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悬崖之上》编剧全勇先：故事因人而生动

你为什么喜欢看谍战片？

或许，是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能够屏住呼吸，轻松地找到一个舒缓压力的出口；或许，是忆苦思甜，透过大银幕，缅怀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年代。一千个读者中，总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但在短暂的一两个小时的电影中，我们却能够同频共振。

谍战片，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电影类型。2009年上映的电影《风声》，至今仍处于国产谍战片的标杆之中，几乎无人超越。

面对，日渐挑剔的电影市场，以及审美在线的广大影迷，谍战片如何才能拍出新意？或者与既往的水准持平或接近，也成为摆在各大导演面前的一个挑战。

一向不喜欢重复自己的张艺谋，继续挑战新的类型。于是，有了他的第一部谍战题材作品——《悬崖之上》。 如此多的谍战题材标杆在前，《悬崖之上》如何才能征服日渐挑剔的观众？在电影《悬崖之上》上映期间，新闻晨报记者与本片编剧全勇先聊了聊。

上次见到全勇先，还是在去年7月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他参与的一场“类型电影创作谈”的论坛上。我至今记得他曾说过的一句话：“故事因人而生动。”

在他眼中，人物塑造就是创作剧本最好的抓手。哪怕是反派人物，也有其相应的行为逻辑。如果概念化地解读一个人物，观众会觉得千篇一律。

“最关注的不应该是情节，而是人物关系。”全勇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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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含有轻微剧透

提起全勇先，你可能略微有点陌生。但说起由他担任编剧的几部作品，你便很快耳熟能详。前几年火爆荧屏的电视剧《雪狼》《岁月》《悬崖》，都是他的代表作。

全勇先

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由他担任编剧的电影《悬崖之上》，在众多强劲对手厮杀的局面下，成绩喜人。截至发稿时，据灯塔专业版数据，电影《悬崖之上》累计票房已经突破6亿，虽不是五一档的票房冠军，但却在一众电影中口碑名列前茅。在一向以苛刻著称的豆瓣，评分也高达7.7分，而在猫眼淘票票等平台，评分早已9分开外。

“故事发生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这是电影开始打出的一行字幕。这部电影讲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四位曾在苏联接受特训的共产党特工组成任务小队，回国执行代号为“乌特拉”的秘密行动的一段往事。

乌特拉，在俄语中是“黎明”的意思。故事中的主角们，像是游走在黑暗中的黎明使者。家国天下，儿女情长，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电影《悬崖之上》

《悬崖之上》虽是一个全新的原创剧本，但“悬崖之上”早已有“悬崖”。早在2012年，同样由全勇先担任编剧的谍战剧《悬崖》就曾出圈。他也凭借该剧，获得了第18届上海电视节最佳编剧奖。

有人会拿《悬崖之上》与《悬崖》两者之间做比较，这在全勇先本人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燕瘦环肥，各有千秋。长有长的厚重，短有短的精妙。”全勇先说，电视剧和电影本就是两种不同的视听形式，《悬崖之上》虽保留了原故事中的人物关系，但却是一个全新的原创故事。

随着电影的热映，它的现实效应也愈发地显现。在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忙得起飞的全勇先，不忘在朋友圈里转发了一条“哈尔滨中央大街走红”的短视频。视频中显示，仅在五一当天，哈尔滨中央大街全天客流量已经超过60万人次。这让从小在黑龙江长大的全勇先，感叹不已。

除中央大街以外，亚细亚电影院、马迭尔宾馆、商务书馆等地，也成为了游客的热门打卡地。有观众给剧中饰演张宪臣的演员张译留言，“请你替老张吃一根马迭尔，告诉他很甜，今天的哈尔滨没有风雪，黎明如约而至。”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悬崖之上》的英文片名叫“Cliff Walkers”。片方表示，这是为了致敬那些行走于黑暗与黎明之间为革命献身的每一位英雄。由片方提供的数据显示，据不完全统计，近代以来已有2000万烈士为国捐躯，其中有名有姓的只有196万。电影《悬崖之上》中的特工，正是无数曾在隐蔽战线奋战过的无名英雄之缩影。是他们用自己的奉献和牺牲，换来了我们今天的黎明和曙光。正如一首歌中所唱：“风里沉睡的英雄，没有名字，只有光荣。”

