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宝马车！”17年前西安宝马彩票案始末

很多年前王宝强和徐峥主演的电影「人在囧途」相信很多人都看过。电影里有一幕是，身上只剩下4块钱的俩个人，用仅有的这钱买了两张即开型彩票，可没想到一下子中了一辆面包车。

两人当场就开着车走了。对于这种奖品就摆在现场的即开型彩票。可能90后或者00后都不太了解，但是80后的人一定不陌生。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商场前面几场摆着这种即开型彩票的摊位。奖品都陈列在现场，有汽车，彩电，电风扇，自行车之类的。抽奖的过程一般会设置几场游戏，即买即开，相当便利。也引起来很多市民的兴趣。但是这种彩票现在在街头却很少见到了。大家知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呢？今天就来跟大家讲讲近乎改变了中国整个彩票业的西安宝马彩票案。

事情发生在2004年3月25日，西安市东新街的一个彩票发售点。一名年轻小伙子刘亮爬上了十几米高的广告架子上。试图自杀。引来了很多众人围观。只见刘亮站在高处大声呼喊道，“还我宝马车！”当天刘亮的这一行为也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那这个小伙子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呢？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2004年3月23日上午，西安市东安街的体彩销售现场，人头攒动。这次的头奖是一辆宝马车。不少老百姓都争先恐后地前来试试手气。17岁的农村小伙刘亮也不例外。他花10块钱买了一张彩票，刮开之后赫然出现了一个“梅花K”的图案。这个图案代表着刘亮中了一等奖。并且有机会上台进行第二轮特等奖的抽奖。如果再中，那么就是特等奖的奖品一辆宝马车和供他交税用的12万元奖金。刘亮走上主席台，主持人给了他四个信封，上面分别标示着1、2、9、10四个数字。刘亮选择了9。在公证处人员的见证下 ，工作人员打开信封，里面有一串长长的编码，工作人员宣布说到宝马！刘亮中了特等奖。

就这样，刘亮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戴着大红花，坐上宝马车，和美女车模一起在西安市区巡游了三个小时。主办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只有做足了宣传才会有更多的老百姓来买彩票。他们才有得钱赚。

巡游完了，刘亮回到家。心里掩饰不住的高兴，就等着去体彩中心兑奖了。可是奖品没等来却等来了一通晴天霹雳一般的电话。电话里陕西省体彩中心通知刘亮说，前两天，他中奖的彩票是伪造的。彩票作废。他不仅不能得到宝马，如果经核实是他造假彩票的话，他还要负刑事责任。这下不仅宝马车没了，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刘亮一下子心里承受不了，就出现了3月25日，当众要跳楼的这场闹剧。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谁造假了彩票。

转天，2004年3月26日下午，陕西省体彩中心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各大媒体宣布，刘亮领走宝马车所持的那张奖票是假的。体彩中心的主任贾安庆对记者说，他用他脑袋担保，体彩中心不会造假。

随后，西安市体彩中心将一叠材料送到了市稽查大队，并且控告刘亮使用的是一张假彩票。

第二天，3月27日，刘亮不甘示弱。在自家的农家小院里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说他拿性命担保他拿的彩票是真的，他没有造假。同时，还把省，市体彩中心都告上了法庭。

这下好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警方首先对体彩中心的工作人员孙承贵进行了询问。可是没想到，在问话之后没几天，2004年4月9日，孙承贵突然失联了。这让警方一时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说体彩中心真有什么事？要不然，为什么会在简单问话之后，工作人员孙承贵突然失踪不见了呢？此时，刘亮依然成为了新闻焦点人物。也有一批想要出名的律师们作为刘亮的律师团为他辩护。西安市西城区人民法院定于2004年5月19日开庭审理此案。

此后，不久央视等各大媒体都前来西安进行调查。

随着对案件的进一步调查，警方发现陕西省体彩中心早就把彩票业务给承包出去了。承包商叫杨永明，是浙江湖州人。孙承贵就是杨永明的手下。至于体彩中心为什么把业务承包出去，咱们一一解释。杨永明从1997年开始承包陕西省的即开型体彩发售。记过几年，和省，市体彩中心的人都混得很熟。

警方还发现在彩票的发售过程中存在一些违规的现象。中奖登记表并没有按要求进行中奖者登记、签名和工作人员签名。已兑奖彩票也没有编号和标识，由工作人员自行保管。

3月下旬的这次体彩开奖一共分为4组，也就是说有四位宝马车的得主。他们分别为2004年3月20日的四川人杨小兵、2004年3月22日的陕西汉中人刘小莉、2004年3月23日的刘亮，以及2004年3月24日的河南宜阳人王军。

