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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华:孤身潜台,50天传递6次重要情报,墓碑仅三字:归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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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华

多年以后,作家台静农在《过青年公园有感》中写道:荒木交阴怪鸟喧,行人指说是公园。忽惊三十年前事,秋雨秋风壮士魂。

这首诗,是作为老师的他,为纪念为革命献身的学生萧明华所作。

萧明华,一个曾被谢冰莹称为“中国最有希望的女作家”,在如花样的年纪,肩负起重大使命。

直至她牺牲30多年后,家人才得知其真正身份。萧明华的坚定信仰,是从曲折的人生历程中一点一滴磨砺出来的。

1943年秋,21岁的萧明华顺利考入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国文系,距离她的文学梦和教师梦更接近了一步。

女子师范学院旧址

彼时因为抗战的缘故,许多人纷纷举家迁往大西南,萧明华也是早在1939年时,就和家人辗转来到重庆居住。

当时的师范学院在江津县,离家较远,萧明华日常和家人团聚的时刻少了许多。更为重要的是,离家读书,她不能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姐姐了。

萧明华一共兄妹5人,上面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姐姐小时候因患脑膜炎而留下了后遗症,生活需要有人照顾。

萧明华虽然是家里人疼爱的小宝贝,可自懂事起,就一直帮着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萧明华(前排右一)与兄长萧明柱等人

幸好师范学校浓郁的学习氛围,渐渐冲淡了她内心对家里的思念和牵挂。台静农、许寿裳等知名教授的课,萧明华往往听得如痴如醉。

而且这些知名学者都曾和鲁迅有密切交集,在他们的共同影响之下,萧明华的文学梦也越发坚定。

她开始了创作之路,幼年的诸多坎坷经历,以及两次举家搬迁的艰辛,都成为萧明华最好的创作源泉和素材。

萧明华的父亲萧子山,原本是广东潮阳县人,家境贫苦且幼年父母双亡,很早便背井离乡,外出漂泊。

萧明华

清朝末年,他只身闯荡过上海滩,旧上海底层的工作他几乎都做过,最后在浙江嘉兴县落脚,勉强成家创立了一个织袜小作坊。1922年,萧明华就是在嘉兴出生的。

但是幼年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作坊破产,再加上萧明华的大哥被调往开封工作,萧子山又举家搬迁到了开封。

萧明华和小学和中学阶段,即是在开封读的,其后因为抗战的爆发,全家又来到了重庆。

从幼年到成人,萧明华跟着家人,辗转了大半个中国,百姓的疾苦和自己的亲身经历,都进入了她刚刚开启的文学梦里。

谢冰莹一家

就在师范读书的那几年,萧明华创作了一批杂文和小说,而且还结识了时任《黄河》月刊的主编、作家谢冰莹。

后者对萧明华产生了很大影响,每每她有新的作品时,总是向前辈虚心请教,就这样,她们渐渐成为朋友。

梦想起航,朝着心中的神圣之地前进。萧明华的人生,似乎已经标定了。不过随着抗战的胜利和萧明华北上,她的人生注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抗战胜利后,萧明华热切地期盼着,能到北京师范大学读书,因为这所学校是她的文学偶像、鲁迅先生曾经执教过的。

鲁迅在北京师范大学演讲

1946年秋,萧明华怀着无比憧憬的心情来到了古都北平。

“朱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明华原以为到北平后不会有什么熟人,但刚到学校不久,便遇见了在重庆时的熟人朱芳春,萧明华激动无比。

“我现在学校教心理学,以后经常来家里玩啊。”朱芳春也认出了年轻的萧明华,他知道她是一名进步青年,所以希望能在今后的岁月中,引导年轻的学子走上革命的道路。

原来,大学教授和北平高级中学校长两个职务,只是朱芳春的一层身份,他的另一层秘密身份,是地下党员和冀中军区敌工部干部。

台静农,萧明华的老师

在这里,萧明华一边认真读书,一边积极参加各种学生运动,特别是后来,发生在北平的“美国兵伤害女学生沈崇”事件,对萧明华的触动很大。

12月29日,萧明华和学校内900多名师生,一起参加了抗议大会,但活动遭到了国民政府特务的破坏。

于是第二天,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三所学校的学生共5000多人联合起来,浩浩荡荡走上了北平街头。