1895年12月28日，电影诞生。世界上从此多了一种记录历史的方式。人类也有了一众深爱电影的信徒。

当两个同样深爱电影的人遇到一起，会擦出什么样的神奇火花？被问及与张艺谋的合作是什么样的体验，全勇先对《新闻晨报》表示 ：“没太折腾，很‘顺产’”。

两位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张艺谋一看就很喜欢全勇先的剧本，“艺谋老师有着过人的精力，不懈的坚持和努力。”全勇先感叹道，张艺谋的敬业，无论是在业界，还是普通影迷心中，都有目共睹，“他对电影的热爱，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从去年11月上映的《一秒钟》到如今的《悬崖之上》，相隔仅有半年时间，而据媒体报道，张艺谋手上还有几部待映的新片，也在紧锣密鼓的后期制作中。他曾在采访中表示“工作让我充满活力”，他不愿意做一个重复自己的人，始终挑战新的题材，为影史留下更多经典。

看过张艺谋的作品的观众，都有一个共同感受——电影中充满了浓浓的个人风格。《悬崖之上》也不例外。黑皮衣，白雪，血红，几种颜色，一个世界，被大雪覆盖着的黎明，这是电影《悬崖之上》呈现出的美学世界。张艺谋毫不吝啬对于电影美学的偏爱。

电影《悬崖之上》中，从头到尾都在下雪，这也源于张艺谋对于“镜镜有雪”的极致要求。有观众以为是人造雪，但其实不然，全片使用的都是真雪，并前往以“雪”著称的黑龙江雪乡拍摄。

全勇先也向记者回忆起，他曾前往剧组探班时看到的一幕：“剧组的人都在等风来。因为每当大风吹来，有人去敲击树枝，雪花就会很自然地满天飞舞。而张艺谋爬上远处一个高架，亲自指挥着眼前这一起，“敬业这件事没有导演能和他比。”全勇先再一次感叹。

谈及编剧和导演的关系，全勇先用“裁缝”和“提供布料”的关系来形容，“整个剧本前后改了两次，艺谋老师很重视视听语言，所以加了很多视觉元素在里面。”

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但如何讲好一个故事，无论是作为编剧，还是作家，甚至是媒体人，都是一件永远都在努力登峰造极的事。全勇先并不算高产的作者，但他却能很好地保证每部作品的品质，实属不易。

《悬崖之上》和普通的谍战片有些区别。除了敌我阵营的明暗交锋，电影对人的复杂性、人在极端情况下的反应、绝境之中的遭遇等都有较深的刻画。而且电影中人物较多，这也无疑为剧本创作增加了难度。但全勇先依然迎难而上，并且交出一份水准之上的答卷。

被问及创作剧本有何诀窍？全勇先坦言，还是要关注人，“我在写谍战戏的时候，最关注的是人，因为人物是最有魅力的。”他一直认为，谍战是心灵和智慧的较量，是静水深流，那种刺激和恐惧都应该是由内而生的。如果观众对人物都无法建立兴趣，那这个人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法共情。

全勇先表示，中国早期的谍战作品往往比较套路化、概念化。但从《潜伏》开始，谍战戏开始关注到了人本身，注重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这在他看来，是一个很好的趋势。

剧本与演员是相互成就的关系。电影《悬崖之上》的演员阵容堪称华丽，这也符合“国师”张艺谋导演的一贯风格。倪大红、于和伟、张译、秦海璐、朱亚文、刘浩存等老中青三代演员同台飙戏，是国产电影中久违的“豪华配置”。

最近几天，“于和伟倪大红围观张译拍电刑戏”“张译发长文纪念张宪臣”“秦海璐入行20年第一次拍打戏”等话题持续出现在热搜区高位。而在片中饰演卧底的于和伟，凭借其可圈可点的演技，此番格外“出圈”。他在此前接受新浪采访时也提出和全勇先类似的观点，“演技是演员的立身之本，塑造人物是第一位的。”

那么，在全勇先自己眼中，什么样的演员才能被称为一名好演员呢？面对记者的提问，全勇先列出了他心中的标准：“演得顺畅、贴切、能把自身的魅力和角色的魅力结合起来，和剧情融为一体，就是一个成功的好演员。”

做编剧，不仅需要过人的文采，更需要在生活中潜伏，积累大量的人生阅历。55岁的全勇先，早已体会人生的况中滋味。从林业局通讯干事到北大荒文工团创作员，再到《三江晚报》的记者，他和笔杆子打过几十年的交道。

目前，全勇先除担任电影编剧以外，他还在文学创作领域不辍深耕。在电影《悬崖之上》举办首映礼的同一天，由他和姐姐全明兰翻译的诗集《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正式出版，“我译他的诗，是因为我的母亲也读过他的诗。在那个寒冷地方的老屋里，他的诗和母亲的声音让我永生难忘。”

由全勇先和姐姐全明兰翻译的诗集《数星星的夜：尹东柱的诗》

总有更恒久的故事，会被更生动的笔触讲述出来。未来，全勇先并不只想单纯地以编剧身份参与电影创作，他想有更多的尝试。热爱电影的人，总在期待黎明划破黑暗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