奇怪的是，中奖者杨小兵的身份证号与户口所在地址完全不符，王军登记的身份证号码少了一位。而且两人留下的联系方式都是空号。也就是说四个中奖者里，除了闹自杀的刘亮，就只剩下一个刘小莉了。警方就以她为突破口，连夜赶到了汉中。在等候刘小莉期间，一位稽查民警提议说要不要先查一下刘小莉最近的通话记录。可是这一查不要紧，民警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本次西安体彩的销售过程中，刘小莉与体彩中心的工作人员，与前不久失踪的孙承贵有频繁的通话联系。茫茫人海中，一个中特等奖的彩民怎么会跟一个兑奖员有联系。这不太可能是巧合。体彩承包商一定有问题。警方决定立即控制承包商杨永明。

在一开始对刘小莉的审讯中，她还在死扛，死活都说这彩票是她凭运气中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警方点破了她通话记录的问题，她才绷不住全说了。

原来，刘小莉是通过表妹白莉认识孙承贵的。白莉跟她说西安有个卖彩票的，想请人做一次宣传，费用给2000，还包来回车费。刘小莉一听，这活好啊，赶紧应承下来了。就这样3月22日，孙承贵事先给了刘小莉一张“梅花K”的奖票，并让她当天上午按照指示到西安东新街彩票发售现场登台领奖。台上，刘小莉按照孙承贵的暗示，选中了装有宝马车编码的信封。顺利获得了特等奖，还披红戴绿地坐在宝马车里巡游了一圈。

几天之后，杨永明出现在了西安专案组。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刘小莉全都招了。他是作为报案方来警局的。手里还拎着茶叶和香烟，笑呵呵地跟警察打招呼。直到警方翻了脸，问道：“杨永明，你以为我们没掌握你吗？老实交代吧！”

经过长时间的审讯，警方终于得知，这即开型彩票的发售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首先，孙承贵将上一轮其他兑奖者已经抽到的“梅花K”取来，交给事先已经找好的托儿。拿着梅花K，托就可以成功进入第二轮特等奖的抽奖。在这轮抽奖中，主席台上的孙承贵会暗示托儿去抽哪个信封，从而获得特等奖。

但是大家肯定要问了孙承贵是怎么知道哪个信封里有大奖的呢？因为杨永明和孙承贵只负责销售彩票，发行彩票的是省市体彩中心。而抽奖的信封虽然是在公证处的监督下密封的，但是却由体彩销售的承包商保管。

那么杨永明和孙承贵事先用100瓦的灯泡一照就知道信封里面哪一组的中奖号最长，最长的那个号码就是宝马。接下来，他只要记住信封上的编号，就等于控制了中奖者是谁。在抽奖过程中，真正抽中“梅花K”的中奖者上台时，承办方拿出的都是没奖的信封。当托儿上台时，再暗示托儿去抽有奖的信封。这样一来百发百中。

可是在3月23日，刘亮的这次抽奖中，孙承贵犯迷糊了，记错了信封编号，才导致刘亮意外抽中了真正的中奖信封。按照当时的《即开型彩票发行与销售管理暂行规定》，彩票的印制、保管、发放以及兑奖都是彩票承包商不能染指的。但是装有中奖单号的信封却由杨永明保管。这一系列违规行为都没有受到应有的干预与监督。

那么问题来了，这彩票承包商为什么要在体彩奖品上搞出来这么多猫腻呢？那就不得不说说彩票承包商是怎么赚钱的了。

以当时的即开型彩票为例，彩票实际销售额中的50%会以奖品和现金的形式返还给彩民，然后35%是公益金，其中国家公益金为15%，陕西省体彩中心公益金为8%，西安市体彩中心公益金为12%。彩票的成本是总销售额的3%。除此之外，省体彩中心还会收取1%的管理费。剩下的11%是承包商杨永明的。这乍听一下没什么问题啊。可是彩票的发行和做买卖一样都是有风险的，要租赁场地，雇人，打广告，做宣传。扣除了这些费用，剩下的才是纯利润。如果奖票卖得太少，买去的人又恰好中了头奖，承包商是很有可能亏钱的。这是是为什么每次中奖的人都要大肆巡游宣传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体彩中心会把彩票的销售承包出去的原因。以2004年3月下旬的这次开奖为例，体彩中心发行彩票的总额度是6000万人民币，如果都卖出去了，杨永明可以获得660万人民币。肯定是有利润的。但是当时只卖出了1700万，也就是说杨永明只能拿到187万。扣除场地成本，他很可能会赔钱的。但是杨永明在几年的彩票承包销售中也看出了点门道。彩票销售额中的大头是奖品和奖金，如果能在这上面动点手脚，将奖品和奖金重复利用，那就省了一大笔钱。于是，他就做起了找托儿，假装中奖的买卖。这样那么奖品就可以循环使用了，一本万利了。

这些托儿本来是想着挣点小钱的，可没想到这下子倒了大霉了。跟着倒霉的还不止这些托儿，陕西省体彩中心的贾主任，就是曾经放话，拿人头担保体彩中心没问题的那位，还有副主任张某，西安市体彩中心的多位领导都因为涉嫌玩忽职守、滥用职权而被刑事拘留。那句我拿人头担保还成了当年的流行语。但是，这些都是后话，案件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未归案，那就是杨永明的手下孙承贵。

