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火“烧到”的澳大利亚政坛

2019年11月11日，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塔里附近的山地，消防员在扑灭山火。 新华社记者 白雪飞 摄

就在澳大利亚国内激进环保主义者和“原住民文化捍卫者”为是否该“烧山”扯皮、在野党和执政党为要不要把澳大利亚煤炭“归零”博弈的纷乱中，即便大雨来袭，在一些地区，大火仍在燃烧

　　陶短房

　　就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席卷澳大利亚的山火已燃烧了数月之久。

　　据路透社报道，受连日大雨影响，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昆士兰州等东部地区1月18日发生洪涝灾害。与此同时，澳全国范围内仍然有约100处山火未被扑灭。

　　澳大利亚气象局19日发布公告，未来3日澳东南部预计将有暴风雨。维多利亚州林火管控部门新闻发言人对此表示，这些降雨是否将对该州林火灾情产生影响仍有待观察。

　　邻近的新南威尔士州林火消防部门19日发布公告，新州目前有69处林火，其中有20处仍未得到控制。

　　自去年9月以来，山火遍及澳大利亚每个州和领地，其中最严重的火灾集中在澳大利亚东部和东南部沿海地区——而那里正是澳大利亚最发达、人口最稠密的地区。

　　截至1月16日，澳大利亚全境因山火造成的死亡人数上升至30人，导致数千人无家可归。大火烧毁了澳大利亚10余万平方公里的地区，而与之相比，震惊世界的2018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山火的过火面积不过8000平方公里左右。

　　生态破坏难以估量

　　澳大利亚地广人稀，旷日持久的山火并未造成过于惨痛的人员伤亡，但环境和生态的破坏却是毁灭性的。悉尼大学生物多样性专家狄克曼认为，此次山火至少杀死了4.8亿只各类动物，包括哺乳类、鸟类和爬行类等——当然也有不少生物学家认为“这个数字被夸大了”，但即便如此，几乎所有生物学家认定，此次山火严重破坏了许多野生动物的栖息地，所造成的生态损失难以估量。

　　有专家估计，此次灾区农牧民估计损失牛羊10万头以上，这对他们而言同样是灾难性的。

　　专家及咨询机构称，山火可能造成数十亿美元的经济损失，并拖累2019年四季度和2020年一季度澳大利亚、尤其新南威尔士等几个州的经济增长。有统计称，仅悉尼一地，因直接或间接受到山火、酷热、风暴等影响，平均每天损失就达5000万澳元左右。

　　相信许多人都在问——此次规模空前的山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又为何一烧就是几个月。

　　连日来，成千上万的澳大利亚环保主义者走上各大城市街头，指责现任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对环保三心二意”，认为澳大利亚政府在节能减排方面措施不力，是导致山火肆虐的罪魁祸首。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导致空前规模山火的最主要原因，是碳排放过多所导致的气候变暖，而应对之策则是将化石燃料“归零”。

　　尽管并不“惹眼”，但澳大利亚实际上是全球人均温室气体排放量最大的国家之一。不仅如此，靠资源出口立国的澳大利亚，是世界上第三大煤炭生产国、第二大煤炭出口国，以及重要的天然气生产和出口国之一。

　　尽管澳大利亚签署了《巴黎气候协定》，但保守党内阁的态度并不积极，该国给自己设定的减排目标是至2030年，其碳排放量较2005年水平减少26%至28%，这引发了联合国环境署的不满。去年12月，该机构发表的报告指出，自2017年以来，澳大利亚“气候政策几乎没有任何改善，预计到2030年难以实现原本就很低的减排目标”。报告称，澳大利亚在列入“气候变化绩效指数”的57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垫底，但莫里森政府却缺席了去年9月的联合国气候峰会，并退出了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基金。去年12月该机构预测，根据这一趋势，2030年，澳大利亚碳排放量将仅比2005年减少16%。

　　但莫里森政府似乎不打算在山火和随之而来的新一轮“环保风暴”中退缩，在被问及“是否反省政府能源政策”时，莫里森表示，不会对煤炭产业进行“鲁莽的削减”——事实上，澳大利亚不久前还宣布，批准富有争议的加利利盆地Carmichael煤矿项目，这个项目全面投产后，将向能源极度短缺的印度供煤。

　　当然，澳大利亚政府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们推出了所谓“减排基金”(ERF)方案，在原定25亿澳元投入基础上增拨20亿澳元，分15年期，用于帮助企业和农民减少碳排放，并最终实现1亿吨的减排量。

　　问题在于，气候变化和2019年澳洲山火，真的有因果关系吗?

