋了。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皆望月咏怀，我呢，倒不禁望月伤情了！脱口而出“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的这句诗词倒不觉热泪沾襟了，不自觉的想起了老屋，也想起像老屋一样在守候的梦华……杜甫能《月夜忆舍弟》，在今夜就让我月夜忆闺蜜吧，慢慢地那悠长的思绪啊乘着风，伴着月，一直飘到了那日思夜想的老屋，也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她——梦华！

一直以来工作的繁重，生活的琐碎已让我分身乏术了，再加上父母与弟弟早些年也搬到了城市生活。老屋闲置了，我思乡的情结也就搁置了！可在前不久听得母亲说老家要拆迁了，闻之心痛不能自已，那日，我已顾不得那牵绊我的琐事杂事了，像离弦的箭一般直奔故乡。

到车站接我的依然是我儿时最要好的伙伴——梦华！她就像老屋一样，在那四四方方的角落里，守着，等着，盼着！一直以来，不管她在做什么，只要我一个电话说我要来，她总会风雨无阻地准时地到车站等我的到来的。梦华接上我，径直向我家走去，路上的村庄，行人那样陌生却又那样熟悉，连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倍感亲切呢！我一路跟着相亲打招呼寒暄，很快便来到了我的老家门前！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建的屋子吧，按我的年龄算确实算之为老屋了。轻弹下落在门锁上的灰尘，推开院门，已是冬日了！满是沧桑的的院落在不深不浅的轮回里走过了春夏秋冬，望着眼前，满地的落叶，一片狼藉！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曾经的这个小院满载了我多少欢愉与泪水啊！推开没有落锁的屋门，我着急地迎着梦华回屋休息，寒暄了一番，只见梦华笑着大着嗓门就把我一顿训斥“跟我还瞎客气”说着便拿起笤帚打扫卫生了起来，一边打扫还不忘一边询问道“奥亚，这次回来住多久呢！你们家也长时间没人住了，一会儿跟我到俺家去住。咱俩也好好叙叙旧”这里梦华所说的家，自是她的婆家了，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光，多么惬意啊！

我们两家是一前一后居住着的，她们家在前临着大街。我们家则需要穿过一条狭小的胡同，方能走到她家去。童年的我少有跟梦华一起上学的回忆，只因她仅仅上了一年的学前班，她父亲就得了癌症，她便被父亲叫回家照看弟弟了，所谓的弟弟也不是亲弟弟，而是她父亲为了让香火有续托人买来的，只是梦华在那时代俨变成了封建思想悲剧的买单者！记忆最深的是我每天放学都会去她家找她玩，她不是在喂弟弟就是在哄弟弟，那首哄孩子的儿歌，直到现在我都记忆忧心呢！“噢噢，娃娃瞌，娘蒸馍，娃娃睡，娘烙饼，娃娃醒，娘跳井”那时的自己虽然听不懂意思，可那稚嫩的声音一直伴着我，那样弱小的画面也伴着我，过了大概一两年的光阴，梦华的父亲终没抵抗住病魔的摧残，舍下这孤儿寡母的，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去了！静寂的夜，撕心裂肺的哭声尤为响亮，那种痛，那种无助是当时的我所不能理解的！只是静静地待在梦华的身边，陪伴着她。

大哭之后的梦华淡淡地说“终于没人打我了，”这是在庆幸还是在绝望不舍呢？之后的梦华是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弟弟妹妹，守着略有智障的妈妈，我依然每天去找她给她讲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和今天又学到了什么也总是嚷嚷着给她当小老师，而她也总是一笑而过说“我没时间啊，也学不会了这辈子注定成睁眼瞎了”话到此时，我看见她泪光闪闪，我也不便再去戳她的痛处了，终于，她妈妈还是忍受不了生活的清苦和外人的为难，毅然决然地改嫁了，妥妥的留下她们姐弟三个人，这下真的成为孤儿了，那天，我亲眼看见梦华在她父亲的坟头大哭了一场，之后，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呀！