2004年5月14日晚上6点，威海民警接群众举报，在一所民居柴房内抓住了孙承贵。可是孙承贵归案后，他和杨永明两个人却坚持说刘亮是个骗子，他造假了彩票。在审讯中，孙承贵说3月23日，他们意外送出宝马给刘亮后，两个人都很愤愤不平，也觉得奇怪。于是对当天中一等奖的彩票进行了重新核对。因为只有先中了一等奖，抽到了梅花K才有可能上台。结果他们俩竟然发现中奖的彩票里有一张假的梅花K。而当天中奖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指纹存档。只有刘亮没有。他们俩觉得一定是刘亮造假了彩票同时做贼心虚，没敢留指纹。于是就准备炸刘亮一下，说不定还能把送出去的宝马拿回来。然后两人就将这事上报了体彩中心，之后才有了那通打给刘亮的电话。孙承贵甚至还跟警方发毒誓说彩票造假的事跟自己绝对没有关系。否则他就断子绝孙。警方思考之后觉得孙承贵所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因为孙承贵和杨永明在每次开奖之前都已经得知信封编号，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制造一张假的彩票。

● 一波三折案中案

这张假的彩票是将一张梅花2的左上角，右下角的小“2”挖掉，再补上两个小“K”。造假的过程也是一个精细活儿，需要先将一张含有梅花K的彩票中的K字挖下，打薄，然后贴在梅花2上，保持平整。胶水也得抹得恰到好处，多了会溢出，少了粘不住。所以警方判断能做出以假乱真彩票的人一定有点手艺。而且这人肯定是3月23日中一等奖的12人中间的一个。

警方一开始并没有排除刘亮的嫌疑。但是，虽然刘亮在中奖之后没有来留指纹，但是在真的中奖的彩票上有刘亮的指纹。那他的嫌疑就大大地降低了。警方决定先从另外11个人入手，一一排查。从西安到外地，外省，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地被排除，却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嫌疑人。3月23日中奖的12个人中，只剩下一个湖北人待调查了。这个人名叫刘先魁，男性，当时是25岁。专案组在2004年5月30日，前往湖北调查此人。5月31日，民警接上刘先魁，准备将他带到附近的派出所进行例行问话。可是没成想，在半路刘先魁以晕车为由要求下车。但是下车之后，他没有在路边呕吐，却撒丫子就跑，最后被逮了回来。这不是明摆的做贼心虚吗？

终于，在6月2日，刘先魁交代了一切。刘先魁就是那个持假彩票的人，而他的假票来自于邻居黄四清。黄四清以前是个木匠，心灵手巧。但是他在做好了假彩票之后，却没胆量上台去冒领大奖。于是，黄四清就找到了刘先魁，跟他说等抽到了轿车和奖金。轿车归黄四清，奖金归刘先魁，问他敢不敢上台领奖。刘先魁的脑子一转，就想起了自己15岁的表弟东东。 如果是个孩子上台领奖，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于是，刘先魁就答应下来了。

这就引发了后面的一连串事件。如果当初杨永明和孙承贵没有舞弊操作失误，也许刘亮就只能中一个普通的一等奖回家了。如果刘先魁和黄四清没有造假彩票，也许杨永明和孙承贵就不会对刘亮起疑，打电话通知体彩中心，最后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西安宝马彩票案也不知何时会浮出水面。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2004年6月4日，在70多天的调查之后，警方终于还了刘亮一个清白。在全国人民的闪光灯下，刘亮从4s店喜提宝马车，兴高采烈地开回了家。

在此案之后，中国的福彩和体彩也做出了深刻的反思。现在市面上大多数的即开型彩票都是以刮刮乐或者顶呱刮的形式出现。这种彩票的印刷过程十分的复杂，堪比印刷人民币了。要经过20多道流程，前期印刷底层油墨、喷印兑奖符号、再印刷覆盖层油墨，票面彩色印刷，折页，检验，裁切，包装。最后才能变成一张张精美的刮刮乐。这20多层油墨把兑奖符号像三明治一样夹在中间。具有高阻光、防伪、防透视的特点。现在别说用100瓦灯泡了，就是用超强光源也不能照透。

而且在整个制作的过程中全是用电脑自动化操作，印刷速度一般高达每分钟100多米。全程还设有24小时无死角监控，一旦发现异常，立即自动报警。

虽然说现在的彩票销售系统并不能称得上是完美的，但已经比十几年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最后呢，我想跟大家说，彩票这种东西只是生活中的锦上添花，千万不要每天沉浸在中彩票的发财梦。偶尔中个小奖还是有可能的，想要一下暴富可是比被雷劈的概率都低。所以想要美好生活还是努力奋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