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一生写了多少诗,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有他一句诗的知名度,绝不逊色于苏轼的“横看成岭侧成峰”,那就是《潜伏》中并不对仗的“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雪山与峨眉峰”出自老蒋的《游峨眉口占》,一共两首,每首四句,这句话出自第一首:“朝霞映旭日,梵贝伴清风。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很多人看了这首诗,再联想到吴敬中的种种表现,忽然觉得吴敬中似乎就是峨眉峰余则成的上级雪山。其实峨眉峰有没有一个代号“雪山”的上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细看吴敬中的言谈举止,还真颇有雪山的风范——沉稳、冷静、云遮雾绕、莫测高深。
吴敬中到底是不是雪山?他知不知道余则成是潜伏者峨眉峰?他为何消极怠工并且对坚贞不屈的秋掌柜肃然起敬?吴敬中身上这三个谜团,其实在沈醉的回忆录中都能找到谜底。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吴敬中的历史原型就是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景中,剧中人物与现实中人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职务和履历几乎一模一样。
在沈醉回忆录中,吴景中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较高,这是因为吴站长加入军统较早,跟沈醉有过密切合作。沈醉与吴景中一起受戴笠指派,去邀请被捕的黄埔一期陈学长吃饭,陈学长不屑一顾,戴笠望穿秋水不见客来,把无功而返的吴景中一顿责骂,沈醉却在预备好的宴席上大吃特吃看老吴的笑话。
沈醉跟吴景中是老交情了,他知道戴笠不会把吴景中怎么样,所以放心大胆地在一旁喝酒吃肉,这其中有搞笑的意思——沈醉一向比较活泼幽默,即使到了功德林战犯管理所,也是大家的开心果,曾经恨他入骨的徐远举后来跟他恢复了朋友关系,周养浩也不再抡板凳了。
沈醉跟吴景中的交情,要追溯到1938年军统临澧特训班时期,所谓戴笠嫡系,沈醉在培训班当了教官,叛徒吴景中则当了第一大队二中队的政治指导员,余则成管吴景中叫老师,也就是因为这段经历。
沈醉在《军统培训特务的内幕》一文中这样写道:“戴笠选派到这个班去工作的大特务有谢立公、王崇五、陆遂初、王班联、贺元、徐永年、吴景中等,这些重要负责人,都是曾经留学苏联的叛徒。”
吴景中当政治指导员的一大队二中队是专门学习情报的,第三中队才是学行动的,不知道佛龛李涯是不是三中队的。
戴笠不喜欢出卖同志的叛徒,但是对吴景中文强等人却比较信任,按照沈醉的说法,叛徒也分三种,戴笠只讨厌第一种,对第二种该用的还是用,第三种想抓却很难抓到:
第一种就是主动投靠或被捕后叛变,这些人为了升官发财,不但出卖了不少过去的同志,还亲自抓捕、诱捕、拷问,比原军统人员还要狠辣;
第二种就是与上级失联,走投无路之下才转换了阵营,这些人没有出卖也不可能出卖任何人,他的职业生涯等于重新开始,就跟现在的职场跳槽一样;
第三种就是以叛变为名,行打入军统内部之实,这种人可以被称为假叛徒真英雄,就像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巍巍青山一样,是极深的潜伏者。
吴景中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跟老蒋的大儿子是同班同学,后来小蒋一样,都转换了阵营——这一点大家可以看看当年小蒋是怎么骂老蒋的。
小蒋没有同志可以出卖,我们也找不到吴景中出卖任何人的记录,所以他们顶多只能算第二种叛徒,而吴景中似乎还有第三种叛徒的可能,后来戴笠坠机,毛人凤上位,还把吴敬中给抓了起来,要不是小蒋看在同窗之谊上出面干预,吴景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完吴景中的履历,我们就可以回过来看《潜伏》中的军统(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敬中身上那一团团迷雾了。
吴敬中当了军统(保密局)天津站站长之后,不但没办成一件像样的案子,而且还透露出了不少重要信息,比如冈村宁次被老蒋待若上宾,就是他告诉余则成的,而且派去接待和保护的,偏偏是那个恨鬼子而且有点一根筋的李涯——即使余则成不上传消息,李涯也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捅出去,因为他对老鬼子成座上宾也十分愤懑和不满:“我也不明白,怎么他会成了上宾了!”
在得知有战犯冈村宁次帮老蒋打内战后,吴敬中表现得沉痛而又落寞:“跟你们说实话吧,其实我是不希望再打下去了。我们有的,是美国的军事资源;他们有的,是人才资源。两个资源放在一起消耗,结果会怎么样呢?”
吴敬中这话说得已经十分明白了,但余则成装傻充愣,李涯依旧一根筋,气得吴敬中哭笑不得:“我们内部,不会三分之一都是中共分子吧?”
在场的就是三个人,吴敬中此言一出,余则成的眼镜差点吓掉,吴敬中却转移了话题,开始十分惬意地指着响铃的电话跟两个“不开窍”的下属打赌:“你们信不信,南京的,跟刚才(揭露冈村行踪)的广播有关。”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以证明,吴敬中和余则成,包括李涯在内,他们三个人都认为冈村的行踪暴露是一件很解气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没把局本部的训斥放在心上,反而兴致盎然地拿这件事打赌,李涯和吴敬中还都赢了余则成一张面值一百万的“大钞”。
面带微笑拿起电话,吴敬中一边一本正经地敷衍着毛人凤,一边不动声色地揣起了一百万赌注——当时的一百万,连一包好烟都买不到(吴敬中当保密局天津站站长的时候,金圆券已经膨胀二十四万倍,四亿才能买一石大米)。吴敬中和李涯把这件事当游戏,可见冈村事件对李涯的打击也挺大,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不再是一根筋地替老蒋卖命了。
我们看《潜伏》,总觉得李涯要揭穿余则成,只是一种执念在作怪,还真跟敌我斗争关系不大。
吴敬中就是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让两个下属变得玩世不恭,同时也表现出他根本就没拿毛人凤当回事儿:你的话,还不值一包烟钱!
放下电话,吴敬中做出了能让毛人凤气歪鼻子的安排:“先把意思传达下去,然后各干各的,则成,你去劝劝那个钱教授,让他趁早滚蛋,李涯,你去盯住那些学生……”
吴敬中这个安排,就等于把毛人凤的话当做了身体中后偏下部位出来的气体,李涯表示“明白”,余则成承诺“马上去办”,至于谁走漏了消息,这三人好像都忘在了脑后。
其实吴敬中心里明白,这消息就是他们三人中的某一个泄露出去的,所以他才有了那“三分之一”的说法。
结合吴景中的真实履历,再看看吴敬中在泄密事件的中的表现,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吴敬中至少是第二种“叛徒”,也就是理念没有完全改变,也没有出卖过任何同志,甚至可能还顾念旧情,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他对坚贞不屈的秋掌柜,更是毫不掩饰敬佩之情。
同时我们也有理由怀疑,吴敬中极有可能是第三种“叛徒”,也就是读者诸君开玩笑地说他是“峨眉峰的上级雪山”。
其实吴敬中是不是雪山并不重要,这老先生的表现,让我们觉得他起码是一个看透世情常有隽语的聪明人,他的真面目永远像雪山一样,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当然,睿智的读者诸君可能早就发现了吴敬中更多的“可疑之处”,这一点咱们可以在评论区里讨论。
咱们最后要聊的,是如果李涯坠楼之后,吴敬中这样询问:“则成啊,马奎死了,陆桥山死了,李涯也死了,你说咱俩谁是峨眉峰呢?”
如果您站在余则成的位置上,又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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