好在梦华的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些，都能帮着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日子到不甚那么艰难。我每每晚上总是要与她睡在一起，在一个被窝里，夏天看星星眨眼，冬日则同抱着暖瓶畅想，那真是自由温暖的一段时光！可好景不长，在我外出上学的一段时间我接到了梦华的电话“亚，我要结婚了！”之后是沉沉的呜咽声，我默默得听着遥远的祝福着，想着这样也好，起码有个男人知道疼她了！有了依靠就不会那样苦了吧？“奥亚，你傻了？在想着些什么呢？怎么楞到那了？”梦华的一番话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手足无措的回答她“没没没，我没事只是想起了我们的以前，触景伤情罢了”“赶紧收拾一下吧，一会儿到我家吃饭，今晚就住我家了！”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我们很快打扫完了卫生梦华带我到集市上转了转，到达她家的时候已经很晚咯，其实她家离我们那里也不是太远的，只因当年为了照料自己的弟弟妹妹，梦华嫁的很近，只跟我们村隔了一个村庄便是了。当我走进她家院子的时候不知道是光线的问题，总觉得很是萧条，记得前几年来她家的时候当时觉得虽然很是破旧，却又是新婚燕尔，到处一派祥和的景象呢！

只见这时梦华一边招呼我吃瓜子，和花生，一边又忙着去给我做晚饭了，我抓了一把瓜子尾随着她到了厨房，央求着她陪我聊聊天，她戳了我一下头笑着说“咋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粘人”我一遍嗑瓜子，一边更凑近她了“黏你，就黏你，！”她笑了，笑的那样开心，我们凯凯而谈着，聊那年的星空，那年的花开，自然也少不得要聊到现在！养孩子的不易，不识字的艰难。生活的窘迫，举步维艰。委屈像泄了坝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慢慢地还说到了躺在东屋炕上患有老年痴呆的公公“孩他爷儿脑子不管用了，吃药不看着点，就一吃吃一大把儿，这是要吃死人的说他吧，她还不听，但买烟买酒倒不会忘，亚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呢”一边说还一边抹眼泪，我只能劝她想开着些！转头间看见她鼻梁间少了个东西，我急忙转移了话题问“梦华，你鼻子上的那颗大黑痣呢？”只见此时梦华看了我一眼停下了手中的活叹气地说“哎！还不是上一次去送孩子，我就纳闷了每次她都不让我送她到校门口，总是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便下车了，说到底是嫌弃我鼻子上的痣，给她丢人了这不，临老咯，把它去咯，要搁我说啊，它也不当误吃也不当误喝的，原打算让它跟我一辈子的！”我笑她说，在我眼中啊！

你有痣没痣都是最漂亮的，梦华笑了“你惯会取笑我的，可我啊就生不起来你的气，你说怪不怪不管我们离多远，多久没见面，但只要一看到你啊，依然亲的不行”我接过了话，笑着说“想我了，就去看我呗，现在交通这样发达！”“没时间呗，孩子倒是天天吵吵着到你那边去看你，说来，孩子也够好了，知道家里穷，从来没有要求过到外面玩去！”我笑她天天只会拿忙当借口，稍停了片刻，她又说“我这个睁眼瞎现在能学会用微信，偶尔看看你，心里美的很呢，别的其他也不敢想了”看着梦华，我不再说些什么了，也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么了，晚饭后，梦华从柜子里拿了一套新被褥还换上了整洁的床单，那一夜的我们很平静，她嘱咐我早早休息，便不再说些什么了，我们依然是同床而眠，这画面像极了小时候，却也再不是小时候了！

泪划过湿了枕巾，也湿了我的童年第二天，由于我要工作，早早起床又回了一趟我家的老屋，拿了些东西，与老屋作别，梦华还安慰我说“亚，别伤心，有些人，有些事，有些东西已然刻在我们心里了，就算我们的村没有了，只要我们在，它便在啊！“之后梦华便把我送到了车站，等车的时候，她瘦瘦的矮矮的身躯从车上拿了满满的一袋子东西，气喘吁吁的说“奥亚，这些石榴跟花生是我专门给你留着的，其实上一年也留了，只是你没来，倒是今年赶上了！”我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心中五味杂陈！这沉甸甸的不只是石榴和花生，还有梦华那沉甸甸的情意呀！车来了，我望了望远处的老屋，望了望眼前的梦华，挥了挥手跟它们道别！车慢慢开动了，望着渐渐模糊远去了的背影，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不，我不应该伤心的，就像梦华所说的，有些人，有些事，有些东西已然刻在我们心里了，就算我们的村没有了，就算岁月走过了，只要我们在，它便在啊！再见了梦华！再见了老屋！再见了童年！再见了青春年华！再见了……

车开走了，老屋与梦华也渐行渐远了，我的思绪也回来了！泪噗噗噗噗地流着，说些什么好呢！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只希望岁月能待她温柔一点儿，苦难再少一些……抬头望月，月亮一直在，我们也不曾分开过呢！那老屋，那梦华，那童年，那青春年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