　　山火与气候变化有关吗

　　大多数环境专家，如山火与自然灾害合作研究中心CEO桑顿等都谨慎地指出：“不能这么说”。他们表示：“我们发现将诸如一场特定山火之类事件直接归咎于气候变化，是非常牵强的。”不过，“全球变暖终究会令火灾发生率有所增加”。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气候学家阿布拉姆指出，2019年是澳大利亚有纪录以来最热的一年，平均气温比1961年至1990年的平均温度高出1.52摄氏度，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新南威尔士州，2019年平均气温高出历年平均气温1.95个百分点;不仅如此，2019年还是1900年以来澳大利亚最干旱的一年，全年降水量比平均水准低了40%。

　　一些气象学家指出，今年恰逢两个对南半球影响巨大的气候现象——“印度洋偶极”和“南部环流模式”(SAM)“撞车”，这两种气候现象都会导致澳大利亚大陆更干燥高温，温度、湿度、风俗和地面干燥度这“四要素”都更利于山火肆虐。原本每年9月、10月和11月就是澳大利亚传统的山火高发季节，上述因素则不啻火上浇油。

　　当然，诚如许多气象学家所指出的，气候变暖会导致“印度洋偶极”、SAM等现象发生频率更高(阿布拉姆数据显示，2019年9月、10月和11月都创下了1950年以来山火安全最糟糕纪录，而现有的“最热年份纪录”前5名都是21世纪创下的，分别是2019年、2013年、2005年、2018年和2017年)，但政府一方的某些意见似乎也不无道理，比如，副总理麦考马克“自从有时间开始，这里就有山火发生”虽然措辞不当，但是本身说的是一个事实，即新南威尔士州张贝雷吉克利安“气候变暖和山火没有直接因果关系”的论调也很难说是错的。

　　更有学者，如悉尼科技大学原住民文化研究专家福斯特等认为，某些环保激进主义者也在“帮倒忙”。传统上，澳洲土著会“烧山”，即焚烧灌木和杂草，以减少山火一旦发生时火势蔓延的风险，这和北美等地有经验的森林消防机构在山火发生后紧急在火区周围“打隔离带”的做法不谋而合。但近年来，环保主义者以“陈规陋习”为由推动各州严禁原住民“烧山”，甚至用“环保主义的政治正确”阻挠消防部门“打隔离带”。“山火年年发生，但如果没有这些帮倒忙的做法，火势原本不会至今得不到控制”。

　　莫里森政府应急处置遭批

　　不少谨慎的观察家认为，环保和减排固然重要，但过于生硬地将此次山火和“澳大利亚用煤”挂钩，希望“风借火势”搞掉澳大利亚的整个煤矿业，甚至让澳洲在短时间内全面停用一切传统能源，都会导致更大混乱。而且很可能对控制山火起不到什么作用。有人更担心，近年来一直被保守党压制在野的工党，会借题发挥，把水搅得更浑，从而令控制山火的努力复杂化。

　　这并不是说莫里森政府没有责任或责任不大——事实上他们在日常预防和应急处置方面可谓昏招迭出。

　　与美国、加拿大、南非甚至新西兰等同样森林面积广阔的国家相比，澳大利亚森林消防力量十分单薄，专业性装备也相对简陋、匮乏，以至在山火面前应接不暇，不得不依靠志愿者和普通城市消防队员的增援与山火作战。其中，没有任何报酬、训练程度低下的志愿消防队伍在一些地方居然要“打主力”，结果导致3人死亡。

　　澳大利亚应对大规模自然灾害的机制陈旧颟顸，导致警察、军队投入救灾过晚，且很晚才向国际社会求助，以至来自美国、加拿大和新西兰的森林消防增援队伍姗姗来迟——这和森林消防力量本身就很强大的美国、加拿大完全不同。这两个国家在近年来几次大火(如2016年加拿大麦克默里堡大火和2018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山火)突发时，都很快向森林消防实力雄厚的国家求援，并因此大大减轻了应对山火的压力。

　　2019年12月，正当山火肆虐且已渐渐成为舆论风暴焦点之际，莫里森总理却按部就班地扔下救灾，照原计划跑到夏威夷去度假，直到被千夫所指才狼狈地提前回国。随后，他很合时宜地去新南威尔士州和维多利亚州灾区视察，却不合时宜地在面对记者和灾民质问时，顾左右而言他。

　　1月12日，焦头烂额的莫里森终于承认“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算是承认自己和政府在应对这场空前规模的山火上，存在错误和责任。他承诺为消防和志愿消防队伍提供价值20亿澳元的资金，以增加人员、装备和训练。他还表示，政府将接受皇家委员会的责任审查。

　　问题是火还在燃烧。

　　就在激进环保主义者和“原住民文化捍卫者”为是否该“烧山”扯皮、在野党和执政党为要不要把澳大利亚煤炭“归零”博弈的纷乱中，目前，即便有暴雨助阵，但仍有数十处火场的火势未得到控制。

责编：高恒涛