“美军退出中国!”、“维护主权独立!”走在游行队伍中间,萧明华和周围同学们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沈崇事件”发生后,北平学生游行示威

那几天的抗议活动,萧明华全部都参加了。彼时她还不知道,老师朱芳春一直在观察着她。

一天夜里,朱芳春给萧明华送来了一些书籍,萧明华打开一看差点失声惊叫:“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萧明华激动地翻看着,不禁还读出了声。

“记住,不要在公开场合看,特务们查得很严。”朱老师小声地提醒。看着一旁萧明华入迷的样子,他的内心很欣慰。

“朱老师,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

此后只要没课,萧明华便会到北平高级中学的图书馆去,那里有朱芳春收集的大量进步书籍。

民国时期的北平一角

萧明华如饥似渴的学习着诸多革命理论,她的思想逐步完成了蜕变和升华。随着思想上的转变和进步,萧明华也知道了朱老师的真实身份。

“我也要入党!”有好几次,萧明华直接向朱芳春袒露心迹。

朱老师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看着这个姑娘渴切的眼神,他只能告诉她:“现在国内的局势很严峻,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也很重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学习。”

“可我还是想能真正的做些什么。”萧明华继续争取。

“你每天学习进步书籍,就是在真正的参与了。而且学校里有很多国民政府特务,如何避开他们的盘查,也是在积累斗争经验啊。只要你的心是进步的,最终会进入到组织的大家庭里来的。”

中间戴眼镜者为萧明华

朱老师耐心地开导着她,萧明华渐渐心定,她知道那一天终会来到。

时光荏苒,萧明华来到北平很快就一年了。1947年9月的一个傍晚,吃饭之后,她像往常一样去了北平高中的图书馆,这天,她还想着为写一篇文章找点资料。就在此时,朱芳春来了。

“明华同学,根据你的表现和多次要求参加革命的愿望,组织研究决定,吸收你加入并从事秘密情报工作。”

朱芳春郑重其事地向萧明华说道。还未等萧明华表态,朱芳春又继续说道:“秘密战线的工作艰辛且充满各种未知的危险,你要认真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民国时期的北平一角

“不用考虑,我愿意!”正在查找资料的萧明华把书啪的丢在桌子上,她站起身来到朱老师跟前:“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为革命事业而奋斗,哪怕是死,也是无上光荣的。”

几天之后,朱芳春正式通知萧明华,上级批准了她的申请,萧明华成为党组织培养的积极分子。

人生梦想已经确立,萧明华知道,她会为此奋斗终生的。

台北和平东路二段114巷34号院,是萧明华在台湾师范大学任教时的住处。

此时,台静农和萧明华的同学都不知道,彼时萧明华来台湾,还带着另一项重要的秘密使命。

萧明华工作过的台湾省立师范学院

解放战争时期,国共两党不共戴天,互相安插间谍,全国形势不甚明朗。辽沈战役打响前夕,我党急需可以赴台工作的地下情报人员,恰逢台静农邀请萧明华赴台任教。

这无疑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遇,萧明华几经考虑,终于决定赴台工作。后经过朱芳春向组织报告,很快便传来了组织的决定:同意萧明华同志赴台展开工作。

1948年6月,在即将启程前夕,萧明华特地回到老家,看望了父母和兄姐。她明白,这一去,恐怕从此天各一方。

这一年,26岁的萧明华启程赴台,恐怕她本人也没有料到,待她再次回到大陆时,已经是一具遗骨。

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军队登陆台湾

在台安定下后,重任在肩的萧明华,考虑任何问题都不得不慎之又慎。她通过秘密渠道向朱芳春汇报了在台湾的近况,其后按照组织的指示,开始编织关系网,接触台湾军政和文教界的各方人士。

彼时朱芳春依旧在北平领导学生运动,但很快遭到了傅作义的通缉。组织决定,为了便于台湾的工作更好展开,朱芳春化名于非,到台湾和萧明华一起并肩战斗。同时为了更好地隐藏身份,组织建议两个人可以假扮成夫妻。

就这样,于非萧明华“夫妇”,以大学老师的身份,开始了在台湾的正式工作。

1950年,退守台湾的国民政府军队在训练中

刚开始工作的重心,是在广大学生青年中观察和培养骨干。随着国民政府军队的节节败退,台湾岛、海南岛以及沿海诸岛的解放就提上了日程,两个人的工作重心也转移到了获取各种军事情报上来。

当时,国民政府军队高层亦有我方人员,因此相关情报的获取过程并不是太费周折。

萧明华于非两个人,很快就获得了《海南岛防卫方案》、《舟山群岛防卫方案》、《台湾兵要地志图》等绝密军事情报。

特别是关于台湾的地形图,那还是日本统治台湾时期精心绘制的,地图上甚至连一个独立的树木都标得很清楚。

吴石

日本投降后,冈村宁次将其作为礼物亲手交给了蒋介石。如今国民政府败退台湾,蒋介石必定要严密保管此图。

据说当初这份图纸只有少数的作战参谋可以看到,其他人要看需经过参谋总长批准。但因为当时的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是我党地下工作者,所以老蒋虽然下令严密防范,但于非和萧明华还是很快获得了此图。

相比之下,如何将获取的情报伪装,并顺利送回大陆,这才是更为艰难的。

他们左右探听,得知一位老人要回上海探亲,于是在取得老人信任后,于非改名为赵光邻,以老人亲戚的身份出发了。

萧明华事迹

此次传递过程有惊无险,于非到上海后,很快将情报交给了华东地区的情报负责人吴克坚,并即刻返台。

在接下来的五十多天里,于非和萧明华两人,又通过各种方式先后传递出去六次绝密情报,但是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朱芳春化名于非来到台湾后,他和萧明华有一个约定:后门外的晾衣杆上如果晾着衣服,说明家里安全;若是没有,则说明情况紧急。当时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约定很快就会用上。

1950年2月6日深夜,萧明华身份暴露被捕,临出门之际,她最后一次取下了搭在晾衣杆上的衣服,向战友发出了最后的暗号。

萧明华遗书

接下来在狱中,敌人费尽周折对萧明华大用酷刑,甚至五天五夜不让她睡觉,试图摧垮她的精神意志,进而从她的嘴里获取情报。但任凭怎么用刑,一切都是徒劳,抱着必死决心的萧明华,什么都不说。

另一边,得知情况的于非顾不上悲痛,将获取的情报送出去才能告慰被捕的萧明华。

他想尽一切办法拿到了出入台湾的通行证,然后在3月16日乘船离开台湾,4月2日又从舟山到达上海,几经辗转,将最后获取的绝密情报交到了组织手中。

而这批情报,为日后的解放军解放海南岛以及舟山群岛,发挥了关键作用。

萧明华烈士追悼会

而萧明华,则在1950年11月8日,被敌人杀害于台北,牺牲时年仅28岁。临终之际,萧明华给父母家人留下的最后遗言是:不要悲痛,好好生活。

而萧明华自己,则用花样年华,践行了当初参加工作时的诺言。

萧明华的家人们,在次年便得知她已经被国民政府杀害,但是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直到30多年后的80年代,萧明华被组织追认为“革命烈士”,有关她的事情,才被公布出来,家人们也直到此时,才知道萧明华是一名情报人员。

萧明华墓

同样是80年代,萧明华的骨灰,被送回大陆,安葬于北京八宝山革命烈士陵园。

在她的墓碑上,没有生平、没有事迹,只有当年的生死战友朱芳春,以“萧明华丈夫于非”的身份,手书的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归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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